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瑜笙。”沈郁苡喊了一声。
容瑜笙放慢脚步,扭头看她。
沈郁苡抱着臂,快走两步,嘴角勾着若有若无的笑,走近,说道:“你说,那些人是不是应该赎罪的那一方呢。”
容瑜笙淡淡说道:“当然……..不止那些人,还有罪恶的原始创造者。”
沈郁苡又说道:“那你说,那一方罪过更大呢。”
“那你说罪恶的缘由和罪恶本身,哪个更严重一些?”容瑜笙将问题抛回去。
听此,沈郁苡的笑容不断加深,她没有回答那个问题,而是问道:“你说,犯罪的人是不是该受到惩罚。”
容瑜笙瞥她一眼,问道:“谁去惩罚他们,你吗?”
沈郁苡耸耸肩,说道:“我可不是那种野蛮人,上天自然会让他们走霉运的,你说是不是。”
容瑜笙像是哄着她一样,极其敷衍地“嗯”了一声。
见此,沈郁苡彻底笑出了声。
“容瑜笙,走吧。”
沈郁苡拍了下容瑜笙的肩膀,丝毫没有收力,脾气上去的那一瞬,陡然响了一声。
那一下更像是小朋友格外幼稚的暗戳戳报复,至于报复什么,只有沈郁苡才知道了。
沈郁苡自顾自地朝着远方的太阳奔跑去,张开双臂,喊道:“容瑜笙,你快点儿跟上来。”
道路两旁的行人纷纷侧眸看过来,便见到她比肩烈阳的张扬肆意,以及她身后那个不紧不慢地跟着的少年。
年少轻狂。
没有比这个词更适合沈郁苡的了。
她正值年少,敢想就敢做。
譬如此刻。
沈郁苡倏地停下脚步,扭头去看容瑜笙,说道:“咱俩玩个游戏吧。”
“什么?”容瑜笙抬起眼皮看她,问道。
“捉老鼠的小游戏,我帮你捉,你帮我捉,怎么样,有意思没?”沈郁苡逆着光,眉眼见的跃跃欲试被阴影遮挡些许,但就那半遮半露的兴奋反而更显恣肆,让她此刻看了起来像是猖狂的“赌徒”,被心中的一切想法所驱使。
容瑜笙就是那个她想要拉入“赌局”的旁观者,她不想再看着容瑜笙眉眼间那装出来的平淡无味了,那实在是太过没劲,她想看看容瑜笙上“赌桌”的那一面是否与她相同,是否像林炀说的那样不计后果。
容瑜笙无言缄默地盯着她看,阳光有些刺眼,让他半阖上了眼,浓黑的眼睫遮挡住他眸底的所有情绪。
街道上人来人往,只有这二人沉默无言地相望。
沈郁苡唇角含笑,容瑜笙情绪未知。
这二人像是在无人察觉间悄然对弈,又像是在观察对方是否够格来做自己“赌局”上的合作伙伴。
今天晴日,火伞高张,无风。
良久。
容瑜笙率先别开眼,他走近,与沈郁苡不过咫尺之遥,二人之间甚至能隐隐嗅到彼此身上那不为人知的气味,都是充满侵略性的,不过,沈郁苡的侵略性太过直白,会让大多数想靠近的人拧着眉头去闻,而容瑜笙的侵略性则是内敛的,藏在他平静的外表下,看似毫无波澜,实则早已汹涌澎湃。
沈郁苡听见了容瑜笙说那一句——
“好,玩得开心。”
之后。
沈郁苡就和容瑜笙混到了一起去。
上学放学结伴,只要在街角,你能看见容瑜笙的地方,就能看见沈郁苡,你能看见沈郁苡的地方,同样也能看见容瑜笙。
这二人就像是突然间熟络起来一样,彼此之间的气氛让别人彻底插不进去,只能远远地看着,望而止步。
容瑜笙照样在球场上出没,一到下课,这人就抱着球到篮球场上去打球,他仍然是被簇拥着的,也对,他这人就像是天生的焦点,哪有做陪衬的道理。
球场周边围着一群女生,尖叫声此起彼伏。
“容瑜笙!!!”
“林炀!!!”
“沈远牫!!!”
