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之巅。
一袭黑衣的中年儒士端坐在那里,面前放着一张棋盘,身边放着一杆乌金色的长枪。
枪仙,司空长风。
他手执白子,沉吟了片刻之后落下一子。
“啪”的一声,他每落下一颗子,棋盘上便多出一个洞孔。
司空长风苦笑一声,说:“你还记得前几日我与你说的嘛。我在于阗遇到了那个唐莲身边的雷门弟子,他会火灼之术,若我没有猜错,他是雷轰的弟子。”
“据说他此刻已经进入了下关城,去闯那登天阁了。若我没有猜错,他是为了你而来的。和雷轰的那笔旧账,我怕你是逃不开了。”
“哼。”不知从何处传来了冷哼的一声。
“那个孩子,穿着一袭红衣。我记得他的母亲,褪下剑装后也爱那一袭红衣。”司空长风又落下一子。
可藏在暗处的那人却没有再以剑气破洞,沉默了许久之后才问:“你确定,真是那人吗?”
“你若看到了,也能确定。那眉宇与他的母亲一模一样。那傻呵呵的性格,倒是跟爹学的。”司空长风笑了笑。
“种子长大了,一颗颗棋子终于都入局了。”藏在暗处的人叹了口气。
“是的,唐莲是种子,千落是种子,如今第三颗种子也终于入局了。十四年立下的约定,马上到该履行的时候了。”
司空长风见对方没了下棋的兴致,也将棋盘收了起来,“这次没破几个洞,回去修一修,下一次还能下。”
“棋子已经入局了,那下棋的人呢?”
司空长风站起了身,将地上的长枪提了起来:“这场棋局上没有下棋的人,每一个人都是棋子。如果一定要说有下棋的人的话,那么在棋局正式开始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
“我们可以悔棋吗?”司空长风感觉眼前一阵落叶飘过,一个穿着白衣,手持长剑的人背对着他站着。
司空长风摇了摇头:“君子可不会悔棋。”
“可我不是君子。”那持长剑的人往前走去。
司空长风跟了上去:“是去见那孩子吗?以那孩子的能力,本来最多登上十二层,但是有个多事的家伙请他喝了壶风花雪月,如今的他,功力直上三层,怕是真能登上那十六层了。”
“风花雪月?是他?”
“对,是他。”
“他今日在哪里?怎么不与你一同前来?”
“他为了酿那孟婆汤,说去那海外仙山寻最后一味药引了。”
“孟婆汤?过去的事情,他那么想忘记吗?”
“他想忘记的,只是那一件罢了。但为了忘记那一件,就算把所有的事情都忘记,他也并不在意。”
“疯子。”
“疯子的可不止他一个,除了雷轰的弟子以外,还有一个疯子的弟子也来了,装成一个书生,带着一个小道士,骑着一匹老马晃悠悠地进城了。”
“道士?你说是他?”持剑人站住了身。
“青城山,赵玉真。”司空长风缓缓说道,只是最后一个“真”字还没有说完,眼前白影一闪,那持剑人已经飞速地往山下掠去。
“唉。那第十四层今日还是我闺女镇守的呢,我都没你那么急。”司空长风叹了口气,往前纵身一跃,也冲着山下飞速行去。
“不过,倒是没有看见那个丫头。不是说,要创套剑法,回来名震江湖吗?”
……
天外天,人间已是四月,这里却依然雨雪霏霏。
慕容初夏在雪地中舞着剑,叶安世在一旁安静喝酒,欣赏。
泠泠的琴声伴奏,却并不是琴声在带着剑而舞,而是剑在带着琴声高昂或低促……
玉湫一身鹅黄衣裙,膝上放了一张灵机式的古琴。她看着慕容初夏一身枫红色的衣衫衬的明丽的容颜不由得一直笑着。
纤纤素手,十指拨弄着琴弦……
红衣映着白雪,最是明亮适宜!
小姐来天外天的时候没有带红色的衣衫,若是她也没有巴巴的给她找来,也是多了些遗憾啊!
白发仙在一边笑着:“一剑是雪落轩辕大如席!”
“一剑是枫叶如雾秋意深!”
“一剑是北国山原千里冰。一剑青山依旧山水浓。”
梅花艳艳,大雪寒香中,
紫衣侯摇着扇子,喝着热气腾腾的茶水:“白发,那里是这么分的?
“一剑出,画卷生,漫天境意幽幽深,四季?在慕容姑娘这里,她剑下的,才是真的四季。天地万物随心,何去何从随意……”
紫衣侯起身舒袖,一扇展开,紫气东来。
“所以不愧是画剑啊!画剑既出,那我就为这画剑再填一抹风采。”
“好啊!多谢紫先生啦!”
慕容初夏翡剑横扫,再出一剑,她扬眉展笑,神采飞扬。同时一张巨大画卷仿佛便在她周围铺开。
一树玉兰花开,如梦如幻,如雪如雾,虬枝伸展,千枝万蕊的玉兰花莹洁清丽,朵朵向上,如削玉万片,晶莹夺目。看着便似乎能让人嗅到那淡雅的香气。
青石院落如棋盘般在脚下延伸……
然后,紫气东来,旭日而生。
一剑出,就仿佛有了域……
白发仙抱着剑,也高兴的笑笑:“自在地境已稳,你也该大自在了!”
慕容初夏收剑而立,众人置身的画卷却没有消散。白发仙摇摇头,有些可惜也有些赞叹不已的说道:
“我本来还想收你做个弟子的。那瑾仙公公虽然强,可我也不差。但是啊!我突然发现没有人能做你的师父。那瑾仙说得对,你是天上竹雀,你以天地为师。”
慕容初夏微微愣了,有些惊讶的看向白发仙离开的背影。然后看了看叶安世和紫衣侯,很温和的浅浅一笑。
“莫先生妄自菲薄了!”
紫衣侯摇着扇子看向她感叹一句:“不。你当的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