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瓷盘里一层层细碎的冰沙堆叠出小山的样子,山顶上淋上了一勺时节上的新鲜水果酱,再吊坠上一颗新鲜的樱桃。
最近京城里新起的风尚,随着天气越来越热,酥山几乎是在刹那见流行于上层贵族之间。
白照摇头,打量她身上,又伸手摸在她的脉上,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月信来了,我是给你熬点补气血的药膳。”
说着,白照就要起身。
房妙爱伸手压住他胳膊,他转过头来看,似是不明白为什么。
房妙爱面上飞上一抹红霞,“坐回来,我没有事,而且你会制作药膳?”
白照顿了一下,他想起来自己确实可以说是略通药理,但说起做药膳来,确实没有任何的经验。
通药理,是为了在任何时候不在这方面受人胁迫。
药膳一类的事情却完全不用自己动手,一向都是由别人来做。
他只要能够辨别出来,药膳有没有问题就足够了。
不过,白照很快想到了解决办法,他不会做找别人做不就好了,“吴府医肯定会。”
房妙爱将吴府医和做药膳联系了一下,一时间有些震惊,她不可思议问:“你确定要让吴府医做?”
房妙爱这么一问,白照突然想了起来,吴府医那种随时可以将自己毒到的“手艺”,“确实……确实不是很合适。”
他顿了一下,“那我出府让人给你做了送过来。”
房妙爱抓着他的胳膊将人拽了回来,“不着急。”
她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桌上的酥山,“快化了。”
“好吧,那我吃了再去。”白照拿起木勺开始吃。
一入口冰冰凉凉的混合着水果的清甜,确实是女儿家会喜欢的吃食。
只不过,为什么丞相会突然给她送过来?就算要讨好公主,也没人会拿一份酥山。
白照心有疑惑,问了出来,“丞相,为什么突然要送酥山过来?”
“方才我从丞相那里回来,身上沾上了很难闻的味道。”房妙爱没有回答白照的问题,却提起了另一件事。
白照点头,方才二人更是因为这个沐浴换衣,自然是记得的。
“这味道你可曾闻见过?”房妙爱问了出来,却好似没想着白照的回答,她又说了下去,“这是尸体腐烂得味道。”
白照知道这是什么味道,先前房妙爱没说,他也就没有问。
尸体腐烂得味道。
那是一种让人心中会生出恐惧和胆怯的味道。
房妙爱眼中闪过异样的情绪,可是不等白照捕捉就已经消失了。
她抬头看向绿意盎然的树冠,透过此时头顶的树冠似又看到了记忆力另一处同样绿意浓郁的树冠。
房妙爱看向了白照,勉强笑了一下,“我曾经在白府当丫鬟的时候,曾经偶然见过几次柳姨娘的表兄。”
白照眉心一跳,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来。
此时该是夏日,一阵风吹过,却让白照后背生出一阵寒意,甚至想组织房妙爱继续说下去。
可白照也不过是心里想了想,最终什么也没有做,无声的吃了一口酥山。
房妙爱沉浸在情绪里,逼着自己将之前通过“血痕鉴定法”验出来的真相说给白照听。
“丞相不知道什么派人出去了一趟,你知道去哪里了吗?”
白照听到房妙爱问了这么一句,心头却松了一口气,顺着她的话音问:“哪里?”
房妙爱说出了一个地名,她盯着白照的神情,一点变化都不想错过。
果然,白照听到这个地名眼睫飞快轻微的颤抖了两下,随即恢复到了平常的样子。
若不是房妙爱一直盯着白照看,怕是根本发现不了白照的情绪起伏。
房妙爱在心里想,看来她出现在白府并不是偶然的事情。
以及,白老爷那样奇怪的态度,不论她做了多少有利于白府的事情,他只想将她赶出白府,仿佛她是灾星一般。
白照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白府。
白老爷知道她更多的事情,并且有什么顾忌不想让她留在白府。
房妙爱深吸一口气,神经绷紧了起来,她艰难启齿:“就在这个地方不远处,丞相派去得人找到了一些本该战死沙场却在那里死于非命的士兵的尸体。”
她嘴角一点一点抿平,“那些尸体腐烂得厉害,但碰巧的是,其中一个人在他身前,我或许是见过的。”
白照双眼的亮度忽然好像降了一些,他的声音冷静克制,一如回到了房妙爱最开始认识他的时候,“柳姨娘的表兄。”
房妙爱垂下了眼睫,沐浴完她就没有再易容了,此刻用得是自己的脸,鸦羽一般的睫毛落下,在眼下打上一层阴影。
“柳姨娘本该战死沙场的表兄,出现在了千里之外的另一处,若是上报,柳姨娘一家怕是都不会好过。”
她话音里带着一股狠意,似乎只要有机会真的就会这么做一样。
白照沉默片刻,他觉得自己的手脚发凉,沉默无声握住了房妙爱的手,“做不到了。”
“嗯。”房妙爱停了两个呼吸,“柳姨娘家没有人了,我听白府里的下人提起过。”
她反手握住白照发凉的手,修长的手指被她攥在手中,脑海里闪过白照见到柳姨娘尸体时的异样。
她张了张嘴,最后这个没能问出来,只好换个话题说,“也是巧,那个地方——”
房妙爱的甚至戛然而止,她猛地站起来,脸色难看极了。
白照无知无觉,似是不明白房妙爱怎么回事,他缓慢的抬头去看房妙爱。
“啪。”
有什么落在了他的手背上溅了开来,他低头去看,是一滴猩红发黑的血。
此时,他才发觉自己浑身发冷,嘴角在缓缓往下淌发黑的血。
在这个时候,白照忽然不合时宜的想,原来自己感觉身体发凉不是情绪太过激动,而是因为……
没想完,接着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栽倒了下去,眼前是房妙爱着急的脸。
房妙爱连忙将人接住,可再怎么说白照都是个男子,她用尽了力气才不至于让两个人摔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