这三个名字出现的最频繁,没别的,青春肆意的少年谁能不爱,高中也就三年,三年匆匆而过,谁没在余光里偷偷观察过某个恣肆的少年。
当然,沈郁苡就是个例外。
她要看就直勾勾地、毫不遮掩地盯着,哪怕直接和别人对上了视线,她也绝对不是最先露怯的那一个,她的视线就像是蛇的视线,大多数时间都情绪淡淡的,但一旦锁定你,那么,就别想要逃离,你逃不开的。
“沈郁苡。”
林炀打球热得心发慌,干脆下场喝了口水,刚把空了的矿泉水瓶随手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去,他视线一瞥,便看见了站在场边的沈郁苡,他连忙跑过去,丝毫不避讳地将自己的胳膊搭到沈郁苡的肩膀上。
但他刚搭上去,就被沈郁苡颇为嫌弃地躲开了。
沈郁苡撇着嘴说道:“林炀你能不能滚远点儿,身上的汗臭味都腌入味了,熏死我了。”
闻言,林炀抓起衣摆,低头闻了两下,才抬起头说道:“有味儿吗?没有吧。”
沈郁苡懒得和他多说。林炀那鼻子说不准已经习惯汗臭味了,哪里能察觉得到。
沈郁苡往旁边站了两步,视线重新落到容瑜笙身上。
容瑜笙投了个三分球。
漂亮。
在场嚎声一片,男也有女也有,或是青春荷尔蒙,或是燥热起哄。
容瑜笙一抬眼,视线准确无误地落到了沈郁苡身上去。
二人之间的眼神交流像是穿越了人海,其他的一切都成了背景板,只有彼此为真实的存在。
容瑜笙已经熟悉了沈郁苡的注视,也能轻而易举地捕捉到沈郁苡眼眸里的情绪。
容瑜笙勾唇一笑,嚅嗫了下嘴唇,无声地说道:“又捉到小老鼠了?”
沈郁苡看清她的口型,笑笑,没扯着嗓子喊回去,也没什么表示,就是站在那里盯着他看。
但这样,容瑜笙就明白她的意思了。
捉到了,犯罪的小老鼠。
………..
林炀也顺着沈郁苡的视线看向那个人。
就在此刻,林炀和容瑜笙对上视线。
容瑜笙看着林炀和沈郁苡之间的距离,笑笑。
这是被嫌弃了啊。
容瑜笙将沈郁苡地习惯动作摸得清楚了许多,自然知晓那两人之间的这个距离代表什么。
容瑜笙淡淡地收回视线,重新加入球场鏖战中去。
林炀盯了他两秒,才移开眼,看向沈郁苡,调笑般问道:“你俩这是密谋什么坏事呢?”
“有话直说。”沈郁苡不愿意和他绕弯弯。
林炀笑笑,知道她是个什么脾气,便直说道:“我最近可是听说了,你俩形影不离啊,前两天,我去你们班找你都没找着呢,我一打听,吆喝,你俩组团出去了,你这是彻底把生活重心放他身上了?谈恋爱了?不能吧,沈郁苡,他们传着小道消息传得厉害,但是我可不相信,你快告诉我,你俩密谋什么呢,让我也凑凑热闹。”
说着说着,他的胳膊又搭到沈郁苡的肩膀上去了,这像是个亲密的习惯性动作。
打从小的时候,林炀就和沈郁苡没什么秘密可言,虽说偶尔有不怀好意的算计,但也不耽误两个人之间关系好得很,当然,沈郁苡或许会对他有所保留,但是他也没觉得有什么,毕竟从小到大,沈郁苡身边离得最近的“谋略朋友”就是他了,俩人肚子里的想法常常撞到一块儿去。
但现在沈郁苡着表现,他还真有点儿看不明白了。
沈郁苡抱着胳膊,随意地看向身旁那些暗暗打量此处的学生,视线停留两秒,惊得那些人连忙收回视线,没再竖着耳朵偷听字眼。
沈郁苡说道:“没什么,我能干什么坏事?”
她直接干脆地反问,反倒是像林炀错怪乖乖学生了一样。
林炀笑了下,说道:“行行行,你没干坏事,那你最近老围着他转什么呢,不会真和他谈恋爱了吧。”
林炀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嫌弃。
虽说他想看热闹,还乐得怂恿沈郁苡往容瑜笙身边靠,但是这两人真靠到一起去了,他还是希望沈郁苡有个度。
毕竟,容瑜笙也不是个好惹的,万一真玩大了,沈郁苡也就此栽在这儿了。
沈郁苡现在挺好的,鲜活得很,没必要在谁那儿去做木讷的树,干巴巴的,连水分都要靠别人施舍。
那样的沈郁苡可就不是沈大小姐了。
沈郁苡耸耸肩,否认道:“没有,我和他谈恋爱干什么,那有什么意思,我俩顶多算……..一起搞破坏的玩伴吧。”她这话说的随意。
“搞破坏?”林炀的心放了下来,却没忍住笑出了声,又引得周围的人齐齐看过来,他说道:“搞破坏还不算做坏事?”
