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不得 第4章 纸条

辞述的确做了一个好梦。

梦的起止，发生的事乃至和煦的阳光都丝毫不差，是他做过的为数不多却又记忆犹新的梦。

他梦到的那一天很平常，没有什么特殊的事，特别的人，这也叫他安心。

因为管开关门，辞述的生物钟比别人早一点，因为做了美梦，起的比平常晚了点，正好和季尚他们一起。

衍欲早就不知道去哪了。

他一路跑到教室，发现衍欲和其他早到的人齐齐打着哈欠，倚在走廊上。辞述没出声，兀自开了门。却被眼见嘴快的许奕捞住了：“你今天怎么又来晚了？绷带也拆了。”

辞述打了个哈欠，也没把某人多余的爪子拍走：“有点睡过了。手快好了，天太热，透气。”

但再架不住许奕跟见鬼了似的，夸张地往旁边退了三步，正好攀上衍欲：“我靠你听到了吗，辞述睡过头了？！”

然后又演了把川剧变脸：“拆了？没影响吧？”

“没有。”

被攀住的人疑惑的皱皱眉：“那咋了？”然后看看辞述的露出来左手。

自讨没趣，许奕松开他，开始跟他科普。

自打这个班里来了辞述之后，管开关门的徐绛总能在早上开门的时候看见自个儿班的走廊上杵了个大高个。徐绛本来就为了开门起得早，彼时四周一片黑，只有临近教学楼的膳食楼为了学生的早餐忙活开了灯。看不清大高个的面孔，给徐绛吓得够呛，开了手机闪光灯照明之后才发现是新来的辞述。

刚开始几天徐绛老能被吓到，但这一来二去，慢慢的徐绛也就有了“抗体”，辞述每天都照样早到不误，也浑然不知徐绛之前被他吓成什么样。本着让学生好好休息的心，徐绛也不是没找辞述谈过，但说来说去辞述也就那一套：“睡不着。”

再后来高一下期中，辞述一骑绝尘，杀进年级前几，徐绛见他没怎么碍到学习，还起得早，就把管门这个重任交给了辞述，自己好好休养一下明天起的比学生早睡得比学生晚的身体。

辞述也是争气，莫名其妙多来的“工作”他做的好好的，每天都第一个到，也有人想知道辞述到底什么时候来，试着5点就呼哧呼哧跑到学校来，迎接他的当然是大敞着的教室门，辞述本人坐在座位上，在一片黑暗中打着电筒内卷。

然后再没人抛弃舒服的被窝出来找虐。

“那你刚刚说‘又’是什么意思？”衍欲边听边跟着许奕坐回座位上，准备再多了解一点，就被话题中心人物爆了头。

辞述收回拎着课本的左手：“还八卦，徐姐来了。”

这话是真没错，徐绛的身影已经出现在玻璃窗外，教室里也响起了“非班主任进入不得现世”的读书声。许奕也只得悻悻转了回去。

刚开学大家都还没收心，单是打瞌睡被徐绛叫起来的就有好几个，有几个人堪堪挡在许奕面前，物理拦截了徐绛的视线，尤为安全，于是他偷摸着往后一靠，眼盯着书叫了衍欲两声。

可惜他好学习的后桌跟没听到似的。

他又小幅度地推了推衍欲的课桌，后桌仍不为所动。

无奈他只好作罢，又悄咪咪的溜了回去。

一整个早自习就这么安静下来。

下早自习的时候，衍欲还在琢磨着要怎么开口让辞述带着自己一块去食堂，及时雨就揽过他的肩：“衍欲，你也在食堂吃么？”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许奕眼睛豁然一亮：“那行，跟我们一起啊。”

衍欲报以真诚而感激的微笑：“好啊。”

加上秦子喻，一行四个人越过漫长的走廊下了楼，许奕倾诉对象从固定的秦子喻变成了新加入的衍欲，秦子喻被无情抛弃，成了一个捧场的。

许奕记性好，当然不会忘了早自习前衍欲没有得到回答的问题。

的确是没有人顶着熊猫眼挑战辞述了。

只是突然有一天，班上的人到了大半也不见有人来开门。徐绛对辞述的信任让她安然躺在床上睡着，对有多少人在教室门口等着补作业等的脑门上那几撮毛都冒烟了浑然不觉。有人终于等不下去，拔腿准备找徐绛时，辞述才姗姗来迟，带着一身的汗，边开门边不断的道歉，那架势，许奕几乎要以为辞述恨不得给他们所有人鞠个躬。

