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原因:岳台祭祀,千难万阻,此心不改,不捣黄龙,誓不罢休!此言与天下共勉之!)
而砲车连发十八架、响了十八次以后,众人尚在发懵的时候,却闻得马蹄声滚滚,有军马自岳台大营中出……引得所有人再度惊疑……不是祭奠吗?如何又要阅兵?
但很快,便有呼喊喝彩声从观礼区域响起。
原来,这些兵马分列向前,皆不持兵刃在手,反而拿着一些残破器具装备在手中炫耀展示,毫无疑问,这是缴获的金军器具……而最先来的御营士卒,全都持一些有刀斧痕迹的头盔,至岳台一侧的和尚堆旁前将头盔抛下,便转身而去。
须臾之中,一座破旧头盔的小山便在越来疯狂的气氛中被垒起,宛若京观一般骇人,也宛若京观一般让人震动和疯狂。
当然了,有些出乎意料的是,这与一旁几百位和尚们的光头形成了鲜明对比……但说实话,真不是故意的。
就这样,盔甲之后,则是残破的兵刃、架了木架撑开的旗帜、撕裂的甲胄军衣,四座小山很快随着骑兵的川流不息在岳台两侧依次堆叠成山。
山对面,东京百姓早已经沸腾,声音隆隆,根本不可能凭空让他们安静下来了,而小山中间、岳台上下,和尚与道士们早已经目瞪口呆了,便是知道有这一茬的文武官僚都没想过这种视觉效果会如此惊人。
经此一遭,任何在现场的人,在看过这些御营各部匆匆送来的东西后,都只会承认一件事实,那就是金人着实可以战而胜之!
靖康时的惶恐与不安全感,将彻底烟消云散。
至于为什么可以战而胜之,当然是因为有官家……当然是因为有那些为国捐躯的义烈之辈了……四座小山堆叠完毕,御营兵马却依旧继续从岳台大营出入循环不停,这一次,却是全副披挂,每一队百人,护送一面牌位,往岳台上供奉不停。
当先一个,乃是一个巨大的无字牌位。
其后乃是城镇名字打头的所谓某某城/镇/村众义民牌位……这又有些不合礼制了,因为自古以来,就没人给无名之人集众立牌祭祀的。
何况,这些牌位居然在那些早已经被封赏的名臣义烈之前就出现,还堂而皇之以那个无名牌位为首,摆在正中首位之上。
虽然未必懂什么叫心理暗示,但所有人都明白,如此安排,就是代表了官家和朝廷在这里对天下人说,这个国家能活下来,咱们这些人能活下来,咱们能赢金人几回,能在秋收后在这里做祭祀,就是靠这些无名之辈!
他们的功劳最大!
有些人未必心服。
唯独两侧四个小山立着,没有任何人敢有任何质疑……甚至,他们只能随赵官家一起去席肃立。
……
但不知为何,赵官家烧完祭文以后,居然有这么一点意犹未尽,有一点东西塞在心里,不吐不快。未必是那篇祭文不佳,只是赵官家想自己说出来而已。
“枢密院编修官领邸报事胡铨何在?”由于十二章衮冕着实行动不便,不好扭头的赵玖只能整个转过身来端正相对,然后才出言呼喊。
一身绿袍的胡铨闻言,立即从队列末位、几乎算是岳台阶梯后半段的位置中出列,然后匆匆来到官家身前行礼,称呼也格外郑重:“陛下,臣听旨。”
“明日祭文,署名改为朕与宰执、诸秘阁重臣联名。”赵玖昂然吩咐道,即刻引来许多在场文武的欣慰之色。
“臣得旨。”胡铨对此当然无话可说。
实际上,此时此刻,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这位官家的口谕,连近来显出公相威仪的吕相公也都不可能插嘴的……这个场合,这个时间,赵官家的威权得到了进一步的加成。
“再以朕的私人名义,也就是沧州赵玖的名字发一篇简单的祭文评论。”赵玖继续在阶梯状的岳台上方扬声吩咐。
周围文武俱皆紧张,胡铨也微微一怔,方才俯首:“臣得旨,敢问陛下,是何评论?”
“凡此言语种种,归根到底不过是几句话而已……其一,宋金之国战,我等宋人护国安民、抗击侵略,是正非偏!是义非暴!”虽然情知连岳台上的人都未必能全部听清他的言语,赵玖还是奋力言道。
“谨遵圣谕!”俯首而立的胡铨头都未抬,便一瞬间涨红了脸,然后猛地提高了声音。
周围靠的近的文武也都凛然起来。
“其二,此战自宣和七年起,至建炎五年,经历七载,大宋虽死伤无数,且仍亡地千里,但终究会是宋胜金败!”赵玖继续放声言道。
“谨遵圣谕!”
“其三,千难万阻,此心不改,不捣黄龙,誓不罢休!此言与天下共勉之!”
“谨遵圣谕!”
这次抢先应声的乃是公相吕好问,且其人不顾传统,直接从一侧下拜,行了理论上只有接任宰执时才会行的跪礼。
文武百官,慌乱了片刻,但很快就在都省首相赵鼎赵元镇、枢密使张浚张德远的左右带领下,一起下跪,连两位使节也在慌乱中下跪……这不是什么为所谓狗屁英雄气所震慑,而是因为这一刻,在这个同时祭祀了天、地、人的场合下,一名有着军权、功业加成的合法天子,在祭祀仪典的最后时分发出的言语,本身就是这个时代最不可辨驳的绝对威权言语。
说一千道一万,在这个体制下,此事的他就是在代天而言。
尽管没有这一层目的,但谁都知道,这一瞬间,这位官家的天子权威,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