沈郁苡言简意赅地说道:“我们破坏的是小老鼠,这哪能一样呢。”
“是是是。”林炀颤抖着肩膀,压抑不住笑,周围看过来的视线又多了一层。
毕竟帅哥狂笑也算是个奇景对吧?
沈郁苡撇撇嘴,说道:“你能不能端庄点儿?别像个疯子一样。”
“嗯嗯嗯。”林炀连忙抬扛般说道:“我就该像个皇后或者是国王一样,穿金戴银,笑不露齿,对不对。”
沈郁苡没理他。
这人就是抓住杆子就向上爬。
但好不容易抓住了沈郁苡,林炀那还舍得放过她,干脆球也不打了,直接就站到她身边去,不停碎碎念。
“沈郁苡,你爹是不是没事闲的,我看他最近怎么还搞起房地产了,他原来不是一心只发展互联网吗。”林炀知道这陡然变换发展方向在他们这个圈子里是很常见的事儿,但他不是没什么可说的了吗,冷不丁站在沈郁苡身边,让他正正经经地说上两句话,他还有点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呢,只能随便扯上一句话了。
“沈郁苡啊,他是不是被下咒了。”林炀又问。
沈郁苡看着容瑜笙单薄的身影在酡红的夕阳下逐着风,下意识地看向他因着摸球而沾染上许多尘灰的手掌,眨眨眼。
手确实挺漂亮的。
沈郁苡无论看了这双手多少次都觉得看不腻。
林炀见她半晌都没有回应,就知道她肯定是溜号了,根本没注意他。
“啧,沈郁苡,你这是直接把我当路边的垃圾啊,毫不犹豫地忽视我是吧。”林炀咂舌道。
沈郁苡听见这句话,哼笑一声,没否认。
林炀瞧这架势,就明白过来了。
沈郁苡现在是彻底找到新乐子了,连理都不想理他了。
林炀没辙,倒也没觉得心里有什么落差感。
沈郁苡找着新乐子就找着呗,反正就一个乐子,灯沈郁苡没了新鲜感之后,那乐子瞬间就成了更不想理会的垃圾堆了。
林炀会投沈郁苡所好,他扫了一眼,看沈郁苡手里正随随便便地拿着一个小信封,他都不用太费力地去猜,就知道那信封十有**是和容瑜笙有关系。
林炀干脆拉着沈郁苡,说道:“我带你进球场啊,去近距离看看他去。”
沈郁苡说道:“我要是想进去,自己不就进去了,里面乱糟糟的,说不准设备投篮没投准,那球就砸到我脑袋上去了。”
林炀摆摆手,说道:“沈大小姐啊,你怕什么呢,你这么大个人呢,哪个眼瞎的投篮投不进去也不可能正正好好就投到你那个小脑袋瓜上去啊。”
说着,林炀就要拉着她进球场,还拉包票般保证道:“放心,林大少爷护着你呢,再说,我还想问问你转学的事儿呢,最近我爹开始折腾我了,又说要毕业给我转学,又说要下学期就给我转学,还说要随便给我找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就塞进去。”
沈郁苡懒洋洋地说道:“那不正好吗,锻炼锻炼你荒野求生的能力,多一项技能啊,等以后真世界末日了,就多一个保命的机会。”
林炀直接“呸”了一声,说道:“你就忽悠我吧,你怎么不去荒野求生呢。”
沈郁苡不知想到什么,顿了顿,才说道:“说不准以后我就去荒野求生了呢。”
“嗯嗯嗯。”林炀可不信她那话,就像是个没人能相信的玩笑一样,他敷衍地说道:“哪天你要是真去荒野求生了啊,我就去给你钻木取火去。”
沈郁苡说道:“用不着你,看你那样儿吧。”
林炀瞪大眼,说道:“沈大小姐啊,你这么嫌弃我啊,你真是无法无天了。”
沈郁苡“嗯”了一声,没说话。
这一路上。
两人可谓是瞩目。
两个都是风云人物。
更别说沈郁苡还被传出来和容瑜笙谈恋爱了,那容瑜笙不显山不显水,但谁都知道他不能惹,先不说家境,那是最不值一提的,就单说容瑜笙这个人,你看着他冷冷清清的,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但是他真被惹了之后,绝对有一万种方法让你后悔,而且你说不准还不知道是他捣的鬼。
据说当初,容瑜笙高一到时候被高三的校霸带着一群社会青年给堵了,至于原因,无非就那一种,情情爱爱的,这几乎是青春期的固定节目,恶劣却无可避免。
容瑜笙被堵在巷子里面,单枪匹马。
小巷深处,成群结队,烟雾缭绕。
但后来,毫发无伤地走出来的就他一个,剩下的一群群社会小青年,以及那个自认无畏的校霸,要么躺在地上哭爹喊娘,要么就是已经昏了过去,不省人事。
而且这事传开之后,他一点儿事没有,处分、报复统统没有,他显得游刃有余。
至于那林炀,谁不知道他事出了名的公子哥儿,出手大方,给人家跑个腿,靠赚小费都能赚得盆满钵满。
再说,林炀也不是什么好惹的家伙,他看着笑呵呵的,跟谁都打成一片,玩得也开,什么都沾一点儿,但实际上呢,你真碰着他生火气的那个点的时候,他可未必会再对你笑脸相迎。
至于后果,这就是个未知数了,全凭他心情。
他和沈郁苡关系不错,大家都知道。
但是现在沈郁苡和容瑜笙撞到了一块儿去,传言满天飞,说不准真就谈上了,结果他还和沈郁苡这么亲密。
这要是让容瑜笙知道了,不得起一场硝烟?
