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欢 第4章 单词

老衲神情如常，问：“想好了？这可是高二最后一学期了，最后的机会。黎老师那边说了，就算你家长是行政部那边的，她也能瞒天过海。奚音书，想好了吗？”

奚音书轻笑了下，少年人落落大方道：“老师，谢谢。我想好了。”

老衲没忍住，还是下意识短暂地怅怅叹息。而后立刻肃起脸，说：“今天卷子集黄冈、衡水之精华，好好珍惜。”

“……”奚音书木然点点头，然后进教室。

早在最后一排等着奚音书的张光州当即雀跃的招呼他，窃窃私语：“大佬赶紧着，这物理都要给我整秃了。”

说完他还挠了把头，手掌里还真有几根脱落的头发。

“卧槽，太特么感伤了。”

奚音书却是看着少年细长的鞋拔子脸，说：“学校规定，男生发长不过眉，你可以剪发了，不然扣分。”

张光州更加泪了。

问候完张光州，奚音书翻了翻桌上的卷子。精简的连个标题都没有，一题一题的罗列下来，空隙都不够打个草稿的。

老衲是越来越节俭了。

学生们都是单人单桌的，因为桌子宽度有限，很多学生都买了挂在课桌的收纳袋。奚音书从桌侧收纳袋里拿出草稿纸，开始做题。

张光州见老衲没进来，知道老衲又回去找卷子了。当即把课桌往前挪移，奚音书抵住桌腿，回头说：“我一个艺术生，你好意思吗？”

“换在刚进班那会，我比谁都不好意思。”张光州不死心，企图前进，却愣是被奚音书拦住。

刚进班那会，一班是公开分数的。一班的所有学生都是文行初中部的高分选手，几乎是各个班老师亲自劝留的。贴在进门处的分数排名表十分残忍血腥，就没几个下680分，一串的700分 。

奚音书独树一帜，分外扎眼的620。当时就有情商余额不足的人发表高论：“又不是艺术特长生了，这个分数怎么能进我们班。仗着家里在行政部有人吗？”

不是所有的好学生都是带着玻璃酒瓶底厚的眼镜，沉迷于题海的书呆子。很多时候，学霸有学霸的倨傲。奚音书这个分数，在其中实在勉强。

顶着质疑与不善，奚音书在推迟一个月后的摸底考里站了出来，杀进了前十，由此才融进集体。

后来一路下来，场场考试屠榜。张光州跟见了鬼一样，问过奚音书很多次，你原来真是艺术生。

文行中学众所周知，艺术生文化课都比较艰难。从认识奚音书之后，张光州和很多人都改变了这个固有的想法。

用张光州的话来说，有些人当艺术生，就是给他让个路而已。

有些人=奚音书。

做题做到八点半，文行中学才放学。

奚音书走的一向比较快，但是因为张光州今天执著一道关于楞次定律的超纲题，所以走的时候，已经快九点。

张光州住校，跑的快。奚音书只能自个回家。

出了教室，发现二班教室灯已经熄了。很多住校生选择去宽敞空调冷气足的阶梯教室自习，奚音书不知道明辞是不是也是。

刚走到二班前门，黑黢黢的教室门里蹿出个人。

明辞。

两个人一照面，都有点懵。对方居然也这么晚走。

不知道是不是晚间教室太闷，奚音书觉得明辞眼睛在暗暗浮光里有些发红。他鬼使神差地问：“逃课回来被批评了？”

明辞苦笑下，“要是批评就好了。”

像他这样门门都好，就英语不好的学生，其实老师更多是惋惜，所以总是苦口婆心的规劝。

奚音书顿了下，“有这么讨厌英语吗？”

“我最厌恶的人英语说得很好，厌屋及乌。”明辞神情有些阴郁，而后突转话题，“你住校？”

奚音书摇摇头，“跟同学讨论题目走晚了。现在要回家。”

明辞一笑，“我也是要回去了。顺路吗？”

奚音书往前走两步，指着窗户对面的那条街，“我家就两条街的距离。”

明辞顺着他手指望去，有些遗憾地说，“那很遗憾，我也是。”

奚音书：“……”

明辞见他噎了下，又补充说：“我那条街道的左边，刚好跟你相反。”

“……”奚音书看他眼，“那真是遗憾。”

两人说着话，就出了校门。城市因为光污染过于严重，看不见夜晚的星光。少年并排行走的影子在路灯照映下，在路岔口拉长有了交集。

打开家门，奚音书见家里只有父母的主卧室灯亮着。他母亲从里面走出来，杜绮女士在本市少年宫当舞蹈老师，气质好，显得年轻，但长相偏于清冷。奚音书遗传她，长得也显得清冷。

