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芙听到宋辛的问题,正要夹起的鸡腿就掉了。xiashucom
少爷现在的眼神很危险。
她如果答得不好,肯定又要惹少爷生气了。
阿芙咽了咽口水,脑袋瓜转了一圈儿,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喜......喜欢簪子。”
宋辛轻哼一声,阿芙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她不会答错了吧?
宋辛哼完,给她夹了个鸡腿,淡声道:“快吃,吃完了再去逛会儿。”
阿芙悄悄松口气,看来她没答错。
婆婆说了,为了哄少爷开心,是可以撒谎的。
乖乖。
阿芙觉得,撒谎真是太难为她了QAQ
......
这个生辰,阿芙过得极难忘。
与之前的每个生辰都不大一样,似乎都是因为少爷来了。
阿芙在县里吃香喝辣,也不忘打包了许多回去给王婆子吃。
祖孙俩在屋里灯下又吃了一顿好的,阿芙还得了夸奖,说她最近很乖,在少爷身边伺候得极好。
被夸了的阿芙尾巴最容易翘到天上去。
翌日,宋辛就发现今儿的阿芙跟个开屏的孔雀似的,走路都走得神气十足。
他觉得甚是有趣,勾了勾手指,叫阿芙过来。
“今日在路上捡着银钱了?”
阿芙摇摇头。
不太明白少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辛回过神,也发觉自个儿这问题问得傻。
这小丫鬟的眼里只有吃的,他该问她是不是捡到了一盘点心才是。
宋辛倚在床榻上,懒懒揉了揉眉心,“你去书房里将那本《糕点雅集》拿过来。”
阿芙听到这个书名就来了兴致,小腿蹬蹬蹬地跑去了书房,十分卖力。
过了一会儿,又挫败地回来了。
“少爷,书房里的书都长得一模一样,哪一本是那个《糕点雅集》呀?”阿芙委屈巴巴地问。
“你不识字?”宋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虽大多数的丫鬟都不识字,但本以为她和那个郑松关系那般好,他至少该教她读书习字的。
阿芙有些丢脸地垂着头,耳根有些发红。
大家都觉得大字不识并不是件丢人事儿,可是阿芙不这样觉得。
她一直想学识字,可是却不敢耽误小郑哥哥念书。
只能默默羡慕着,会认好多字的小郑哥哥好厉害。
宋辛嗤了一声,忽然也不知哪里来的劲头,坐直了一些,轻咳一声道:“你想不想学识字?”
阿芙猛地抬起眼,小鸡啄米式点点头,眸子亮晶晶的,“少爷愿意教我?”
“就你机灵。”宋辛戳了戳她笑出来的浅浅梨涡,唇角也不自觉染上一丝笑意。
人生苦短,白日苦闷。
不如就教这小丫鬟认几个字,也好打发这冗长乏味的春日时光。
向来只喜欢懒洋洋趴在床上的宋辛头一回进了书房,惊得身后跟着伺候的熊薇差点绊了一跤。
虽然少爷从不读书写字,但书房里的各类书籍和笔墨纸砚还是准备得很齐全的。
所以只消熊薇帮着磨好墨,宋辛就可以提笔了。
他写了一个字。
芙。
宋辛的手没力气,写出来的字也十分纤细。
反倒凑巧,写出了“芙”字的纤瘦柔美。
不过阿芙是不懂欣赏书法的。
她连字都不认识,歪着脑袋瞧了半晌,浓长卷翘的睫毛轻轻颤着。
“少爷,这是什么呀?”
“这是你的名字。”宋辛又在“芙”字前面添了一个“阿”字。
然后放下笔,揉了揉才写了一会儿字就发酸的手腕。
“你今儿就练这两个字吧。”
“好的少爷。”阿芙乖巧地点头,学着宋辛方才的样子拿起笔,有模有样的写起来。
阿芙很聪明,一下就把练字的姿势学了七成像。
只是因为没拿过笔,手有些颤,写出来也是歪歪扭扭的线条,根本不像她的名字。
阿芙挫败地叹了一口气。
“原来写字这么难。”
宋辛瞧着她圆圆嫩嫩的小脸故作忧愁的模样,又乐了。
他轻咳一声,“若你今日能将你的名字写好,下午便将你一碟芙蓉桂花糕。”
阿芙立刻就来了精神,并表示写字一点都不难!
她一定能将自个儿的名字写到最好看!
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
阿芙练了好几张宣纸,写出来还是软趴趴像蚯蚓在爬的字。
阿芙抬眼瞄一眼宋辛,他神情慵懒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
阿芙舔了舔唇角,有些心虚地问:“少爷,这些纸是不是很贵呐?”
