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不得 第1章 不熟

九月的太阳不似盛夏那般晃得人睁不开眼，却也足够人出一身薄汗。

高二正式开学，衍欲就是君立二中的学生了，从此给忙碌不知缘由的过往画上一个句号。他站在学校门口，觉得恍如隔世。

他原来那所学校也挺大，是县里最好的学校，他长这么大，总是能在人们口中听到要自己家的孩子争气考上，一逢年过节，长辈对晚辈的祝福总也离不开考取那所学校的重点班。但归根结底仅限于县，跟市里的高中比起来还是差了些许，君立真的是大了很多。

衍欲凭着记忆穿过偌大的校园，找到一栋教学楼，他那个磨人班在三楼，倒不是说有多难爬，但对付衍欲这种懒汉足矣。教学楼内部的楼梯还好，教学楼建在一处高台上，所以在教学楼前还修了一处9阶台阶，每一阶都有衍欲的小腿那么高。衍欲第一次来就觉得这学校也真是奇才，这真是有效拖住了那些本来可以踩点到班的学生的脚步。

“2415班……”衍欲一路走一路看班牌号，终于在走廊尽头看到了他要转的班。

进去了，就不再有反悔的机会。

他没有进去，就干干地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面对着操场看人来人往，用这并不富裕的时间回忆过往的温存。

这栋教学楼只有一边楼梯，15班再过去就是一堵严严实实的墙，这么高大的男生站在走廊上，进班的人多多少少都会注意到，不乏有那么一两个胆子大的女生上来搭话，衍欲也没想到这种事真的会让自己碰到。

“帅哥，你是新转来的么，之前没怎么见过你耶。”一个黑长直的女生凑了过来，带着有礼貌的笑。

“嗯。”衍欲回了一个友好的微笑。

“那怎么站在这里不进去？”

“我……”衍欲还没想好要怎么回答，救星就大驾光临。

“陈子衿，怎么还站在这里？”一位年轻干练的女教师走过来，推了推眼镜。

“啊，徐老师……”黑长直愣了一下。

“快进去吧。”徐老师拍了一下黑长直的肩膀“你呢？”

“……”

什么救星。

被吐槽的救星许久没等到答案，这才后知后觉：“哦，你是衍欲是吧？我给忘了，你先坐着那个位置吧。喏。”救星指了指最角落的位置。

“好，谢谢老师。”

“没事，不用这么拘谨。”徐老师短促的笑了一声，像是想给衍欲减轻一丝压力，奈何太过短促，又像是嘲讽，她干咳两声，摆摆手：“进去吧进去吧。”

衍欲迈着大步走向座位，刚坐下，前桌就突然转过身：“哎我跟你说——”

他的手都已经抬起来准备捂着半边嘴了，看清来人后又保持着那个姿势呆呆地转了回去，简直是要多好笑有多好笑，离得不远的人都乐了，除了衍欲。

徐老师打开扩音器，一眼就扫到人群焦点：“许奕，你干什么呢弄得他们这么开心？”

前桌磨磨蹭蹭站起来：“没有老师……”

“今天刚开学，放你一马，先坐。”徐老师用手点了点，示意他坐下，“各位同学，大家好，我是你们的班主任徐绛——”

磨人的开学第一课总算过去，励志了一节课的徐老师也没拖堂，点一到就自动下课了，少有且罕见。不知道是谁先爆了句粗，大家又纷纷向角落看来。

“别看了，暂时没来而已，给你们好奇的，脖子快怼人脸上了。”衍欲的前桌边说边亮出手机屏幕，上面是他和别人的聊天记录。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他真不来了。”有人拍着胸脯故作轻松。

“怎么可能，他要是真不来我们就组团给他绑过来。”有人拍着桌子大笑。

“哎哎哎让我看看他说什么了。”有人撑着桌子探头想看许奕的手机。

看来这个座位原来坐过人，而且这个人和某人一样，很受欢迎。衍欲不由自主的想着，又很快打消这个念头。他是来学习的，不是来念旧的。这些不合时宜的想法，应该消失在过往的云烟里凝结成冰。

