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作品的照片发给了沈文,如常,她没有回复。
倒是姜免归那里收了钱后回复了一张橘团撒娇的照片和一句:谢谢林老板。
熄屏,回头看那雕塑,控制轮椅上前,抚摸着“她”,一阵头疼刺痛了我,我收回手,揉着太阳穴,缓和下来以后,再抬眼,面前的雕塑却有些熟悉,但我不敢细想。
我是很怕疼的,受不了疼痛。
我听见门打开的声音,钟庆接着电话,压着怒气,冲电话中的人说了些什么,声音小,我没听清。
她见我从房门里出来,便挂断了电话,语气和平时一般,她问我:“一整天都呆在房间里吗?”
“嗯,我有了新作,要看看吗?”
热衷分享,巴不得全世界都看到。这个性子,即使失忆了也改不了,她点头和我进了雕刻间。
崭新的佳作展现在眼前,当然,那是我自认为的佳作。
钟庆看着雕塑,半晌没开口,手指蜷缩着,内心像是确认了什么,我没得到回复,有些失落,“不好…吗”。
她急忙否认我的话,赞赏了几句,伸手摸着雕塑,“有名字吗?”
“重塑。”
她点了点头,与我说:“挺不错的,你吃饭了没?想吃什么?”
“凉面。”
夏天总是适合吃点清凉的东西。
她又点头。
雕塑间的门被关上了。
晚上,我收到了沈文的回复。
“比上次进步很多,想象力倒有些以前的感觉。”
夸奖让我欣喜,后一句又让我思绪万分。
扯起以前的感觉…沈文说我想象力如同羽翼,日渐丰满,靠着这份想象力和费尽心思打磨的技术,成就了小有名气的我,可一场车祸,我的想象力像老树的叶飘散。
想象力的恢复,内心的野草重生又萌发。
到此,思绪被姜免归的信息截停。
“有时间吗?林老板,想请你拍组照片。”
没多想,答应了,就当是回报。
依旧是沈文的陪同。
我与她说了有人找我拍照的事,她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到了目的地,她将老旧的话复述。
姜免归约的地点是一个老巷子。
只有她伫立在那,调整相机,我上前,她意识到人来,于是朝我走来。
老巷没什么人,自然空旷,很适合拍照。
我问她为什么找我拍照,“我需要你个很漂亮的模特,我需要你。”
一瞬间,我的耳朵发红,什么话啊,说什么我需要你…
我催促她赶紧拍照。
她让我做些动作,蛮难为情的…但我还是照着她的话摆动手臂。
姜免归摁下快门,拍了几张,看着照片琢磨着。接着推着我走到巷口,这的风大,发梢的头发被吹乱,她伸手又收回,让我将扎好的头发放下来。
我照做。
夏日的风轻拂脸颊,头发肆意吹散,她让我张开双臂。
鲜少做大动作的我果断拒绝。
她拿着相机,鼓舞着我:“没事,这里只有我们两个,试试吧。”
听着这话,我的呼吸莫名加重,头开始发晕,坐在轮椅上,许久没有回复她。
姜免归见我状态不好,安抚着我,“你还好吗?不想做就不做了。”
一下下地抚摸着我的肩膀。
头疼缓和些许,呼吸平稳下来,我才意识到我抓住了她的衣角。
我赶忙松开,“抱歉。”
姜免归还是安抚着我:“随意点,不想做就不做了。抱歉,不应该强迫你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张开双臂,她轻笑了一声,被我捕捉到,烟视媚行道:“你不许笑…是你让我做的。”
语落,我收回手,不愿再做,她收起笑,连连道歉。
结束拍摄,她将照片发给我,还有一段视频。
我一张一张看着,摄影师的技术极好,老巷的旧衬得自由,她问我拍得如何,我夸奖:
“你会好多东西啊…”
“半吊子,都不精通。”话题转移,她让我看那段视频
视频是我张开双臂的动作,头发被肆意的风吹乱,那个笨拙的动作倒被她拍得像是要拥抱自由。我看向她,木讷的人在好的摄影师的相机里鲜活。
“走吧,林老板,请你吃点东西。”
被她推着,向巷子深处走去,星星点点地开着几家的店铺,她把我带到了其中一间与老板说:“两份丸子,糯米豆沙的。”
老板是位中年妇女,温柔得回应好。
我不太喜欢吃糯米类的甜食,想劝她别买第二份,却被阻止。
“你先尝尝,不好吃就给我。”
不久之后,她将做好的丸子递给我,我抬头看她,姜免归的眼神示意我,我拿起签子,扎了一个,小口吃下。
口感很好,红豆不会很甜,适中,软软地,意外地好吃,“好了,给我吧。”
不行,我护了纸碗,不允许她夺走。
看我这幅模样,点了点头,像是意料之内,最后姜免归的那一份也进了我的肚子。
她又哄骗我吃下其他甜食,一样的伎俩无比适用,姜免归似乎很了解我的脾性。
推着我走出巷口,“感觉怎么样?”
