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等在西风巷 第7章 第 7 章

吃过午饭，林未晚没有打车回酒店休息。

而是在上午围读剧本的会议室歪着软椅里玩手机。

她百无聊赖刷了一遍社交软件，没什么感兴趣的话题，刚想关了屏幕闭眼小憩，赵澄澄的语音电话就打了进来。

她摁了摁眉心不情不愿地接通，不用想也知道对方要问什么。

“什么事儿？”

林未晚开口问道。

赵澄澄的声音听起来很闲散，但碍于大家都是职场人士，还是先装模作样打听了一番工作进展，继而顺理成章把话题落到了季团长身上：“旧情人相见，有没有擦出什么火花？”

林未晚隐隐叹了口气，实在不想回答，只能心不在焉地打发对方的八卦之魂：“什么火花？你是希望我们打起来吗？那不好意思，没能如您所愿。”

林未晚对着手机一顿瞎侃，她不知道自己和季西野之间算什么氛围，如果非要定义，就是别扭烦躁，远没有之前遥想的那么倨傲从容，甚至一句报复性的话都说不出口。

实在是很没出息。

“打起来倒也不至于。”赵澄澄“咕咚咕咚”喝了两口水，还十分享受地“啧”了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品尝了什么美酒，之后就又开始说老生常谈的“醉话”，“你知道咱们公司前不久那个复婚的小李吧？”

当然知道，是财务小姐姐。

“看在孩子的面上她跟老公复合了，结果呢？不到两个月那个倒霉老公又贱兮兮地给白月光小三花钱买包，用的还是小李的信用卡。真是死性不改，又渣又坏。”

林未晚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不知道赵澄澄每天工作那么忙，究竟哪儿来的精力探听人家的家长里短和恩怨情仇。

还特别喜欢乱七八糟地混为一谈。

她知道赵澄澄这是给她敲警钟，但实在没必要拿别人的例子恐吓她。

虽然她和季西野是不欢而散，但她确定季西野干不出那么没节操的事儿。

电话那头的赵澄澄听不到回话，以为说中了林未晚的痛处，更加喋喋不休起来：“好马不吃回头草，心疼男人没好报。姐妹，切记，切记。”

“我是来工作的，您能不能拿出点专业态度。”再不挂电话，林未晚头发都要薅掉好几根了，“你还要我说几遍，我和他没可能了。”

近乡情更怯，她和季西野默契对过去的“情”避而不谈。可能只有赵澄澄想的简单，以为季西野还对她抱有心思。

事实上，她早就被季西野拒绝了。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她还有什么想法，人家季西野未必会成全回应。

纵然林未晚表了态，但赵澄澄似乎还是不放心。她们是大学同学，当年的林未晚过得多消极，她是亲身经历的。

她长那么大，从来不知道谈一段恋爱能把人谈得万念俱灰，沉默如寂。

“哦，对了，那个小周总说过几天要跟我一起去探你的班，需要什么记得提前跟我说。”

果然，这才是赵澄澄打这通电话的真实目的，撮合她和“新欢”早日喜结连理。

林未晚本能就想拒绝。

她跟小周总完全没熟悉到那份上，来了也是尴尬。

可对面的赵澄澄根本不给她机会，来去匆匆，直接撂了电话。

这根本不是商量，就是通知嘛。

林未晚无语，直觉跟她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简直沟通艰难。

手机里所剩无几的电量被语音电话又消耗几分，她起身要找充电宝，结果一转身，就瞅到了堪堪推门进来的季西野。

她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刚才的语音通话。

“我来是问问你，要不要上楼休息一会儿？”

季西野面色如常，倒没看出什么破绽，想必没听到什么。

林未晚心下莫名一松，感叹自己小题大做。

人家就算听到又如何，早八百年过去的旧事了，只有傻瓜还耿耿于怀，念念不忘。

“上楼？”

林未晚没顾上拿充电器，接着门口季西野的话下意识反问。

哦，对了。

当年她是在剧场二楼住过，还有自己的房间。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想必早已换了主人，她这个“客人”还是不去越界好。

“不用了，我不困。”

她的确没有午睡的习惯，这可能是这么多年老喝咖啡提神的缘故。

尤其是赶稿期，喝起咖啡来如同饮白开水，以至于落下了难以根除的小胃病。

简单的对话讲完，彼此之间又陷入莫名的沉默，从再次见面到现在，季西野似乎一直有话说，但环境与气氛总是不对。

在加上过往纠葛并不美好，想撕开口子握手言和并不容易，甚至可能引起蝴蝶效应，连表面的平静都难以维持。

“下午我需要接受一下省电台的采访，你先带大家围读剧本，等那边结束我过去找你们。”

最终欲言又止还是回归到了工作话题上，季西野的神色及语调始终是带笑的，如三月春风，让人很难有脾气。

事实上闫记者还在坚持邀请林未晚一起接受参访，但被季西野给坚决挡回去了。他看得出来她真心不想出境，他不想让她回到故地还不舒服。

“知道了。”

林未晚公事公办应承下来，看季西野没有要走的意思，她也不再吭声，只是兀自踱步走到窗边的搁物柜边，埋头从自己包里翻找充电宝。

等她稀里糊涂拿到东西转身时，刚才门口的不速之客已悄然离开，默默合上的玻璃门连一点声响都没发出。

下午两点，林未晚带着几位小演员在小剧场对戏，帮他们理解人物找感觉。

期间碰到了几位之前就认识的老演员，彼此久别重逢，热络寒暄，默契的是谁也没提她和季西野的旧事，不问曾经，不说现在，就像从未发生。

小演员们性子活泼开朗，聪□□觉，沟通起来一点不费劲，他们正处在对感情还抱有美好憧憬的年纪，很容易沉浸其中，真情流露的演绎极易让人共情。

“小林老师现在有男朋友吗？”

