凉薄与灼烈不断交织碰撞出几分诡异的笑渐渐爬满九娘的嘴角,当九娘缓缓抬头,正欲直辣辣朝着怒火中烧的钱氏望过去的时候,却不料钱氏话锋一转,竟转到了五娘身上去,这倒是让九娘始料不及,以至于脑袋卡壳伴着浑身僵硬的愣在了原地。
“前些日子瞧你还总往你兄长院里头去,又派人送东送西,是不是近日里同五娘走的颇近,她在你面前说了什么话,才让你特特记不起你兄长那一份的礼儿来。”
九娘万万料不到,钱氏千怪万怪,竟将矛头一下子转到了她的五姐姐身上去,愣了一愣之后,九娘立时就同一只炸毛的小鸡崽子般,立时就气的两颊薄红,更是浑身上下止不住颤抖的回道
“才不是呢!五姐姐那样的人儿,又怎会搬弄口舌,母亲少冤枉了五姐姐。”
只这一句,便气的钱氏心口闷疼,这会子直双手捂着心口喘了几口浊气,而九娘一时替五娘鸣了不平后,便又动起了之前反叛的心思来,这厢只沉了沉了眸色,那厢便怀了两分清冷,三分薄凉,以及五分自嘲道
“母亲既晓得我送了胭脂,当是知晓一概都是送给姑娘家的玩意儿,兄长是男子,又是读的圣贤书,正所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哪里能瞧的上我那些个玩意儿,我倒是想送个稀奇的大家字帖名家画作呢!可我如意居也要能拿的出来呢!”
毫不畏惧的对上钱氏怒的湿红的双眸,九娘只勾了勾嘴角继续往下道
“听说母亲的库房里头倒是有好几本名家字帖好几卷名家画作呢,不偌以九娘的名义,尽数送到勤耕院里去就是,如此一来,女儿不就有了友爱兄长,敬重兄长的好名声了嘛!到那时,母亲的面上也有光不是。”
钱氏万万料不到九娘小小年岁竟如此狂言,一开口就是让自个儿开了库房成全她自个儿的好名声,倘真个儿如此也算是她心里自有算计了,可瞧她眼下的神情举止,竟丝毫瞧不到半丝的成算,只让人觉着她将才那袭话里头含了满满的尖酸刻薄。
钱氏几乎不敢置信的晃了晃身子,又定睛朝着九娘身上仔细瞧了瞧,瞧着此刻的九娘,整个人只娇娇弱弱好不可怜的模样,只嘴边挂了几分让人瞧不懂的笑罢了。
钱氏气的心肝痛的同时,这才寻思起,九娘口中的那几幅名家字帖以及字画,有两幅字帖与三幅画作早几年送到了勤耕院,以便她的心肝嫡长子日夜临摹,往后他的书法与画作倒也能成名成势。
另还有一副字帖并两幅画作则在前两年给了七娘,自来是希望七娘能习得名家几分才学,日后能博个好前程。
大家藏品本就难得,能得这么些个好东西,有一半是当年说了沈家这门亲,父亲母亲还有兄长十分疼爱自个儿,便想着给自个儿抬一抬身家脸面,适才给了那些个收集了好些年的字帖画作,另还有一半则是她的婆母以及丈夫念在自个儿持家有方,待子侄宽厚,颇有些贤妇的名声,适才开了库房,特特挑了这些个不易的藏品赠了自个儿。
想到这里,钱氏似有所悟,立时就厉声直指九娘
“你打哪儿晓得我库房里的这些个大家藏品,怪道今个儿胆大包了天,原来是盯上我的库房了,真个儿是好胆。”
对于钱氏的怒骂指责,九娘通通都不在乎,只浅浅勾了嘴角露出个灿然的笑来
“我不过是在女学里瞧了姐姐拿了副字帖临摹,围在她身边的同窗好友们惊呼,那可是千金万金都难寻的前朝大家之作,姐姐自然道出了是母亲所赠,适才晓得了母亲库房里原来还有这些个好东西。”
钱氏并不是蠢人,话已至此,再瞧九娘满身透着尖酸嘲讽以及一抹不甘心,再前后一琢磨,便也就寻思明白九娘此话意欲何为,一时气的浑身发抖连着心肝脾肺肾俱痛,一时又觉着九娘小孩心性,心眼子太小,全然没有沈家嫡女,大家闺秀的胸襟与做派,竟嫉妒起自个儿一母同胞的手足来。
当然,此刻面对九娘的尖利,钱氏也没有好言好语回应,只越发刻薄的驳斥道
“这些个大家字画又不是那些个破烂货,随意就能拿出三两件赏人,自然要留给你兄长还有你姐姐,难不成留了给你这不成器的蠢东西,没得糟蹋了人家大家的好东西。”
似乎还未骂了痛快,钱氏一袭怒骂之后,紧接着又拿直拿手指着九娘的方向怒道
“你这个整日里只会给我寻麻烦的蠢东西,你的眼睛是瞎了不成,瞧不见你兄长还有你姐姐样样都出色,你只等着瞧好罢,他俩日后可是有大前程的,你日后的前程多数都得指着你兄长呢,还有你姐姐,那可是你一母同胞嫡亲的姐姐,又不似十娘那个姨娘生的,你姐姐日后得了大前程,你还不是得跟着沾光,指不定还能拉拔拉拔你,你不晓得同你兄长还有你姐姐多亲近亲近也就算了,眼下倒是还起了嫉妒心了,也不去拿个西洋镜照照你自个儿,就你这副蠢的连猪狗都不如的样儿,及不及得上你兄长同你姐姐的一根手指头,还有脸肖想那些个大家字画呢,就你这样儿的,配不配,没点自知之明吗?”
一字一句的责骂与讽刺,九娘倒也未觉着有什么,只是打记事起,九娘就记得钱氏一直拿自个儿与七娘比,诸如七娘如何如何出色,七娘像她这般时候,已然能识得多少个字,能背了什么书什么文,而她却木纳蠢笨的很,简直就是他们小四房的耻辱,譬如此类的言语,九娘显然听得耳朵都生了老茧了。
再有她的亲爹,每每瞧着她,都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略带嫌恶又满是严肃刻板的眼神,直叫她心头发慌又发颤。
不过,这些个对于眼下的九娘来说都是过去的事儿了,现下里便是钱氏再怎么戳她的心肝肺,亦或是他爹再如何拿挑剔又严厉的眼光瞧她,她也不会再似从前那般,每每都只一味的自怜自卑又默默缩在如意居里头舔舐伤口。
现在的她,已然无所畏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