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桂花糕
“杀了他,对我没有好处。”
所以……他是故意的?
玉枫林一时看不懂他的动作,李显扬却已是找回了愤怒,他听明白了,白孔雀这居然是承认他根本就是故意放过了沙竭宝珠!他故意……没有告诉江扬对方真正的身份!装出一副柔弱的样子假装无辜!实则根本就是有意欺瞒他们让他们错失良机只为了他自己——!
……他根本就没全心信任过他们!
“我们因为你焦头烂额!你却拿我们当傻子一样耍?!”
李显扬激动地冲了上去,雅竹没见过这阵仗立时吓得花容失色,江扬及时拦下了前者,但李显扬气得发了狠,见是被他拦下就更是气不过地不愿罢手,江扬却不想伤人,于是也只得被迫和他缠斗了几下。
而白孔雀呢?
白孔雀站在那里却安静地像是事不关己地“瞧着”他们折腾,像是他也无声地嘲弄他们此时蛮子肉搏一样的狼狈,哪怕他们正是因为他才如此狼狈的。这画面落在旁人眼里恐怕讽刺得很。
李显扬更觉怒不可遏,瞪着拦他的江扬,恨他明知被人愚弄竟还要继续护着对方:“你瞎吗?!有眼无珠到这地步?!他都承认耍你了你居然还要帮着他?!”
江扬不知道该说什么地张了张嘴,倒是白孔雀先开了口,他笑了笑,嘴角微微抿着,就天声如同完满的讥诮,他声音温和地反问:“所以你是想杀我还是只想打我解气?”
李显扬气极冷笑:“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江扬却立刻打断了他:“他不会杀你的!”
白孔雀却像是被逗笑了:“他也不能。”
“我怎么就——”不能?!
江扬却飞快抢着回答:“我不是说他能!”
是“不会”,也是“不能”。
他解释得急切,难得如此焦急,他今日已因为接连的变故而错失了好几次时机,反应不够迅速、不够有力,自责毛躁得竟又变得像个牙牙学语的孩子,如此笨嘴拙舌,益发失了往日游刃有余的从容,又如何还有往常好像用也用不完的那种最能说服人的底气?
他不是怕,但他诚然慌张。或许他也就是怕的,怕得小心翼翼,以致每一句话都不知该怎样才能说得合适,于是谨慎得过了头,就连偶尔出口的一两句都要反复斟酌又在出口后反过来懊恼,却又苦于这谨慎,觉得不够及时、显得不够坚定。
他迫切地望向白孔雀,但是白孔雀看不见他。
也不像以前那样好像总能看见他的每一丝表情,就好像他瞒不过他也不必瞒他。
而现在他……白孔雀,就只是看也看不见他。
白孔雀只是轻轻地提了提嘴角,和之前没什么不同,“看”着他的方向,好像自以为也在“看”着他,却是“看”着他们,就好像看他是和看他们一样的事,也和“看”其他所有人都不过一样。
“‘江扬’……”
他顿了顿,像是在舌尖上咀嚼着这两个字,然后一字一顿地道。
“……江扬。”
他不再假笑就更显出了冷来,冷白的肤色像北方寒林漫野洒开又在冰湖上冻结的雪,精致得漂亮却阴郁。
“我看不懂你们想做什么,也不信任你,只是你们也没必要这样试我,挺恶心的。”
江扬费力地咽了口唾沫,一时却觉得自己竟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了,他的思维凝滞得像被冰冷的雪暴冻住,他可能听懂了但或许也不想懂,利箭一样早一步就射来的猜想在他脑子里青筋一样地鼓动,但是他……他就只像是僵住了。
“……所以你怀疑这两个人是我们找来试你的?!”洛香铃难得惊诧到失声,又自觉说得不对,蹙了蹙眉磕绊道,“不、我、我是说你竟然连江扬也怀疑——”
可白孔雀闻言无声地“看”了眼她的方向,就叫她惊悸地呼吸一窒,就连嘴唇也僵硬了,就像被逡巡领土的蟒蛇无意间瞥到,不知怎地,洛香铃竟也像是有些害怕白孔雀现在的样子,被他无动于衷地扫了一眼竟也当真就咽掉了自己本来想说的话,心虚地避开了视线,眼神空落落地落到一旁恍惚地发直。
白孔雀平淡得冷漠:“那我该怎么想?你们来得很及时?反正我也没怎么样?可事实是我碰到他们一下,我就觉得恶心。”
洛香铃猛地打了个哆嗦,那语气听来仍旧冷淡,可夹着透出来的一丝凉意却轻飘飘地令人齿冷,一点凉薄的厌憎,却像从九霄望向深渊,鄙薄得疏离,却又其实正是来自深渊地底。
她不禁想躲,躲到江扬身后,躲避来自白孔雀的这一切只有到江扬身后才让她觉得安全。
哪怕她平日里对白孔雀看来亲昵,爱凑上跟前玩闹,但那始终都还仅限于自觉守尺度的调谑,是真实的、没有恶意的、只是出于喜欢,是……她到底还是不敢直视白孔雀真实的戾气。哪怕那是被压抑着的暴戾,轻得像是没有重量,却只会令她更觉得尖锐。
她本能地期望江扬能解决眼前撕破了平和表象的困境,她本能地也只觉得唯有江扬能够解决。
