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瑜又梦魇了,他被收养回苏家后,就经常梦魇,梦到大火滔天,梦到血光阵阵,梦到他父亲母亲在他面前死前,还梦到了他自己最后也死了。
苏瑾瑜痛苦的皱起眉头,他不记得收养回苏家自己的记忆,连一段都没有保存下来 ,脑子剧烈的疼痛,仿佛要把他从血肉剥离,每天晚上,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梦。
“爹,娘!不要离开我!”
“瑾瑜,快走!别回来。”
爹被杀了,当着自己的面,苏瑾瑜一震,重复了无数个日夜的哭泣继续上演,后来就是看见娘也死了,他撑不住了,他不知道是谁杀了他。
在刀光血影,尸山血海中,没有回头路,不曾有过出路,只有障孽,看不清的黑烟和那些人的嘴脸,苏瑾瑜不知道那些人是谁,为什么要屠杀,也分不清这梦是真是假。
他好痛苦,平日里的嬉皮笑脸,打闹玩笑其实都是他在骗自己,他让自己高兴也让别人开心,好像就能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梦魇,此梦魇吞噬了血肉,把他从无尽的痛苦中带出来到了一片沼泽,最后又让他自生自灭。
他隐藏情绪太久了,无论是小豆腐、太子玄祁还是宋鹤辞,苏瑾瑜都没有和他们说过,苏瑾瑜不想让朋友知道,他很脆弱,也不想让朋友们分担这亿万斤的梦。
“苏瑾瑜,苏瑾瑜,你怎么了!?”
徽聿刚睡着就听见苏瑾瑜不安的呢喃声,还喊着爹娘,徽聿看着眉头皱起的苏瑾瑜,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是被梦魇缠身了吗?
徽聿没继续想就抱住了苏瑾瑜,仿佛这样能缓解苏瑾瑜的痛苦,“没事了没事了,有人一直在,陪着你。”徽聿一边说话一边轻轻拍打着苏瑾瑜的背,“愿你平安喜乐,诸邪尽退,再无烦扰。”
苏瑾瑜还是挣扎在梦魇里没有醒来,徽聿拍着他的背,突然感到有一阵灵力溢出?徽聿有些惊奇,只见到苏瑾瑜脖子上、手背上开始长出了梅花花纹,但是好像又不太确定,徽聿克制的触碰了一下苏瑾瑜脖子上的花纹,好像是刺青?梅花刺青?
这次刺青好像蔓延到身体里去了,但为何平时看不出来?好奇怪,还是梅花形状的,一瓣/娇嫩/欲滴却傲雪霜寒,栩栩如生。怎么会有那么成功的刺青?况且苏瑾瑜是什么时候把梅花刺青刺在身上的?
难道他家里人不会说吗?这刺青还可以隐藏?徽聿想着,不成想苏瑾瑜情绪又开始波动了,嘴里一直呢喃着什么,徽聿听不清楚,苏瑾瑜脸上狰狞,好似被撕扯放大,把心一点点剖开,又碎了……
徽聿继续温柔的抱着苏瑾瑜,慢慢的抚摸他的背部,“没事了,没事了,诸邪尽退,瑾瑜安然。”
苏瑾瑜身上的梅花刺青越来越明显了,甚至好似要长出来,徽聿不明白为什么,用指/腹/克制的触/碰了一下梅花/花/苞,下一秒梅花却更鲜艳了,苏瑾瑜情绪还是无法安定。
徽聿缓缓了叹了一口气,一把打在苏瑾瑜背后的睡/穴上,让苏瑾瑜昏睡过去。
而后慢慢的拉上苏瑾瑜的手,指/腹/停在脉搏上,缓缓查探着。
怎知这混账白日不安分,晚上已久不安分,早知道徽聿就跑走了。
“脉象倒是平稳,只怕是心疾。”徽聿看着苏瑾瑜的眉眼,不知道这般乖张放肆的人怎的会有心疾。
“你有疾,我没药,如何是好呢?”
“你还救了我一命,治好了我的伤,我该还你的情。”
徽聿想着,就下床穿上皂靴离去了。
苏瑾瑜刚才还在无尽的血泪中没缓过来突然就安稳的睡了过去,倒是比平时睡了个高质量的觉,苏瑾瑜不明白自己怎么了,结果一看旁边。遭了,徽聿不见了,床边还有余温,证明刚走不远,苏瑾瑜刚想下床时,却瞥见床头有碗药汤。
药汤么?
你是我的解药……
苏瑾瑜慢慢的拿起那碗中药,仔细端详着,却没下口。
“怎的,还怕我下毒不成?”徽聿困倦的从另一间房里出来,看来是去熬药了,脸上倦意深重,苏瑾瑜顿时有些酸涩,就喝完了药汤,哭的一批,但苏瑾瑜没有说话。
只是嘴间涩/涩/的,“你还睡么?”徽聿问道。
“睡。”
“嗯,那你睡吧。”徽聿平静的说,脸上不带一丝色彩。
“刚刚,你都看到了?”苏瑾瑜抬起头和徽聿对视。
“是。”
“你不觉得我可怜或是怕我?”
“何出此言?”
“谢谢你。”
“报恩。”
苏瑾瑜顿住了,平日里的放肆和张狂的伪装在此刻荡然无存。
“徽聿,你从何处来?”
“这就是第二个问题了……”。
“可你见过我狼狈的样子。”
“人之常情,不足为奇。”
“徽……聿。”
“怎么了?苏瑾瑜?”
“可以陪陪我吗,我……没有报酬。”苏瑾瑜苦涩的说道,摇摇头。
徽聿知道此人怕是要碎掉了,于是躺上床,一把搂住了他。
“睡,好么?”徽聿眸子水汪汪的看着苏瑾瑜。
苏瑾瑜眨了眨眼,扑向徽聿怀里,本来今夜也是不眠之夜,苏瑾瑜却感到了安心。
好久都未曾有过的安心。
紫萝藤随风飘扬,爱意肆意疯长,缭乱浮生一梦。
良久,苏瑾瑜缓缓睁开眼,还紧紧搂住徽聿,他看不透徽聿的来处,也不知此人的归处。
但现在他突然有个想法,汝之所在,便是吾乡。
即便排山倒海,这纷乱世间亦寻不到第二个你。
苏瑾瑜开心的笑了,突然感觉脖间有点痒,仿佛有什么东西般,去触/碰时,又什么都没摸到,很怪,苏瑾瑜一时不想管,只当他不存在。
他看着徽聿的睡颜,手竟不自觉的缓缓拉起徽聿的一缕头发,细细抚摸着,发间细亮光泽的感受让苏瑾瑜感到一种不可言说的禁忌般的挑逗。
窗外细风暖月,氤氲星辰万里,飘落满地叶片,无人捡拾。
屋内缱绻旖旎,却是一种禁忌。
苏瑾瑜没敢打破,禁忌之地,寸草不生,肆意的爱意被压制。
“海上月是心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是心颤动的声音,震耳欲聋,让流连过去与未来的芳泽接连,却不肯进入那被锁住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