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酒吧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但次日酒醒后的事景黎毕生难忘。
次日早晨,宿醉让他头疼欲裂,撑着脑袋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清醒些。
和他合租的留学生林余叶端着一杯牛奶走进来,把东西放在床头也不出去,只是巴巴地望着他。
景黎大脑混沌心情烦躁,但对方的目光实在太热切,他只得尽量好声好气地问:“余叶,你有什么事吗?”
林余叶怯生生又满是期待地看着他,小心地问:“景哥,你不记得昨晚的事了吗?”
景黎脑子“轰”的一声。
虽然知道自己喝醉后和挺尸无异,但在娱乐圈待了太久,听到这句话便下意识紧张。
审视了一遍对方和自己,初步判定无事发生后,景黎警惕地问:“昨晚怎么了?”
林余叶眼神一暗,神情躲闪着嘟囔:“不记得就算了,我去跟他们解释就好。”
景黎眼眸一缩,强压着不安镇定地追问:“我是做了什么让人误会的事吗?”
“算是吧。”林余叶脸颊泛红,嘴角不自觉地勾起,“昨天那个纠缠你的亚裔金莱恩又来了,你说我是你的男朋友,还,还... ...”
景黎眼皮狂跳,对自己酒品的信任摇摇欲坠,但还是不死心地问:“我还干了什么?”
“你,亲了我一下。”林余叶脸更红了,“在酒吧里亲的。”
景黎大脑当场宕机。
“景哥,你有没有一点喜欢我啊?”林余叶见他半天不说话,害羞欢欣地问,“我一直很喜欢你!”
景黎被他一句话惊得各种思绪乱飞,好不容易才捡回来几分理智,断然拒绝:“抱歉余叶,不知道为什么我昨晚喝醉了,冒犯到你是我不对,我会向在场所有人解释,保证不会伤害到你的名誉,这次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日后有需要尽管找我,但我并不喜欢你。”
林余叶还想再争取一下,景黎却一个眼神都欠奉,下床绕过他进了卫生间。
用凉水拍了好几次脸,隐隐作痛的脑袋逐渐安生下来,景黎撑着洗手池,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试图回忆昨晚的经历。
明明点的都是低度数酒,为什么他会喝醉呢?
难道是酒点错了?
“小林,昨晚的照片你有吗?发我一张拍到桌面的,谢谢!”他擦了擦脸上的水珠,冲着门外喊了一声。
林余叶闻声而来,没有直接发照片,而是欲言又止地看着景黎。
景黎现在见他如见鬼,看他这幅神情更是头大不已,但无奈现在有求于人,只好温声问:“怎么了?照片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来一些细节有点不对。”林余叶皱起秀气的眉头,若有所思,“只是忽然想起来,昨天桌上的都是利口酒,景哥怎么会醉呢?”
景黎:“... ...”
实不相瞒,他也好奇。
“但我刚刚想起一个被忽略的细节。”林余叶话锋一转,猛地一拍手,“昨天我看到金莱恩一直在和酒吧的老板聊天,他好像伸手指了一下咱们这桌,紧接着你点的酒就上来了。”
“你想说他把瓶子里的酒换了?”景黎闻言,顿觉匪夷所思,“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林余叶眨了眨眼,笑容纯良无害,话却令人心惊,“如果他只是换了瓶身相似的高度数酒呢?”
他说这便拿出了手机里的照片递给景黎:“景哥你看,这个瓶子是不是和你常喝的那种低度数的很像?”
照片的背景很明显是昨晚留学生们玩闹的酒吧,桌子上的摆设和落地的橱窗也证明这就是景黎昨晚坐过的桌子。桌上的酒瓶和景黎常喝的几乎一模一样,但细微的差别还是昭示着二者的不同。
景黎不信邪地拍照查询酒瓶,发现还真是度数偏高的利口酒。
看上去似乎没什么问题,但景黎还是有些疑惑:“等等,那我为什么当时没有尝出来?”
“可能因为你当时已经有些醉意了吧。”林余叶轻描淡写地说,“这边的利口酒比咱们那边更纯,你已经喝过一轮了,反应迟钝喝错了也正常。”
逻辑完整,景黎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相信了他的说辞,直到今天才意识到换酒的另有其人。
不过他现在更关注另外一件事。
景黎一把抓住江邺的手腕,郑重其事地问:“阿邺,既然那天来找我的是你,那你告诉我,我有没有真的亲到他?”
江邺冷淡地脸上浮现出真情实感的疑惑,缓缓抽回手问:“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景黎郑重其事地点头,“这关系到我是不是脏了。”
“我可以先向你声明。”景少爷的表情严肃地仿佛在进行百亿合作的洽谈,“我们分手以后我从来没有找过别人,新欢什么的更是扯淡,那天是因为我想找你但又不敢,喝酒壮胆结果酒被人换了,跟前的绿茶告诉我你是那段时间经常骚扰我的人,再加上我把绿茶认成了你,所以出现了那样的事,我从头到尾都只喜欢你一个,也从来没和别人做过亲密事,我发誓!”
