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岁愉将自己环抱起来,下巴抵在膝上,眼神落寞,喃喃道:“是啊,活着就会有希望。”
见林岁愉情绪低落,苏牧犹豫道:“当年得知你家出事之后,我也去瞧过,只是一把火烧了个干净,什么都没留下。”
林岁愉沉默着点头。
苏牧看着林岁愉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你有怀......”
这时旁边传来细微呻吟声,两人转头望去,见乔晞捂着胸口坐了起来。
乔晞已醒,苏牧便没有再说下去。
林岁愉拉过缓缓走来的乔晞,问道:“感觉怎么样。”
乔晞活动着四肢,道:“好多了,只是我浑身筋脉好似撑的疼。”
闻言苏牧微微皱眉,打量乔晞一番,视线又回到林岁愉身上 ,冲着她挑眉。
林岁愉瞪了一眼苏牧,看着乔晞微笑道:“正常,休养几天就好了。”
乔晞点点头,偷摸打量苏牧,抿着唇似是要说些什么的样子。
林岁愉看出乔晞的犹豫,道:“噢,是苏牧大侠帮你把体内的秽气引出的。”
乔晞抱拳,道:“多谢前辈。”
闻言苏牧呆愣一瞬,在看到乔晞恭恭敬敬的行李致谢时,不自在地坐起身,道:“嗯?...嗯...不用谢。”
随后乔晞坐在林岁愉身边,缩成一团,不再说话,只是双手微微攥住衣袖,不知想着什么。
林岁愉想起东方既明曾说过乔晞的爹就是因为伐怨才死的,只是现在又被怨修所救,不知她心里作何感想。
林岁愉若无其事地打量乔晞的表情,除了她因不适而微皱的眉头,好像没有什么其他的情绪。
正当林岁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时,乔晞转过头来问道:“现在该怎么办?”
林岁愉想起了墙缝里的纸,朝苏牧道:“你的小刀,借我一下。”
苏牧掏出来递给林岁愉,道:“现在不嫌弃他了?”
林岁愉脸上闪过一瞬间的尴尬,朝着苏牧讪讪一笑,没想到他看见了。
林岁愉手握小刀站定在那块突出的石阶前,用小刀凿大缝隙,将那叠纸拿出来仔细端详。
手里的纸页层层叠叠被折成小块,早已泛黄,捏了捏,里面似包着什么坚硬的东西,一层一层打开,几颗小碎
石掉落在地。
林岁愉粗略扫了一眼,也就中间几页能看清,最外面那几层已经被磨得不成样子,根本认不出写了什么。
林岁愉快速来到二人身边,将纸全摊开铺在地上,鲜红的字迹刺痛双眼。
乔晞惊讶道:“这字......”
苏牧道:“是用血写上去的。”
林岁愉看完第一张纸上的内容,道:“这是之前被抓来的人留下的吧。”
闻言苏牧和乔晞认真看信。
今日是我被扔进这里的第一日,他们将抓来的人丢进怨坑,不知为何,同僚们都出现发狂的样子,开始自相残杀,或许这就是他们嘴里说的秽气暴走吧。
今日是我下来怨坑的第三日,坑内厮杀已然停歇,只剩我一人,不知等待我的究竟是什么。
第五日他们又丢下来几个人,他们还是没能免于相残,最后又只剩我一个人,不知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我已记不清是第几日了,他们在我体内注入秽气丢在坑底,秽气当真霸道,起初我浑身胀痛难忍,好似要爆开,皮肤青紫一片,只是如今好受很多,连精神也好了很多,他们没有再送人下来,不知同僚是否已经逃出,还是已经遭到毒手。
他们不断在我体内交替注入秽气和另一种内力,两股气体在我体内相争,痛苦万分,生不如死,他们这是拿我们当实验品,为他们练就盖世神功铺路啊。每每难挨之时,我便将额头嗑向墙壁,我不能死,万一呢,万一同僚下一刻就能来救我呢,万一我还能见到我想见的人呢。
后面的字开始歪歪扭扭。
身体越来越疲惫了,我知道我的大限将至,放不下的唯有妻儿,不知罗儿是否还在怪我强凑这个热闹,若我没
来,便不会阴阳两隔,都是我的错。罗儿,我多想再见你一眼,就一眼,就好。
一时间三人都陷入沉默之中,心里都仿佛压了一座大山一般,透不过气。
林岁愉看着通红的字,想道:“这字迹虽然是用指头沾着血迹写的,却也能看出字迹清丽端正,想必是个温润书生。”
这时林岁愉注意到了最后的署名,“苏在珅。”
林岁愉在脑海中回忆一番,没听过这个人的名字,便没太在意。
苏牧一拳锤在地面,不由气愤道:“他们当真残忍!用活人实验秽气,真是该死。”
乔晞在一旁一直没说话,林岁愉注意到乔晞的神情有些不对劲,轻轻触碰乔晞,“怎么了?”