很多人事后都来关心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但怎么问也撬不开他的嘴。而许奕跟辞述做前后桌，竟然发现恰恰是那一天，辞述的脾气好得不得了，平时总要毒舌几句，那一天却像是偃旗息鼓，要金盆洗嘴了。让他干些什么不过分的事都能使唤的动。

这是后话。

看着衍欲趋于迷惑的眼神，许奕拍了一下他的手臂：“想什么呢，怎么可能有这好事，也就那一天而已。”

说完他又回头看辞述：“哎对了辞述，你今天金盆洗嘴么？”

辞述笑笑，没反驳。

“这就是了，”许奕回头，大拇指朝后指指，“你们仨找个人少地坐，我去买早餐——衍欲你吃什么？”

“我自己来吧。”

“去坐。”许奕一脸不容反抗。

“我也不知道食堂早餐有什么啊。”衍欲一脸苦笑。

许奕挠挠头：“啊，也是。那你跟我一起吧。”

很快，许奕会发现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因为衍欲在几个窗口之间来回转，什么都没看上。许奕试图向他推荐几个自己爱吃的，都被拒绝了。

偏偏他拒绝就算了，还分出好几个不同的令人头大的理由来搪塞，一会儿说这个热量高容易发胖，一会儿说那个口感不好他过敏什么的。

哪来的过敏原，这小子就是纯挑。

许奕最后一次向他推荐了豆沙包被说“甜兮兮的腻死人”之后，嘟嘟囔囔：“是吗，我看辞述还挺爱吃啊。”

“你说什么？”衍欲突然问他，给许奕吓一激灵。

“我说，我看辞述好像挺爱吃豆沙包，觉得他品味应该不差……”毕竟辞述那臭小子也挺挑。

结果他就听到上一秒还在说豆沙包“甜兮兮的腻死人”的家伙不要脸地来了句：“那就这个，要两个。”

完了转过头如沐春风地问他：“辞述还喜欢吃什么。”

——

辞述看着两份一模一样的早餐，疑惑地望向对面的衍欲。许奕及时道：“他太挑剔了，我跟他说这些是你爱吃的，好说歹说劝他试一试，他才有所动容，”然后贱兮兮娘们唧唧往衍欲手臂上不轻不重拍了一下，“大少爷，你怎么这么难伺候？”

大少爷没吭声，乐滋滋地吃早餐。

辞述：“……”

秦子喻：“你到底是不是娘们。”

事实证明，辞述今天是真的很好说话。笔没墨了，手往后一伸，一根新笔芯就到了许奕手里；秦子喻是常年的不带尺，手往后伸，随便什么尺都能用；衍欲没什么好麻烦人的，但辞述自动往他桌子上放了个盒子。

衍欲还没出声，许奕眼尖的先叫起来了：“卧槽这什么好东西？”然后不可置信地看向辞述，“铁公鸡你终于拔毛了？”

辞述叹了口气：“不是啊，我妈听说转来个新同学给我做同桌，让我带的啊。”

听听，说的跟“给我做老婆”似的。

重点显然跑偏了的许奕皱眉问道：“哈？那你俩父母都认识，你俩不认识？离谱。”

离谱归离谱，只要他别想太多就好。辞述心想。

唯有许奕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收了盒子：“谢谢。”也不急着打开。

反正辞述不管他怎么想，东西到了就行，又回头做自己的事。许奕“嘶”了一声：“衍欲。”

辞述心里“咯噔”一下。

然而许奕出口的话完全不在他所担心的范围里：“忘了跟你说了，上次辞述也是的，虽然人是超级无敌霹雳啪好说话，但是脸就跟面皮似的，干啥都没表情，看起来特高冷，还有点凶巴巴的。”

辞述：“……”您老真是会看人脸色。

衍欲听了，也装模作样去看辞述。的确，辞述鼻梁骨高，眼眸深邃，似浓稠黑墨，又似古井无波，在某些时候，却又会隐隐透出光来，嘴角平直，实在是不像一个喜欢笑的人。

辞述被他看的不自在，出言制止：“别看了。”

哪成想衍欲不按套路出牌，起了逗弄人的心思，将不要脸发挥的淋漓尽致：“再看一下。”

……随便你。

见辞述真的没再坚持，衍欲也觉新奇，拍着许奕的肩凑过去：“还真的好说话。”

“我会骗你？”

