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誓死引爆江湖 第20章 瞿·送子·心灯

外头传来消息，昨日夜里，刚满百天的小皇子殁了。

宫人都说，是几个伪装成宫女的刺客趁着夜色潜入了惠妃的住所，将小皇子戕害。天子震怒，命太子彻查此事，惠妃悲痛欲绝，自请禁足宫室，永生不出。

彼时瞿心灯正坐在长春宫的偏殿里头，翻看明翎带回来的请脉记录，自从她从萧代慈那一处回来之后，便写了一封迷信，放飞了一只灰色的雀鸟。

这是听天阁的专人训的信鸽。

这边瞿心灯收到了从阁子里面传回来的回信，另一边就收到了皇子薨逝的消息，还真是挺巧。

明翎本想着自己想明白，于是竟憋了一晚上没有问，现在终于忍不住了，凑到瞿心灯耳边，点着问诊的记录低声问道：“你要这个东西做什么？还有，那纸条里头写的，到底是些什么啊？”

“还记得……昨天晚上她说，柳嫔腹中估计是个男胎吗？”瞿心灯轻声道，“这记录上没有写，但她常居宫中，消息自然是要比我的灵通许多。”

这个“她”，指代的自然就是广宁公主萧代慈了。

“嗯。”

“七皇子养在秦贵妃膝下，现下九皇子无了，柳嫔肚子里又不知道是不是一个男孩儿，太子虎视眈眈，假使有一天皇上……真的不行了想来太后身边有个男孩总好好办些。”

明翎皱了皱眉头，道：“什么意思。”

“我送了她个孩子。这样九皇子才能‘安然无恙’的断气。”

“什么意思？”明翎神色一凛。

“早年间陛下在民间曾有一桩风流债。”

明翎眼前一亮：“真的假的？”

“平川未破之前，那孩子曾在军营中做事，你不留心，想来你应该是还见过的。”

“谁？”

“暂时不知道，但是有这样一个人，在秦孝子身边做事。”

瞿心灯此话一处，明翎一瞬间便理解了她是意思，心中有了许多并非空穴来风的猜测。

“哪个孩子？那孩子还活着？你将那个孩子的存在透漏给太后了？！”明翎眼神呢颤了颤，只见瞿心灯缓缓勾唇，露出来一个清浅的笑容。

怪不得，怪不得平川之败，太子一党讳莫如深，甚至在暗中绞杀书策茂。那个女子对于陛下来说似乎尤其重要，若是那个流落在外的孩子回京，恐怕是不利于他。

然而此时太后应当还是不知道此事的。

按照萧代慈先前在惠妃宫中的见闻，瞿心灯倒是大致推断出了一个事情的大致经过。

陛下膝下子嗣稀薄而尸体日益衰落，太后若是想要继续弄权，那势必要握住一个皇子在手中，这个时候，师承巫医的郦瑞娘便——便就是现在的惠妃，就此入宫。

入宫之后郦瑞娘便以其肖似先皇后的相貌承宠，再以药受孕，保胎……甚至是将一个原本是女胎的孩子用秘药转为男胎。

转胎的秘法瞿心灯略有耳闻，这是极其阴损的一门术法，令人不齿，传闻说，转为男胎而生下的婴孩出生时周身青紫，恍若被鞭笞一般，身体尤其虚弱，只有微弱呼吸心跳，无神无智，恍若死胎，通常不足周岁便会夭逝。

而这个九皇子，瞿心灯怀疑，这极有可能就是一个转为男胎的孩子。自从小皇子出世至今，出来太后、惠妃、几个乳母丫鬟之外，竟无他人见过。在惠妃的殿中，竟是无丝毫生气，根本不像是养育孩子的宫室。

甚至，而这个孩子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提防已经是强弩之末的陛下的忽然薨逝。

“你的意思是……是惠妃亲手杀了那个孩子？”

“不错。”瞿心灯点头时亦是有些迟疑，毕竟，没有人会愿意相信，一个母亲会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

“那个孩子本不该出生，出世一天就受罪一天，就痛苦一天，救命成为太后的工具一天……惠妃……亦痛苦一天。”

瞿心灯叹了口气。“听公主说，她是被逼入宫，前那么些时候她都对太后唯命是从，想来也是为家人谋求一条生路，我已经让瞿夏去查了，她的家人估计已经不在世上了。那个死了的宫女虽是太后之人，但应当已经是她的同盟，毕竟，她嫁祸柳嫔宫里之人后，便被太后之人残忍杀害。”

“只不过，真相被所有人缄于口中，……她失败了。”

“你分析的十分有理，但……这也不过是你的猜测，证据呢？你有什么证据吗？”