“还不错”,真的舒服的。
接近黄昏,晚风比午时吹得更加大,在风中我听见她说:“那就好。”
回答让我抬头看她,她摸了把我散下来的头笑,挥手与我告别,“谢谢林老板了。”
思绪顿了好久,半响,我才回过神,拨通了沈文的电话,告诉她我这里结束了,她应声。
坐在车上,不断滑拉着拍下的视频进度,不禁笑了笑,沈文从后视镜看到了我的表情询问我看什么那么开心。
“今天拍的视频。”
她听了点头,又告诉我“快到云听生日了,今年要过去吗?”
云听是我为另一位朋友,画骨的艺术家,我还在考虑,她先开了口:“去吧,你也好久没见她们了。”
“趁着这会,陪你去挑份礼物吧。”
失了记忆,我便听了沈文的话,挑了个上面镶着玫瑰的骨戒。
她送我回了家,房内的灯都熄灭了。
异常地钟庆还未归,桌上留了纸条。
“有些事,厨房有面条,饿了就热着吃,小心别被烫伤了。”
由于下午的甜食,没什么吃面的**。
回到房间,姜免归的朋友圈更新,内容是巷里的余光、橘团的酣睡及我内敛的动作,我愣住了。
我问她为什么发我的照片。
几秒后,她回复我:因为拍到了一位足够漂亮又有趣的女士。
她总是这样,相处几天,她的性格毫无保留地展现,总是爱说些奇怪的话。
眨眼我看向窗外,桌上的礼物袋安安静静地待在那,我翻看以前的朋友圈,不爱分享,少得可怜。
在最底下,我看到了一张照片,里面是我和沈文,另外两位我便没了印象。
大抵是沈文口中的“她们”。
钟庆回来的很迟,我的睡眠又浅,容易被惊醒,她开门时,脸上带着疲惫。我刚刚好醒来,她来房间看我,见我醒来,温言:“吵醒你了么?抱歉,早些睡吧”。
我问她:“妈你去哪了,这么迟才能回来?”
“工作上的一些事,别担心,早些睡,晚安。”
内心生出疑惑,钟庆晚归的日子微手甚微,工作室的事并不多,她又出门早。
但最后我也没多想,只道晚安。
到了云听生日那天,我带上礼物,沈文等候许久。扶我上了车。
“会期待吗?见老朋友。”
我没有回复她,与其脱轨许久,又没有过去的记忆是否能久违寒暄还未有定数,说实话,我并没什么所谓期待。
车停在了一间独立的小洋楼门口,沈文帮我拿下轮椅,撑着轮椅把手,坐上后,她推着我往屋内走。
还未入门,便听见嬉笑声。
里面的人见到沈文的到来便调侃道:“迟到了,沈大小姐。”
那人见我,喊我名字:“小肆,许久未见了。”
沈文在我耳边轻声说:“这是肖恒”,又冲肖恒说:“她失忆了,很多事记不清。”
肖恒听闻后点头,拉着沈文对我说道:“这样,进来吧。”
进了屋内,我便见到了口中的“云听” 她见我便开口问:“好久没见了,最近如向?”