这两个人什么意思，把他当鸟笼子里可供观赏啾啾叫的山雀了么？

辞述有点生气，有一点点，又看着衍欲，因为不是很生气所以连皱着的眉都不是很明显。

许奕这个大傻逼反正看不出来。

但是衍欲看出来了。上一秒还歪着身子朝外坐，整个上半身全靠胳膊肘支撑着的人下一秒立刻正襟危坐，极其顺手的推了许奕一把：“都怪你，给人整生气了。”

……演的还挺像。

许奕一脸莫名其妙：“你哪看出来的？”

衍欲伸出手，食指和拇指扣住辞述的下巴，抓的辞述猝不及防：“人眉毛都皱起来了你没看见呐？”委屈巴巴的。

你确定咱俩说的是一个人吗？许奕看着辞述那张白纸一样的脸心道，白了他一眼就转了回去找他的老相好秦子喻了。这人一天总有说不完的话。辞述也默默把他的脸从衍欲手里抽出来。

突然不被搭理的衍欲也没闲着，从桌肚里翻出下节课要用的课本，刚要翻开预习，后背被人一碰，他疑惑回头，发现是那个黑长直。

什么子来着？

辣子鸡？

这三个字刚一蹦就把衍欲自己乐到了，嘴角怎么也抿不开的笑意被陈子衿看到，顿觉衍大帅哥平易近人，递给他一张纸条，张张嘴刚要说点什么，上课铃就响了。

要知道衍欲是这样的人，她就不应该等着快上课了才来。

陈子衿忙跑回座位。

衍欲盯着那张被陈子衿塞过来的纸条，表情比许奕还要莫名其妙，辞述不经意往他那边一瞟，也乐了，赶紧用书挡了挡。当事人没注意到辞述，莫名其妙了一会，把纸条塞课桌里压好了，若无其事地听课。

一直到下课也没偷偷看一眼。

不光是这节课间，一连几节课他都没管，辞述合理怀疑他忘了。挨到放学，陈子衿捧着书来找衍欲问他是寄宿还是走读，这家伙也没有跟人家提起那张纸条。

辞述决定做回好人，来弥补一下他之前的出尔反尔。

衍欲接受到了同桌敲桌子的信号：“干嘛？”

“你怎么还不收拾收拾回去？”收拾收拾课桌。

衍欲一点都不着急：“今天估计不能住你们宿舍了，这人生地不熟的，换了个宿舍我估计找不着。所以还得麻烦你。”

辞述：“……我今天给你的东西，你看了吗？是不是在课桌里。”虽然我不是很想提到这个。

“啊，你说那个，还没有，我看看。”衍欲说着要去翻，手却被他同桌按住，“干嘛，绷带刚拆，谨慎用手啊。”

辞述每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别当着我的面打开。”

衍欲很听话的收了手：“啊，那好。”

完全教不动。辞述心累，干脆开门见山：“那陈子衿那张纸条你看了没？”

衍欲显而易见的愣了一下，随即一笑：“你的我都没来得及看，怎么可能看别人的。”

外面突然刮起了大风，从教室后面穿进来，带起发丝，携过衍欲的声音，一半映入辞述的眼里，一半卷入辞述的耳中。

他暗暗叹了口气，很不要脸地说道：“那你先看她的，反正她不在这。”

衍欲被他逗笑了：“行。”

然后眼睛眨了两下：“陈子衿是谁？”

辞述：“……今天有第二个人给你纸条？”

哦，辣子鸡。

“没有，嘻嘻嘻。”

马上就要到熄灯时间，趁着衍欲找纸条，辞述赶紧把书收拾好，连带着衍欲那份。

“同桌对我这么好？”

字条话不多，衍欲一眼扫完抬了头。

辞述本来想嘲讽衍欲沉迷美色疏于学习，转念一想陈子衿的纸条还是自己催着衍欲看的，加上昨晚梦境的内容还盘旋在他脑子里未褪去，暗自咽下这口气准备日后报复。暂时下了个真正的逐客令。

“带着书出去，我锁门了。”

“得嘞。”这人动作还怪利索，捞过两个人的书安安静静待在走廊上等着辞·门卫小哥·述给他带路，再一路安安静静的溜达回去，也不提陈子衿给他写了什么。

经过昨天一番闹，宿管大爷已经对这俩帅小伙有了印象，见两人刷完卡之后冲着衍欲道：“小同学，你爸妈交过住宿费了，宿舍在402，记着啊。”然后丢了把钥匙过去。

小同学乖乖应了一声，扭头对辞述说：”挺巧啊。”

可不是么，一个401一个402。

辞述总觉得这事有那么一点不对。

那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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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纸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