杜绮微微皱眉，看着儿子说：“医生说你没要诊断书，怎么……回事？”

奚音书换了鞋，说：“反正结果都一样，要不要诊断书都无所谓。我现在已经是纯文化课学生了，不会再碰琴。”

杜绮沉默着，然后看着儿子去厨房的冰箱里拿了瓶冰水，扭开就灌了下去。她声音有些哑寂，“音书，你以前……”

你以前很爱护嗓子，从来不喝冰水，也不吃刺激的食物。但是她说不出来，只是在眼眶烫红前回了卧室。

奚音书一口冰水实际不多，他并没有真的咽下去，而是在口中焐热在过嗓子。然后垂着眸子，把冰水无声倒进水槽。

‘谁给你吃的这药！’

‘这嗓子……想要恢复的可能性不大。’

一年多了，所有人听着他的声音觉着没变化，可是奚音书自己知道，只要他一起高音喉咙就跟刀割。

回了卧室，奚音书在独卫里洗了澡，换了衣服，已经九点半。

快十一点左右，奚音书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有好多条信息。

好听：我回去翻了新课标英语词汇，第一个单词就是A！

好听：奚老师，我背不下去，所以我刷了半部电影。

好听：我发现一个词，crush。

好听：算了，奚老师你学习吧。

奚音书没立即回信，他觉得对方应该还在做题。就看了另一个人的消息。

关期近：奚音书，真的不回来了吗？

关期近：我们都在等你。

奚音书当即回了信，“确定了，不回了。谢谢你们支持。”

关期近许是在线等奚音书的回信，当即回消息。

关期近：嗓子不能起调子也没关系啊，你还能谱曲写词啊！

关期近：你来给我们当门面担当也行啊！

关期近：韩朝宜一天到晚吐槽我们太丑，看不下眼，搞的她这个主唱都没兴致，正常水平都发挥不到七成。

奚音书笑了笑，忽然想起明辞的一句话。

奚音书：我这张脸没申请国家专利，你们喜欢的话，美日韩都能整出来。

奚音书：问题不大。

关期近：……

关期近：你被夺舍了？！这不像是你说的话啊！

关期近：我有点懵，你等我缓缓。

奚音书抿抿唇，没在回信。开始翻出各科试卷，把桌上的电子钟定了好几个时间点，然后开始刷卷子。

十二点的脑中声跟手机振动一块响起。

手机屏幕上，关期近发来首mp3格式的曲子。

关期近：临时录得，音质比较差，你听听，给填个词呗。

关期近：这个不为难吧。

奚音书踌躇半天，才拿起耳机带上，播放了关期近发来的音频文件。旋律缓缓流淌进耳朵，不是慢歌，也不是快歌，节奏很明朗又带着沁人心脾的温柔。总之，是首很青春的曲子。

忽然想起明辞的信息还没回，他看着那个单词，有了填词的念头。

crush，名词释义迷恋，动词释义征服。

名词释义迷恋，奚音书心跳了下，再次体会了明辞再念那段英语台词的怪异感觉。

不好意思，今天的物理习题太难搞，有点上头。

好听：什么题目？来看看。

奚音书一愣，把一道关于弹性碰撞和非弹性碰撞的题目发了过去。

明辞看到消息，无声笑了下。

好听：骗子。

好听：都没到全国大纲的难度。

奚音书有些讪然。

占比十分，很贵。

好听：你怎么不说广东理综占了18分呢。

……明天听写a部分单词。

好听：嗷——被拆穿了，就这？就这？就这？

嗯。

又追加句：你能怎么办。

好听：……背单词【挥手】【生无可恋】

奚音书回想起明辞在教室门口那个苦笑，以及带着锋芒的话，有些于心不忍。

能对十个，可开奖。

好听：都有什么奖品？

你猜。

好听：……算了，背单词了。

快一点了，奚音书收拾书桌。忽然又看见手机屏幕上的那首曲子，填词……？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填词而已，没什么的。

奚音书又重新做回椅子，挂着耳机伏案。窗外的居民楼都还零星亮着读书灯，学区房的夜晚从来没有窗子是全部漆黑的。

听了许久，奚音书都迟迟未下笔。只是听，还差了点什么。

他站起身，走到床边，蹲了下来，把手伸向漆黑的床底，去够一个长条的盒子。

明辞：没错，不是那个名词是这个明辞，是我本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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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单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