中场休息时，他们在舞台上围坐成一圈，到底也算同龄人，话题说着说着就扯到感情问题上。

这也不难理解，毕竟他们现在讨论的是感情剧，每个人对爱情都有不同的向往，小女主着实很好奇，这位才貌俱佳的小林老师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没有。”

林未晚莫名有点尴尬，如实所说，也并不是对方问的唐突，就是她对感情这块着实不自信。

“不能吧。”小女主和另外一个女生异口同声表示震惊，“您这样的真不像单身的！”

“我要是男生，我肯定追你。”

“我也是。”

两位女生都很喜欢林未晚，同/性之间的喜欢比异性更客观，自带“鉴茶”、“鉴渣”滤镜。

“可能，可能缘分还没到吧。”

林未晚跟他们讲了好一会儿话，此刻被问的悻悻地，更觉口干舌燥。

小男主别看是男生，聊起感情话题也颇具积极性。

“也不能这么说。”他盘腿坐着，双肘大喇喇架在大腿上，发表感言，“季团长得那么帅，不也一样单身嘛。”

此话一出，大家恍然大悟，频频点头，感觉他说的非常有道理。

“可能越优秀的人对另一半越挑剔。”

小女主瞬间悟了，“我说我怎么一直脱不了单呢。”

“你少自恋了。”

小男主跟她是一个班的，知根知底，拆起台来直击要害，“你单身是因为你追班长没追上。”

“闭嘴！”

小女主被当众揭短，憨态可掬，小脸瞬间涨红，抬脚踢在小男主膝头，对方身型趔趄，差点歪倒在地。

“你这个母夜叉，活该没人爱。”

说着，俩人打作一团，丝毫不手软，笑骂声充斥在空荡的剧场里，回声缭绕，不绝于耳。

相互追逐的场景特别像无忧无虑、坦率肆意的小朋友，让人看了忍不住跟着开心。

林未晚生怕再被问什么不合时宜的话题，连忙趁乱起身走了。

半下午没喝什么水，此刻还是想上厕所。

原本在前厅采访的记者一众已经不见踪影，可能走了吧。

林未晚去完洗手间，本打算去拐角处的会议室拿落下的水杯，却在路过前厅时跟季西野撞了个正着。

他一手拎着一打青梅果酒，一手拿着杯鲜榨橙汁，无疑是带来给大家解渴的。

“你们在排练时还，喝酒？”

林未晚略有些讶然，语气听起来像打趣。

虽然果酒度数很低，但它终究也是酒啊。

“他们平时拿这个当饮料喝。”

季西野放慢脚步，跟林未晚并肩回小剧场，他似乎不甚在意，已经习惯了，“少喝点不会醉的。”

好吧。

林未晚感觉自己赶不上“时髦”了。

当他们推开剧场的大门，林未晚刚刚离开时的“八卦演出”，已经转变成了歌唱表演。

此刻，小男主正闲闲坐在高脚凳上抱着吉他唱民谣，看他们进来，故作帅气地冲来人扬了扬下巴打招呼。

民谣声嘶力竭，小男主脖颈上的青筋鼓起，还是破了音，席地而坐的几位观众不约而同拿鞋砸向他，把抱头鼠窜的小男主轰下主唱席位。

林未晚和季西野好笑地加入其中，跟其他人一样席地而坐。

不知是不是错觉，林未晚感觉季西野在挨着她下坐时，手肘似是蹭到了她的小臂，若有似乎的触感，让她瞬间僵直了身体。

“该我了！”

小女主仰头喝了口林未晚传过去的果酒，从地板上腾然而起，几步踱到对面的高脚凳旁，利落坐上去，摆好优雅姿势，娴熟地拨弄了几下琴弦：

“大家好，我是星光剧团未来的台柱子。下面由我来为大家演唱一首好听的流行歌曲，请大家热烈鼓掌！”

小女主比小男主还搞笑，此话一落，寥寥的掌声欢呼声骤然而起，林未晚也被感染了，放下矜持跟着热烈捧场。

这是她再次回到西风巷后第一次笑得畅快舒心。

本来季西野给她准备的是橙汁，此刻大家都喝酒，再加上气氛使然，林未晚没接饮料，而是转手从季西野旁边拎了一瓶青梅酒。

甘甜酸涩的液体缓缓流过喉咙，凉凉的沁人心脾，果真是解暑佳品。

顷刻间，林未晚好像回到了大学时候的音乐节，她和赵澄澄也是这样隐匿在人群里，在露天看台喝酒吹风，听着歌曲遥想往事。

那时，她心里百转千回的人还是季西野。

清脆的酒瓶磕碰声如带了电流，蓦然击得林未晚手心一虚，差点握不住光滑的酒瓶。

她没拿正眼看旁边主动跟她碰杯的季西野，只是不动声色地闷灌了一口酒，算是对旁人的回应。

此时，高脚凳上的小女主已经进入状态，全心投入地唱着情歌，台风从容稳健，已见明星雏形。

歌词一句一句吟唱而出，像要问尽世间爱恨转变的所有因由：

每当夕阳西沉的时候

我总是在这里盼望你

天空中虽然飘着雨

我依然等待你的归期

……

不知道是不是小女主唱得太过动容，还是梅子酒有点上头，林未晚突然感觉脑袋有些发晕，头顶的灯光细碎晃眼，迷迷糊糊的思绪也随之遥远。

你怎么忘了，你先说的爱我。

她和季西野当年，是谁先说的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