大家全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态,默默地盯着局面。
但下一刻。
一个篮球久砸到了沈郁苡的脑袋上。
不偏不倚,一击即中。
沈郁苡疼得皱着脸。
那人连忙跑过来白着张脸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真不是故意的。他哪里知道自己直接就把球飞到漩涡中央去了,他简直要急死了。
况且沈郁苡站着的地方是场地周边,离篮球架很远,按理来说根本不会砸到啊。
不对,今天的风太邪乎了。
绝对是风的问题!!
但沈郁苡压根儿没怪他的意思,反倒是直接一脚揣到了林炀的屁股上去,说道:“林炀,你说话像放屁一样!”
林炀也怨啊,大庭广众之下,又被打脸又被踹,他也很闹心好不好。
但他有苦说不出。
那道歉的男生还在不停地说道:“这事儿是我的错。”
但下一秒,他的声音瞬间停住。
林炀反倒是嚎了一嗓子。
只见,一个篮球直接砸到林炀头顶,砸得他眼前冒金星。
不是,这绝对是故意的,否则根本不可能咋这么疼。
林炀咧着嘴喊疼。
沈郁苡像看好戏一样,悠悠地说道:“林炀,你就该这样。”
这话刚落,就见一个人慢慢悠悠地走过来,走到林炀面前,停下。
林炀皱着脸抬头看那人。
只见,容瑜笙眉眼淡淡地轻声说道:”不好意思,失手了。”
但他那话里可连一丝歉意都没有,至少,林炀只听出了欠揍的味道。
容瑜笙弯腰单手拿起球。
他的手很大,罕见地能直接用手抓住篮球表面,稳当当的。
容瑜笙说完那一句,直接走向沈郁苡,用另一只空着的手去拿沈郁苡手里的信封。
但就在他收回手的那一刻,大拇指上的灰尘不小心蹭到了沈郁苡的指尖上。
白皙泛红的指尖蹭上一点灰,格外醒目。
“不是故意的,不好意思。”容瑜笙说道。
林炀在一旁听着,简直咬着牙。
这哥们儿说的这句话都比刚才那句要有诚意。
他怎么回事儿啊!?
沈郁苡不傻,自然能看出来容瑜笙方才就是故意咋的林炀。她哼笑一声,将指尖的灰慢慢地蹭到容瑜笙的校服衣摆上去,容瑜笙见她如此,也不躲,任由她的放肆。
沈郁苡蹭掉灰尘后,将右胳膊搭到容瑜笙的肩膀上,但容瑜笙太高了,她搭着有些不舒服,轻微蹙了下眉头。
见此,容瑜笙干脆弯曲脊背,稍微俯身,沈郁苡这才舒服了些,眉头也松开了,她嘴角含笑地说道:“容瑜笙,你才是会看局面的。”
容瑜笙勾唇笑了笑,看着林炀那直勾勾的视线,他对着林炀挑了下双眉,才说道:“你说是就是吧。”
他话随意,但足够格来讨沈郁苡欢心。
周边的热门紧盯着这一局面,谁人不说一句高。
这哥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他们也没看清,毕竟当时都在盯着沈郁苡和林炀。
但有一点他们可以确定,那些传言八成是真的。
容瑜笙和沈郁苡要么在暧昧期,要么在热恋期。
至于林炀?
其实好友惨遭抛弃,不甘寂寞上前争宠。
这很正常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