“你没有亲他。但是哥哥,发誓是世界上最没用的话。”江邺突然笑了,笑容很冷,“我更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把那个人认成我。”
景黎表情一僵,脸色像是生吞了一只苍蝇。
纠结了好一会儿他才低低地回答:“因为他有些地方很像你。”
当初他醉后会那么轻易就被林余叶一句“我是阿邺”给拐带进去,根本原因还是林余叶和江邺有很多相似之处。
不过不是找替身,只是浅浅的移情。
他遇到林余叶时对方正被欧美学生霸凌,惶恐胆怯的眼神很像当初被江源家暴而不能反抗的江邺。
他赶走了霸凌者,把林余叶从地上拉起来时忽然发现对方的侧脸和江邺有几分相似。然后,林余叶感激地说,学长可以叫我“阿叶”
景黎一阵恍惚,眼前的人仿佛变成了江邺的样子,他眼眶一热,差点当场掉泪。
从那天起,景黎身边又多了一个小跟班。
“看来是替身不如意,想起原身了?”江邺仍然笑着,只是笑意不达眼底,面色更冷。
“怎么会?”景黎看他在乎还不愿意承认,忍不住失笑,大着胆子摸了摸他的头,“谁能替得了你?而且我怎么舍得找人替你?”
虽然对方让他称呼自己为“阿叶”,但景黎从未这样叫过。
他从始至终都把林余叶当成一个投缘的朋友。
在被愧疚折磨时,景黎同他讲过很多和江邺的往事,能想起来的每一个细节都会说出来,借此回忆和想念那个被他任性抛弃的少年。
林余叶于他,更像是一种警醒,不断地提示着他和江邺的种种遗憾。
换酒事件后,景黎察觉到林余叶对他的感情,并且发现他早已在通过自己的描述刻意模仿江邺。
心上人被刻意模仿的感觉让他非常反感,景黎快刀斩乱麻地表示“即使我和江邺一辈子都不复合,我也只会选择孤独终老,而不是找个高仿。”
此后他便搬出公寓重新租房子,并且和林余叶保持着普通同学的距离。
只是没想到,他们还是因为这个人互相误会了这么久。
“如果不算我醉酒被他骗,那我从来都没有和他有过任何一个拥抱,更不要提牵手接吻甚至新欢这种无厘头的关系。”景黎望着江邺的双眼,目光温柔,“阿邺,我的新欢解释完了,你可以现在不答应我的复合请求,我很愿意多追你一会儿,但你不可以躲着我,拒绝我,可以吗?”
江邺只坚持冷酷了几秒,便无奈扶额:“说的好像我真的躲过去过一样。”
景黎眨了眨眼,刚要打趣一句,两人的相处细节忽然走马灯般在他脑海中闪过,一个一直被他忽视的问题变得清晰,他喃喃着问:“阿邺,你不觉得你当初太捧着我了吗?”
江邺被他说的一愣,旋即掩饰般勾起嘴角反问:“捧着你不好吗?”
“别贫!”景黎轻轻打了他的小臂一记,“你当初对我几乎没有对恋人的任何要求,除了在床上,你其他时候都像是一个对哥哥言听计从的弟弟。”
“我现在想起来才发现,你那时候的占有欲和吃醋的次数几乎没有。”景黎用一种审视衡量的眼神打量着他,“是因为我当你哥太久,久到你虽然感情变质了,但是身份转换不过来吗?”
江邺神情瞬变,只与他对视一秒便触电般扭过头,鸵鸟似的掩饰狼狈。
“那看来是了。”景黎淡淡地自嘲一声,“我怎么现在才发现啊?”
三年前他还没意识到自己对江邺是恋人间的喜欢时便占有欲爆棚,吃醋阴阳的事更是没少干,而江邺却与他恰恰相反。
压抑着自己的感情对他予取予求,从不干涉他的行为,自愿奉上自己的一切。
“江邺,你是在谈恋爱还是求神啊?”景黎心中刺痛,嘴上却是恨铁不成钢,“那么纵着我,你是有多怕我跑了啊?”
“可你不还是跑了吗?”江邺闷闷地回嘴。
景黎顿时语塞。
其实求神都说轻了,从他四岁那年搭救江邺开始,漫长的时光里对方早已把他奉若神明。
分手前的那段争吵在江邺心里,怕是他这辈子对神做的最大胆的一件事。
他对自己从来就不设底线。
换做其他人,经历过那年在酒吧的羞辱怕是恨不得这辈子和他老死不相往来,哪可能纵容着他继续出现在自己身边?
后知后觉的心痛刺得景黎一阵窒息,如果可以回到过去,他一定要把那个叫嚣着“我和你谈恋爱就是在哄小孩开心”的自己直接杀了。
话都不会说,活着干什么?
他无法想象每天把自己当神供着的江邺在听到那句话时会有多么崩溃。
努力了那么久却还是被神明丢弃,他是不是第一时间反思自己哪里做错了,而不是景黎是否有问题?
“我追你的这段时间你敢跟我放狠话,有胆子拒绝我,是不是已经算很大的进步了?”景黎气笑了,只是不知笑的是江邺还是自己。
他把江邺的肩膀强行扳正,第一次在江邺脸上看到如此明显的无措和心虚。
“算了。”见他这副样子景黎一句不中听的也说不出,只是把江邺按进怀里,“从今天起,我帮你把身份摆正。”
“首先,我只是一个偶然间帮助了你,被你当作哥哥的普通人。现在,我是一个希望你享受我对你的好,对我有独占欲,希望你未来可以给我回音的普通追求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