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吴府时,看到与谢昳同相同的脸,韶灼不敢轻举妄动。
他比谁都清楚,真正的人被他藏在谢府。
害怕是假的,甚至连手腕上的疤痕都仿的一模一样。
后来,还好是谢昳回来了。
活生生,会怒会笑的谢昳。
“站着做什么?过来吧!”
韶灼眼神一亮,脸上是艳笑,欢喜的跟上去。
突然间,从谢昳腰间抽出一个东西,在谢昳面前摊开手心,是一枚鲜红泣血的晶玉坠。
韶灼坏笑:
“咦?这是什么?”
谢昳扯了一下嘴角,当做没有听到继续往前走。
韶灼却仿佛高兴的控制不住他自己,得意忘形,如同打开了话匣子,一路上叽叽喳喳。谢昳忍无可忍,狠狠瞥了他几眼,韶灼依旧兴奋。
“悯之,偷偷给人家买礼物做什么,买了也不说,我又不笑话你,你不要不好意思嘛~”
谢昳突然扭头,朝韶灼的嘴里塞进一个东西.
眯起眼睛,眉眼弯弯,却笑得阴森森,四周一圈凉气。
“醉兴楼的玫瑰酪,尝尝,很甜,吃完了就给我闭嘴。”
韶灼的优点就是会得寸进里。
只见他咕噜噜吞完后,伸出粉红的舌头将嘴边的残渣舔了一圈,还朝谢昳眨了一下媚眼,舌头经过下唇时,故意转了个圈。
谢昳的脸嗡的烧起来。
无耻!小崽子绝对是故意的。
谢昳扭头就走,韶灼却是不依,扑过来抱住谢昳的腰,将人拖进一旁的茶馆。
“义父,人家口渴,你请人家喝茶嘛~”
堂中忽然响起一片喝彩声,原是那油彩鲜艳的小伶,在台上接连翻了十几个跟头,落地依旧稳稳当当。
谢昳的视线一下被吸引过去,接着往下看,剧情却平淡无奇。
谢昳有些索然,然后他就发现,韶灼一直都在盯着他,被自己发现后,索性伸过来一只手贴在他手背上。
谢昳:......
“别急,下出是《金缘记》”
好吧,《金缘记》的话再等等也无妨,谢昳百无聊赖。
无意看戏时,周遭的声音就显得特别大。
“这呀,可就牵扯到朝廷的一些秘闻,你是读书人,耳根清净,不像我们这些做生意的,需时时刻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另一个清细的声音说:
“什么呀,瞧你这神神叨叨的样子......”
开始的声音说:
“你可知当今天子近臣是谁?听说朝堂曾争论不休,皇上气的要拿剑砍人,那位大人开玩笑说了句,他害怕,皇帝立刻就笑靥如花。
其实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孤陋寡闻,上面那层都传着一句话嘞!
帝颜只为韶悦。
听听,这个意思就是,得罪了皇帝不要紧,只要莫得罪那位大人就好。”
“你说的难道是那位韶......他说他害怕?据我所知他不是手握重兵,战无不胜么?怎会害怕砍人?
况且,一个大男人,在朝堂上这样说,不怕别人说他是娘娘腔?”
韶灼听到这里,忍不住去看谢昳的脸色,却见谢昳面色如常。
心虚的捧一杯茶递给谢昳,跟他一起听八卦。
“你这呆子!人家那是害怕么?你这关注点真奇怪,那位大人凭什么能让皇上独宠?还不就是本领在身。
你不知那位大人真正的身份,他与前宰相可说不清道不明。”
“咦?怎么扯到前宰相,那位宰相不是据说造反,后来被手下反水杀死,这跟你说的那位大人有什么联系?你莫不是在诓我。”
咦!他只是围观而已,怎么火还烧到自己身上来了。
谢昳微微惊讶,一路听得更是入迷。
“对啊,这就是关键之处,我说的那位大人,正是这位前宰相谢昳的义子。从小长在谢府,之前是谢昳的刀刃,那个反水的也是他。
他杀了谢昳,除去心头大患,皇帝自然喜欢他,再加上他这个人。
额,传闻面容妖孽,曾在关外作战时,将敌国的王迷晃了眼,不战自败。
啧啧,这样的人,这样的貌,谁能不爱!”
清细的声音反驳道:
“嗤,听你这么说,我倒觉得那人不怎么样,背主弃义成就自身,说到底不过是个小人,倒是那个宰相,白忙活一场,为他人做嫁衣裳......”
谢昳淡笑不语,原来在别人口中,自己变成冤大头。
这想法,天真烂漫的紧。
“啧,要不怎么说你呆呢?你觉得,若是真的从小培养到大,他会这么恨谢昳?用你的猪脑子想到明年也想不通。
那韶灼生的如花似玉,谢相是什么人,不管男女荤素不禁。
大宅子门一关,多少腌臜事你有又能知道多少?