结果这个旧超级无敌吊炸天合时宜的出现了。

“我不就没赶上第一节课么，至于轰炸我？”教室后门闪进一个人，他好像刚刚奔跑过，说话的语气都裹上了一丝急促。他的视线经过衍欲的时候，有一瞬的停顿。

仅仅一瞬，不排除是错觉。

当然也可能是座位被占的诧异。

刚进来的人熟门熟路地坐在了衍欲的旁边，书包被扔在地上，像是某个培训机构批发的。

几乎是同一时刻，好几个男生蜂拥而上，围在他的桌前进行“审讯”。

“卧槽，你这手怎么了？”许奕喊出声，手“啪”的一下拍在那人的桌子上，动静很大。那人手上缠了白花花的绷带本来就显眼，这下别人想不注意都难。

“你以为我为什么翘课呢，”被问的人摆了摆没绑绷带的右手：“没什么大事。”

衍欲垂眸看着身边的人受伤的手。这个人他不仅认识，而且记忆犹新。他叫辞述，是初二转来他们班的转学生，只是没想到兜兜转转，他也成了辞述眼里的转学生。在四年后。

许奕显然不信：“你弄什么呢？快快如实招来。”

“逼供呢？俩小孩在我家楼下玩划炮扔我手上了，今早去换个绷带。”辞述听见许奕奇奇怪怪的声音笑了起来，将手里提着的书包往桌肚里塞。

“开什么玩笑，**月份玩划炮？”许奕旁边的男生嘴巴微微张大，表情很夸张。许奕本人用手指着自己：“辞述你告诉我，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弱智。”

“拉倒，散了散了。承蒙各位厚爱，伤员比较喜欢清净。”辞述做了个不太标准的拱手动作，桌前的人都没趣的走了，唯独许奕坐下了还拉着他同桌侧着身子盯着辞述。见辞述半天不搭理自己，这才撤回头，拍了拍同桌的肩：“不行啊，这才多久，感情淡喽！”转而面向衍欲：“哎同学，你是哪儿转来的？”

“清源。”衍欲疑惑着面前这人的社交能力，脱口而出，说完之后才反应过来。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想收回来已经来不及了。

果不其然，只听面前这货道：“清源？好熟悉。辞述，是你那个学校不？”

身旁的人似乎在找什么东西，歪着身子，没受伤的右手没入书包，闻言并未一顿，接了话：“是。”

“那你俩校友啊！同班么？之前见过么？”

“学校那么大，哪可能那么凑巧，就算碰到过也不一定记得。”这就是不同班且没见过了。衍欲冒险答着，但凡辞述否认一下，他这个处境就是十分尴尬的。

但辞述只是停下了找东西的动作，淡淡看了衍欲一眼，似乎是在辨认，然后附了一句：“是没见过。”

“啊，有点可惜。”许奕一脸惋惜。

“你什么表情，跟死了老婆一样。”

许奕同桌爆笑出声，辞述说完这话后一脸平静，仔细看还带点同情。

“行，我懂，第一天嘛，是个人都有点开学气，OK。”许奕对此表示理解，终于回过头跟同桌畅聊暑假。

衍欲觉得身边的人可能不是有点开学气，而是有点生气。

虽然不知道辞述为什么生气。

不得不说徐绛的排课方式有点特别，上午四节课，除了第一节课她做了点开学导言，接下来的就是数理化连续攻击，听的人想回家找妈妈。尤其他们数学老师喜欢观察民情，所以数学课衍欲上的格外不顺。

数学老师人到中年有点秃，比衍欲矮了一个头多，说话带点口音。戴眼镜，眯眯眼，用许奕的话来说就是“小小的眼睛放射出彰显智慧的光芒。”

数学老师本名方智慧。

“这道题有点难度啊，辞述，把你的拿来我看看。”数学老师习惯性地看向了最角落，要找的人从角落旁边站起来，拎着草稿本侧身走了上去。数学老师看蒙了眼，上来的是辞述没错，那辞述座位上的是谁？

他眯起本来就小的眼睛，使劲盯着那一处。

这题是真的有点难，衍欲埋头做着，没注意到有人一直在往他这边眨巴，还是许奕写完了对上数学老师的视线才想起来他可爱认生。

及时雨许奕登场。

虽然可能不太及时。

“老师，您还不知道吧，我们班这学期又转来一个大帅哥。”

“大”字还拖长音。

“和辞述一个学校来的。”

怎么还特意强调辞述，他们又不熟。衍欲在心里嘀咕着。

“哦，这样啊。”数学老师又低下头去看题，过了三秒突然将本子往辞述身上一拍，绷着脸。

没有人觉得辞述会掉马，许奕已经偷偷笑起来了。

“辞述！你明明看见我在看谁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辞述也难崩，在全班哄笑的氛围中随波逐流了几秒。

“我们又不熟。”

衍欲默默抽了自己一巴掌。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跨史相见，分外陌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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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