对于完全没有印象的人,我不知怎么交谈,最后依旧是那句,就那样,我将挑好的物递给她,云听接过,礼貌性的道谢。
“云听,滚过来帮忙。”
这句话是另外一个女人说的,照片上只有四个人,那人是谁,我并不清楚。
云听被叫走,没了下文。
我的性子,从来都是敏感又怯懦,害怕冷场。
这场几个人的聚会,足够热闹,但被灯光排挤在,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冷场。
我不知道以前的相处模式如何,但我看着她们的交谈,沈文时不时搭上我,将话题抛给我,我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最后是一阵沉默。
我没有法子,菜没有上桌,我便和沈文说:“我想回去。”
我想逃走了。
她反复相我确认,我的坚定让她同意了,替我叫好了车。
车程进行到一半,我突然让他换目的地,本是不同意的,但金钱让到到了“肆心”。
隔着窗,我看见了弹吉他的姜免归。不知为什么久到这来了,只是觉得我很难过,想来见她。
她正好一曲结束,抬眼时,我们四目相对,心跳加速,我移开视线,推门面入。
“怎么来找我了?”
“我来喝烤奶,没来找你。”
姜免归依旧笑着,“那我给你做?”
说完走向吧台,拿材料时又指了指角落里窝着睡觉的橘团,“它在那,想你了.”
我点头,控制轮椅,将它抱进,它被惊醒叫了几声,见到是我,蹭了蹭,又乖巧睡着。
果然很讨人喜欢。
过了一会,姜免归将烤奶递给我。
是以前常喝的乌龙茶加茉莉,我虽不喜花,却特别心悦于花茶类的香味。
“为什么给我做这个?”
“你喜欢。”
我刚要问为什么知道,她的答语是,“常客,我记住了。”
这会店里没什么人,她打了杯橙汁后,坐在我对面,与我闲谈。
“心情不好么?”她喝了口饮料问道。
“以前的都肢不知道怎么相处。”
我捧着烤奶,将热气吹散,屋内开了低温空调,有些烫手。
“是很重要的朋友吗?”
“我不知道”,低头,抚摸着杯子外侧,又抿了几口,她与我说:“你的心情比较重要,如果融入不了,那就不融入。”
我没说话,烤奶的热气不断飘着,我看到她拿着吉他,又问我,要不要听她唱歌我没说话。
得到我的同意,便上台,援动吉地,缓缓开口。
沉浸在音乐声中,我脱落下来。
直到沈文的电话,问我怎么转目的地了。
我告诉她发生的一切,对方未说话,停滞许久, 才说好,又让我早些回去,不然钟庆那里会担心。
挂断电话,我倚靠玻璃窗,继续听面前人歌唱。
结束时,我将猫放回角落,它睡了一个下午,正是精神充沛的时候,死死抓着我,哼咏唧唧地,接过它的是姜免归。
橘困将挣扎起来,喵了几声,有几分:“我不要她”的意味。
我摸它柔软的毛,告诉它,我还会还找它,又哄了几句,抓着衣服的爪子才松开。
再次向姜免归的借粘毛器,前车之鉴,犹豫一会,我开口:“帮我粘粘吧,有的地方弄不干净。”
握着粘毛器的手一次次卷过我的身体,我能深刻地感觉到她的小心谨慎,最后一下,她收手,我与她道谢。
我离开店时,回头看到姜免归和橘团在打架。
午时的郁闷,烟消云散。
开门之前,我还是检查了一遍身上,确保没有猫毛,才开锁进门。
脱去疲惫,我回到房间,昏睡着。
梦中,我再次碰到了那场车祸,灯光刺激我的双眼,车压在了我的腿上,疼痛遍布全身,密密麻麻
后一瞬,疼痛消失,车再次重现,反复感受,我尝试逃跑,可一双无行的手拽着我,把我拖回车道,不让我逃离噩梦。
惊醒,窗外黑压压的一片,全身是汗。开了灯,屋内亮堂起来,我缓了许久,才知梦里又一次将车祸过程予我明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