“一般。”宋辛淡淡睨她一眼,“也就值两三碟芙蓉桂花糕的价钱吧。”
乖乖。
阿芙瞠目结舌,拿着笔的手越发抖了。
数一数,她方才竟然浪费了十几碟芙蓉桂花糕呜呜呜。
阿芙的心好痛。
宋辛觑着阿芙小白手抖呀抖就是不敢落笔的样子,越发乐了。
这小丫鬟着实有趣。
他也大发善心,挽起袖口,露出削瘦冷白的手腕,“来,我教你。”
宋辛选择了,言传身教。
他靠在阿芙身后,近乎以将阿芙环在怀里的姿势,手掌握住了她的小白手。
很嫩,很软,很暖和。
和他一年四季都冰凉的手截然不同。
宋辛有一瞬间的分神,直到感觉到阿芙在他的怀里埋着脑袋嗅啊嗅。
“好闻吗?”宋辛睨着像猫儿狗儿觅食似的阿芙,脸色不算好看。
“好苦。”阿芙皱着眉头仰起脑袋,小脸好像都被熏得皱巴巴的了,“全是药的味道。”
宋辛:......
他的脸色更难看了一些,“那你捏着鼻子,别乱动。”
“好的少爷。”阿芙乖巧地用左手捏住鼻子,右手仍旧窝在宋辛的掌心里,任由他带着她写字。
笔墨未干,阿芙便惊喜地捧起这张写着她名字的宣纸,欢喜得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少爷,我会写自己的名字了!”
虽然是少爷握着她的手写的,但是写出这样工整又漂亮的字,还是让阿芙感觉好奇妙。
她半晌都缓不过神,笑得眸子似月牙儿,都舍不得眨一下眼。
宋辛擦了擦手,又戳了戳她唇颊的浅梨涡,温声道:“继续练,若今日写不好你的名字,就别回去睡觉了。”
阿芙颊边的梨涡瞬间消失,忙提起笔,低眉又练了起来。
宋辛则懒洋洋倚在炕上,闭目养神。
才折腾这么一小会,他就身乏力竭了。
再睁开眼,宋辛发现阿芙还在练着字。
她确实还算勤奋努力。
这字也练得有模有样了,虽还是撑不起来,但到底能看出来写的是她的名字了。
“不错。”宋辛一看到阿芙唇颊绽出的小梨涡,就忍不住抬手戳上去。
好像那儿有什么东西在吸他的手指似的。
阿芙也不介意被宋辛戳,笑得眉眼弯弯,甚至还将嫩白的小脸凑上去一些。
“少爷,阿芙可以吃饭了吗?”
说罢,她的肚子就配合的响了一声。
宋辛:......看来在他身边还真是饿着她了呢。
阿芙练的字被少爷夸了,下午还多得了一道芙蓉桂花糕吃。
阿芙便更来劲儿了。
本来在宋辛身边当值也是闲来无事,空的时候就都拿来练字了。
宋辛每日都会教她写几个字。
阿芙学得认真,晚上回了小院里,还不忘用树枝在地上划拉着巩固白日学的字。
虽然小手泛酸,但是阿芙很开心。
因为她终于不用再两眼一抹黑地看着那些四四方方的字啦。
阿芙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小郑哥哥,她亲手写了一封“信”。
虽然只有一张薄薄的宣纸,上面留着她还有些软趴趴没成形的字。
一句简单的——
小我会认字了
郑字她不会写。
少爷不肯教她。
哥字她也不会写。
少爷也不肯教她。
但是阿芙相信,小郑哥哥肯定一看就知道她是在喊他。
而且一定会夸她哩!
阿芙托庄子里要去县里采买的伯伯把信带去给郑松。
她特意千叮咛万嘱咐,还送了伯伯一块板栗糕当做报酬后,这才放心地回宁院当差。
然而路过竹溪湖的凉亭时,忽然听到亭子里有人在说话,似乎还提到了少爷。
阿芙长得矮,站在灌木丛后谁也瞧不见她。
她好奇地靠过去,原是宁院里洒扫的两个婆子在歇息。
一个说:“你听说少爷的事没有?”
另一个说:“听说什么?”
阿芙也竖着耳朵听。
一个长叹了一口气:“我听说呐,咱们少爷的病是治不好的,宫里御医都说了,咱们少爷活不过十八。”
另一个也跟着叹气:“这事呀,我也知道,你说说这泼天的荣华富贵都没命享呢。”
两人长吁短叹,感慨万千。
也不知穷苦潦倒一生和做个富贵的短命鬼之间,哪个更可怜。
阿芙没有听完,捂着嘴就跑了。
晶莹的泪珠儿从眼角淌出来,在徐徐春风里,连成了一长串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