“证据……那药剧毒，九皇子一个体弱幼儿，难不成能熬过昨晚？”瞿心灯揉了揉眉心，“皇子殁需要停灵并请高僧诵经，晚些时候我们溜进去验个尸。”

明翎点了点头，并没有否认瞿心灯的说法，但是总觉得越想越不对劲。

“不对……你送太后个孩子，然而平川已经是一座空城，就是再怎么寻找那孩子的消息也不成，除非……还有人知道那个孩子……你是想解太后之手，救平川最后的幸存者——柳淮？！？！？！？”

瞿心灯挑眉，没有否认。明翎咽了一口口水，眉角微微抽搐。

*

还有一件事，瞿心灯没有弄明白，正巧这时候广宁公主命人传来消息，果然如瞿心灯所料，惠妃自毁容貌，自请禁足，于殿内自缢。

没缢成，让萧代慈的人给救下了。也不是自缢，而是如今她于太后已然是一颗弃子，而这个女子知道的太多了，遂，这个人必须死。

萧代慈干脆永绝后患，命人寻了一具女尸易容作郦瑞娘的模样封入棺中，将这可怜女子待到了宫外宅子，而另瞿心灯没有想到的是，萧代慈在宫中确是很有手段，竟将九皇子的尸体也给带了出来。

见到郦瑞娘，是在京城之外的山上。

“还多亏了你有先见之明，太后果真要向她下手，我才方便提前布防。”萧代慈附耳过来道。

瞿心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其实她以为这个惠妃搞不好当真会复仇未果自戕……然而，她后知后觉才想到，能忍辱非常策划如此，这个女人从来不是宫阙里的菟丝花，而是早些时候巫医一脉最有才能的郦氏娘子。

经幡黄纸，山包上隆起一座小小的坟包，一个形销骨立的女子跪在坟茔前往前头的火盆里头烧纸，远远看见墓碑上的字，正是“吾儿了了之墓”。

根据郦瑞娘的复述，瞿心灯猜得竟是分毫不差。

“郦姑娘，在下还有一事不解，不知姑娘可否为在下解惑？”瞿心灯拱手相问。

郦瑞娘木然转头：“姑娘有什么相问，就问吧。”

“那日确是有人躲入长春宫，郦姑娘可知那人是谁？”

“呵……”郦瑞娘发出一声嗤笑，“你想问太子？”

瞿心灯默认。

“我这样美的脸……”她伸手轻轻抚摸上脸上还在往外渗血的伤口，道：“我这样美的一张脸，既然能诱惑一位帝王，那再诱惑一位太子又有何难？况且巫医者，医身者下，医心者上。我的这个孩子命苦，太后早就想着，等到柳镜怜的孩子生下来之后就用我的了了扳倒太子。”

“我不过是提前为之，谁知道拿群废物竟然没有抓到太子？嫁祸柳妃，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后不是喜欢下棋吗？那我就毁了她的最后一颗棋子……最可怜的只有我的爹娘姊妹……我的了了……他们又做错了什么？每一夜我都能听道，我的了了无力的哼唧，她痛苦，我知道……我只是不让她那么痛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痛苦，我也不要他们安生活着……但是我失败了，我失败了又这么样？不止我一个……哈哈哈哈哈哈哈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安生的……”

她说着忽而就大笑起来，像是疯了，然而瞿心灯知道，她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

“巫医郦瑞娘，浮萍之人，如无亲无家，无牵无挂，蒙公主、姑娘想救，感念万分，无他长处，但精于巫医，瑞娘愿自此为您效力……望主公成全！！！”

她朝萧代慈的方向跪下，结结实实的磕了个头，后者没有说话，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

*

从山上折腾下来一遭，回来的时候瞿心灯便听到了消息，平川战败，皇子薨殁，实为国之不幸，钦天监的说法是九万亡灵之远难平，须得大赦牢狱方能重引龙气之至至尊之位。

牵强的理由叽里呱啦的说了大半，总结下来就是，太后吩咐下来的事情还是有那么两下子，囚中死罪的罪犯皆被赦免——并非是全然赦免，而是将大部分都充作了苦役。

其中自然就是包括柳淮的。而且之人服役的地方也很有意思，正是是西郊承恩寺中。就是大审之事也被挪到了浴佛节和太后寿辰之后。近些时候发生了这么些晦气事，可不得有几件喜事来冲一冲。

但好歹柳淮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今日之后他便会被转交承恩寺，由专人看管，这样一来，留给他们查清平川之事真相的时间更多了。

京都又下雨了，护城河面平静，而河底已是波涛暗涌，瞿心灯想着，她得去承恩寺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