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王吩咐赵刺史按照手册执行下去,短短半月已经有了成效。
可是眼下还有一些父母在洪灾中丧生,无依无靠的孤儿眼下还无好解决办法。
按照宣北律法,若是百姓可以收养孤儿,可以每月从衙门那里领取一贯钱和六斗米。
只是眼下孩童有上百人,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收养。
一筹莫展之际,赵刺史欢天喜地的跑来说,育婴堂的刘堂主来了,说愿意的话可以收养这些孤儿带回育婴堂。
成王大喜,眼下这件事情解决,这水患流民治理妥当基本就可以回京复命了。
刘堂主临走之际,一个妇人拖带着几个孩子的想将其中一个孩子送往育婴堂,不用都跟着她受苦。
刘堂主说着,若是送往育婴堂后,母子就此诀别,此后不再相见。
一句话断了那人的心思,就此作罢。
临走之际,严澈看着刘堂主始终挂在脸上的笑容,仿佛是刻在了脸上似的,宛如一顿弥勒佛,可是眼底却没有的慈悲,反倒是多了一丝耐人寻味的精明。
刘堂主撩起衣袍上轿子,刚抬起脚步,不经意间漏出了一枚小小的玉佩。
虽然只是片刻,严澈清楚看到那玉佩的质地,颇为眼熟。
刘堂主似乎感觉到了严澈的目光,不动声色的将那玉佩掩盖在衣袍下,拱手道别。
四月中旬水患治理完善,流民得到安置,成王回京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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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澈走之前曾叮嘱过念一和若水,不要将血莲的事情告诉她,怕她因此心里有负担,不利于身体的恢复。
严府上下也都守口如瓶,如今沈昭禾身子已经大好,广元的药铺需要重建,若水也辞别了京城回去广元。
天已放暖,走廊上的棉帘也都已撤下。
沈昭禾只当是自己命大又从阎王爷那里捡回来一条命。
茶楼开年来沈昭禾还未曾去过,一直在严府闭门修养身子。
严澈去了幽州已月有余,沈昭禾无事便坐在厢房的秋千上来回荡着,看着医书,打发些时间。
厢房的窗户开着,透过来的阳光撒在她的发丝,细白的手指都被光照的透红。
看了一会,她将医书放下,转身去了严澈年前为她修缮的那间药房。
念一不许她奔波茶楼,她在家里又无聊,闲暇时候便在药房摆弄那些药材。
她一手拿着药臼子捣药,心里又想着严澈,不知那人在幽州如何了,也不知道那边水患如何?
去年临走之际递给江夫人的拜帖那边早早回了帖子,也一直未曾去太过失礼,还得挑一个好日子登门致歉才行。
春桃看出沈昭禾的心不在焉,“少夫人,你怎么了,这药你都捣了半个时辰了?”
沈昭禾才回神过来,看着药臼子里的粉末,比那香粉还要细。
如今万今消已经改善成功,能采用最简单的办法提炼,并且研磨入药。
沈昭禾等着严澈回来,能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眼下日头正好,沈昭禾脸上病态的白还未褪去。
春桃看了看外头正好的太阳,将那躺椅搬了出来。
“少夫人,出来晒晒太阳吧,你看着日头多暖和。”
沈昭禾招了招手,让春桃把她刚酿好的桂花酒搬出去。
今年埋到这桂花树下,等来年再喝,味道更香醇。
春桃麻利的拿来的铲子,开始挖坑。
沈昭禾躺在那要以上来回晃着舒展了一下手臂。
在屋子闷了几个月将她原本就白皙的皮肤更为通透了些。
她垂着一只手随意搭扶手上,手指纤长,指甲圆润,宛如那刚抽出的藕带一般。
春桃挖的大约有二尺深,看着深度能将刚好将酒埋进去,问道:“少夫人你看,这样行不行?”