此时乔晞的注意力全放在最后的署名上,久久不能回神。
啪嗒,一滴泪,滴落在纸上。
乔晞那袖子慌忙擦拭水渍,越擦眼泪掉的越快,晕染一滩字迹。
似是终于绷不住,乔晞放声大哭道:“爹。”
林岁愉心头一惊,“什么!?”
林岁愉不敢置信的看着乔晞,又低头看了眼地上的信,“那信中提到的罗儿?是乔绮罗!?”
一时间,林岁愉不知该如何是好,便说起她知道的,有关十年前伐山大会的事情。
“据说十年前蒿里山怨修猖獗,武林人士自发组成一只灭怨队伍,名曰伐山,在开了伐山大会后,由廖聪亲自带队前去蒿里山。”
“只是那次损失惨重,几乎有点本事的都折在了那次伐山中,活着回来的人连一半都不到。”
林岁愉想了想,补充道:“他们也确实解决了蒿里山怨修猖獗的现象,在此次大会之前也确实没听说过这里还有怨修这回事,只是如今看来......”
苏牧接过话茬道:“都是他们想让我们看到的,故意将蒿里山有怨修的事情闹大,借着伐山的由头让他们自愿来蒿里山,然后设计让他们全部沦为实验品。”
“我猜那些人消灭的怨修也是他们事先准备好的,事成之后,他们装作平静下来的样子,背地里开始他们惨无人道的实验。”
林岁愉冷冷道:“让人们都以为他们成功平定怨修,功德一件的时候,而那些幕后之人还不知道在哪里偷着笑呢。”
苏牧不由嗤笑一声,“真是好毒的计谋,如今他们竟还想故技重施。”
乔晞在二人的讨论声中,逐渐冷静下来,微微抽泣道:“可我娘说,我爹不会武功,只是...喜欢诗文书籍,总是会随身带着纸笔,有想法就会记下来。”
林岁愉不禁疑惑,“不会武功,如何能来参加伐山大会?”
乔晞摇头,将脑袋埋进膝里,闷闷道:“不知道。”
林岁愉心里长出一口浊气。
只是这究竟会是何人所为呢?
他们这么做,只是要放心修炼秽气吗?
林岁愉想到近些年来不断有武功高强之人失踪,怕是都来了这里,就是不知道这种地方还有多少个。
乔晞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再抬头,瞳孔中闪着坚毅的光,“不论上次伐山大会由谁设计,都已成事实,只是这次,绝不能再让他们再得逞了。”
苏牧点头,看着这些纸,道:“快看看这里面说没说出去的办法?”
林岁愉边翻边道:“这里没有别的地方出入吗?你以前是怎么出去的?”
苏牧道:“我之前都是从上方掉下梯子或者绳子供我上下的,许久没来我都不知道这里什么时候多出来这些石阶机关的。”
林岁愉瞥了眼墙壁上的石阶,心里不由想起东方家,“是了,这些石阶机关精密巧妙,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东方家的手笔。”
收起心绪,专注于手里的纸,翻看半天,终于在被磨破的纸里找到了这样几个残缺的字,“石”、“堵”、“塞”。
林岁愉突然想起来一开始纸张堵住石阶的样子,以及打开后掉落的石子。
突然灵光一闪,前去将石子全部捡回来,捧着石子朝他们说道:“我们可以等下次石阶启动伸出来的时候,将这些石子卡入缝隙之中,堵塞石阶,这样我们就可以运起轻功上去了。”
苏牧看着墙壁,思考着可行性,片刻后他点头,“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
林岁愉将手里的石子全部递给苏牧,道:“那将石子打入缝隙的任务就交给苏牧大侠了。”
随即拉过乔晞,装作柔弱的样子,温声道:“我们两个弱女子武功不济,出去之后,还得劳烦苏牧大侠保护我们。”
苏牧闻言伸出食指点着林岁愉,笑吟吟道:“你这丫头鬼灵精的。”
“行!保护你们。”
得到苏牧的答复后,林岁愉冲着他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林岁愉收好手里的纸张,郑重地递给乔晞,说道:“留着吧,就当是个念想。”
乔晞伸手接过,稳稳地揣在怀里后,拍了两下,才放下心来。
苏牧道:“我有个问题,这里面的人你打算怎么办?我可不想暴露。”
林岁愉顺着苏牧的目光看去,看到满地躺着的人,道:“这个简单。”
林岁愉从怀里掏出没有用的半截香,道:“乱神香。”
“一会把这个点燃,放在他们身边,之后他们就会陷入幻境,一时半会醒不过来的。”
说着,林岁愉已经拿过小刀,在地上擦出火花,点燃了乱神香,放在了那群人旁边。
苏牧不禁替躺在地上的人感到悲哀,被敌人迷晕就算了,还要被自己人迷晕。
林岁愉看着冒出的缕缕白烟,道:“现在万事具备,只欠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