“阿霄……”江扬想要说点什么,可一张开嘴呼吸就有些艰难,勉强才像是能咬牙咬出个足够有力的安抚的笑竭力温和到可靠,“你误会了,我、我绝没想要试你!更不会拿你不喜的试你!这、这就只是……”
他咬牙如此用力,就连洛香铃都替他疼,可他所称的“阿霄”却不听他的了。
“……是吗?”白孔雀歪头笑了一下,竟像是觉得有趣,一点点戏谑在他唇边也像难得的甜蜜,清爽又怡人,像花蜜兑了初雪,清甜却沁凉,然而凉中暗藏的冷意却针一样地细密扎人,“那为什么你们早不赶来晚不赶来,一赶来却像是早就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李显扬听得不忿却被江扬拦下,江扬苦笑吸了口气,却也像下了知无不言的决心般坦坦荡荡地全说开了:“我们随雅竹去查探地道却触发机关被困在下面,正在这时却发现上面居然来了两个守卫,我怕你出事想法子破了门,可……可是来晚了。”
“‘晚了’……?”白孔雀像是品了品这两个字就也品出了有趣的意味,他兀自笑了,有些孩子般的甜蜜,却又像是极极漫不经心的,“你知道万事运作真正起作用的是什么吗?那叫时机。很多事迟来不如不来,因为没必要。”
江扬呼吸滞涩,一时间却像陷入被狠狠砸了一下后的茫然失语,莫名也感觉得到对方说的……恐怕不只对应当前的境况。
李显扬闻言却是讥笑:“你当然是不希望别人看见你怎么当面一套背地一套的——”
“李显扬!”江扬沉声打断了他。
白孔雀却微笑道:“你不必吠,我懒得同你争。”
“你!”他话说得文绉绉得温和规矩,用词却粗蛮枉顾礼俗,听得李显扬更气,直着眼狠狠瞪他,硬挤出声冷笑来,“哈!那你想怎样?是不是也不需要我们来救你?打算留在这里自生自灭?你话说得好听!可你要是不怕死又何必在江扬面前装——”
“李显扬……!”江扬红着眼却终于像从喉咙底挤出来,“你……不会闭嘴就出去!”
“你!”
李显扬震惊又愤怒地瞪着他,但是他觉得江扬偏心白孔雀却也不领江扬的情,后者反而笑道:“还是别吧?李公子如果闭了嘴,我岂非是要闭目塞听?”
“你、你什么意思?!”
李显扬这才像是懂得了吃惊,白孔雀却冷笑道:“若非李公子蠢钝受不得激将,也不知还要多久我才能知道自己竟已成了叛国贼了——”
他说着 “瞥”向了一直有心瞒他的江扬,笑盈盈的,眯着眼,口中却冷:“可惜他还是不够有用,死都不能让你们自己先走自己的就得了,至少给我腾点时间。”
李显扬瞪他瞪得吃力,这话说得竟像是他本也不想跟他们一道走,甚至还好像这些日子以来自己对江扬的阻挠其实都像是他所希望的,是自己被他暗箱激怒、不断利用——
“你这话到底什么意思?!难、难道不是你死皮赖脸非要跟着我们走不成?!”
白孔雀轻笑了一声,却是坦白得像玫瑰的刺一样坦荡荡的扎人:“不。我没想过把命交到你们手上,不过是我也不知你们是敌是友,所以总要谨慎些为好,对么?”
玉枫林恐怕这事只有在乎的人的会真正在意,但他所有的刺扎向的也好像都只是在场唯一真正在乎他生死的江扬,就连玉枫林也忍不住皱眉道:“那你现在就算是看出我们的好赖来了?!”
她说得讽刺,就算是她也不由生气,或许她倒更有理由生气,毕竟不同于李显扬,她一直是可怜白孔雀而愿意帮江扬护着对方的。她对对方不可不谓不好,如今却好像是遭人愚弄又被人反过来拿此得意地说道。
但是白孔雀只是静默了一瞬,他到底还是说得干脆:
“……我不喜欢桂花糕。”
“很多事迟来不如不来,因为没必要。”
我知道这句在现在算是个虐的。但我觉得羌霄个性里很有意思的一点是他常常说的是他觉得多数人实际上奉行的常理,但他最终往往却会选择变成那个出格的特例。
就像《罹世》里江扬孤身闯百媚教救人,对于羌霄来说实际上可能已经算晚了,他已经像修罗恶鬼一样地活下来可能也不太需要了,但是看到江扬来了,看到他曾为了救他竭尽全力,那就已经够了,单是那就足够慰藉了无关结果如何。
我觉得有的时候结果反而不是很重要,单看结果的话羌霄甚至可以对江慕颜感恩戴德(词不是很准确,差不多用一下),但是江慕颜丝毫不会真正在乎他的尊严荣辱和痛苦。
这点现在的白孔雀肯定不会这么说的,不过以后都会好起来的。
所以……我就这么虐了江扬(???自我怀疑人生.jp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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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第一百二十章 桂花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