沈昭禾从摇椅上起身,看了看那深度,够用了。
春桃搬着酒坛子小心翼翼的放进刚挖好的土坑里。
“春桃,去折一根竹子来。”
春桃正掩埋着土,停下来,不明白她要做什么,脚步却是跑的飞快。
不一会春桃拖着一根碗口粗的竹竿拉过来了。
沈昭禾只想要春桃折一根小小的,看到春桃竟然砍了那么大一颗,看着春桃额头上的汗,和满脸的得意,不知该从何夸起,也怪她刚才没有交代清楚,“春桃你力气真大。”
春桃嘿嘿一笑,手一松,那竹子重重砸在地上。
沈昭禾走到竹梢位置,折下两根细小些的竹条,插在那埋桂花酒的位置做个标记,等来年挖的时候好找一些。
看着院子剩下那么大一根竹子,沈昭禾犯了愁。
“那这还要吗?”春桃扫了一眼沈昭禾折下来的细枝,又看看了地上完完整整的大竹子,早知道她就不费力气砍这么大一根了。
“要,你将这竹子找人砍成小段。”沈昭禾唯恐春桃砍的太过小了,又伸出手在比划了大约手臂长的尺寸,让春桃看了清楚。
沈昭禾又躺回了摇椅上,太阳晒得眼睛疼,她将披帛盖在眼睛上,遮去了一些光的灼热。
阳光透过稀疏的枝丫,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
听到竹子落在石桌上发出的声响,沈昭禾知道春桃回来了,“把药炉子搬来,不要拿药罐。”
话音落地,却未听到脚步声,春桃话这么多的人,竟然一句话也没说,沈昭禾隐约感觉奇怪,她缓缓睁开眼睛。
透过披帛看到那模糊的身影,身量修长,很明显不是春桃。
“昭昭。”声音带着一些疲倦,又带着缱绻的旖旎。
那身影慢慢靠近,一只手伸来,扯下她眼睛上的披帛。
那张脸慢慢清晰,他比着之前瘦了许多,五官也更为锋利了起来,脸上带着笑意,将五官的锋利衬地柔和许多。
“知行。”语调清泠,却又透着一股莫名的娇柔来。
严澈身子微微一侧,将照在她脸上的光挡了个严实。
她的整个人都被他的身影罩住。
沈昭禾双手抚上摇椅扶手,正欲起身,严澈弯下腰,伸出一只手,揽过她的腰,将人捞了起来。
她的整个人都贴在他的身上。
严澈匆匆赶路回来,身上并没有酸汗味,身上还透着淡淡的皂角味道,下巴也没有胡茬,很显然他回来前已经梳洗过了,或者说他回来并不是第一时间来找她。
沈昭禾拧着眉,面色带着一丝嗔怒,“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
她才不信,他匆匆赶路身上却是这般清爽,下巴的胡茬明显是刚刚刮过。
严澈一手抚上她的脸,拇指贴着她的下巴来回揉搓了两下,那皮肤立马泛起了红。
皮肤太嫩了,他手指带着剥茧,轻轻蹭两下就这般让人怜惜。
“才不是。”沈昭禾一手在他衣领上来回点着那些细碎的花纹,语气一顿,带着几分嗔意,“你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
严澈目光晦涩,心头却因为她的一番责怪更雀跃了,“沐浴过来才来找你,一身酸汗味,怕熏着你。”
一句话,沈昭禾心里的别扭便散了,她将头贴在严澈胸口。
“扑通”
“扑通”
……
如雷贯耳,这节奏好生熟悉,沈昭禾想起在广元喝桂花酒醉倒那次,做梦也听到了同样的鼓声。
她将头贴的更近了一些,怀抱也如此熟悉,难道他在广元时候就心动了?
心头闪过一丝窃喜,她先前虽然早知道严澈心悦于她,但是她不知严澈是何时开始的。
现在她反倒确认了严澈动心比她知道时候更要早,早很多。
怪不得那日江彦霖在茶楼砸他窗户,他脸那么黑……
当时她还以为是严澈面子上挂不住,误会了她跟江晏霖的关系才生气的,但是现在细想来了,也不全然是,更多的像是吃醋……
酸的很。
不过他也奇怪,生气就生气,也不说,难为她当时还费劲了心思去猜。
本来就是问一句话的事情,他长嘴了,又不是哑巴,多问一句能怎么样?
“严澈,你太笨了。”
他看着沈昭禾拧着眉,不明所以,手指也变的有些僵硬,微微低下了头,额头与她紧密相贴,“我很笨,还请夫人多多指教。”
沈昭禾看着严澈眼底的慌乱,带着一丝不知所措。
明明那个时候他就心动了,可她当时还不知道,害的她的心动而纠结压抑一个人自怨自艾。
她越想越憋屈,搭在他胸口的手力气不由得重了一些,使出几分力气锤了一拳。
头顶传来一声带着压抑的闷哼。
沈昭禾抬头看着严澈,他眉头紧抿,脖颈两侧筋络随着他要紧的牙关而凸起。
她手劲明明不大的,怎么会疼成这个样子?一定是在逗弄她,严澈什么时候也会耍这种小把戏了?沈昭禾不留情面拆穿他,“别装了,我都没用劲。”
严澈轻笑了两声,眼底满是宠溺。
沈昭禾看着严澈这般样子,更佳确认严澈就是在捉弄她,她想将身前的人推开,只是腰上那只手却揽的更紧了。
她面色有些恼怒,脸上带着红晕,拧着眉,一双眼睛瞪着他,像极了一只炸了毛的猫。
需要顺着她,不能激怒,惹恼了可就不好哄了。
严澈的手上松开了一些力道。
沈昭禾后退了两步,与他隔开了一些距离,伸手指着那药房的方向,“你去把药炉子提过来。”
“遵命。”严澈双手握拳弯下了腰,语气确是带着十足享受和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