我表兄曾经替大户送过人,有的客人癖好特殊,去了馆里专门往小里挑,人家送礼也清一色往小了送,你知道多变态么?
那些人就喜欢整些小的,逼着别人在床上哭哭啼啼的喊他爹。
我看啊,那位大人名义上是义子,实际上是什么谁知道?你想,不然那位大人能恨成那样?”
笑容渐渐消失,谢昳被那句“逼着别人在床上哭哭啼啼的喊他爹”给恶心的到。
慢条斯理放下手中的茶,脸色却极为不悦。
“啊!你,胡说八道吧,这种事你也信?”
“嘘,你小声一点,你不晓得如今那位大人的厉害,前段日子不是盛传一件怪事么!那宰相府一夜之间没有了。”
“我听闻不是谢......兵败服诛后,连同宅院一起烧了么,怎又不一样?”
“你那是假的吧!那位韶大人可是住在那里啊,就是嫌谢昳死的不够,还要住他的屋子,镇住他的魂不让他超度,你看看这恨的是有多厉害?”
不知什么时候,谢昳感到手背微热。
原来是韶灼握在上面,韶灼红着脸,微微低着头。
“悯之,你要是想听,可以直接问我的,这些八卦我才是最清楚的,他们说的不大对......”
“你说说邪乎不?那么大一片宅子,一夜之间成了荒地,一片土坑,连个草都不剩,你说这中间没有一点猫腻我还真不信。”
呵,他谢昳都能死而复生,一幢宅子没有了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谢府......没有了啊......
听别人谈论这些事,仿佛是隔了几十年,谢府早就没了,而那个他住的地方只是御赐的一座园子而已,他想买的话可以买更大更好的。
可是,那也是谢府啊。
就算是没上过心,也是按照旧宅一石一木重建的谢府。
如今,谢家的一切,真的灰飞烟灭了。
谢昳起身出了茶馆,身后是小旦唱的,咿咿呀呀的戏文,正是《金缘记》。
忽的想起来,他为何独爱这出戏。
大概是因为很小的时候,一家人坐在戏楼里的场景,让他一直暖和到了现在。
现实不怎么样,戏又太过美好,让人忍不住沉醉其中。
游荡在街上,谢昳觉得出来太久,该回药铺了。
手心蓦地一暖,韶灼眼圈通红的看着他,握紧他的手,将一串形状古怪的链子戴到他的手腕上,牵着他往回走。
“你不要听他们说的,想问什么我都告诉你,这是我送你的礼物,不许摘下来,链子是陨星所制,洗澡戴着也没事。”
当谢昳再抬头时,韶灼又是一副灿烂的模样,笑得妖冶动人。
“义父,孩儿无能,可能得你养我一辈子了。”
谢昳失语,重生后遇到的韶灼,一向如此痴癫。
现取一阵西来意,一片西飞一片东。
春色如许,是一辈子,凛冬涉水,也是一辈子。
小宁噔噔跑出来:
“先生,先生,刚才有个怪人留下一封信,点名交给灼先生。”
谢昳看向韶灼,对小宁说:
“既如此,你给灼先生就是了。”
韶灼收下信却没有当面打开,他如今是秘密过来,没有人知道他真正的身份。
这信,来者不善,是在明目张胆的威胁他。
他捏着信封,面色沉静,目光看向窗外,离元宵之夜仿佛才过不久,树桠就已泛青。
还是不够,还是觉得少,。
眼中似钱江潮头,三千浪卷,又似庐山烟雨,缱绻丝连,从来只恨别离多,未觉相思入骨深。
闭眼掩起眼中的惊涛骇浪。
想起谢昳曾问,为何会喜欢他,自己没有告诉他。
这有什么好疑惑呢,谢昳其人芝兰玉树,如琳琅珠玉在侧,爱上他如呼吸吃饭一般自然,更何况他与谢昳相处十年,经历了误会,生死。
谢昳于万千街道之中,唯独捡走了自己,而自己,早将看过无数次的背影,刻上心头。
如何不会爱上谢昳,他也不过是把先前不可见人的心思,宣之于口罢了。
可眼下步步迈向殊途,教他如何放得下,只能期待着时间能慢慢走,寸步相守,珍惜已到头的缘份。
韶灼摸上眼角的痣,笑得极轻。
信封上的字,一看就知出自刘敏。
白纸黑字,上书着:
“你不爱惜自己的命,也不在意谢昳吗?我手上有关于谢昳的信件,速回京城。”
韶灼走了,离开这里不知下落。
小宁趴在药铺的柜台上嘀咕:
“灼先生怎么一声不吭的就走了,隐月也消失了,他也真是的,不跟我说道别就不见,怪没礼貌的。”
他才不是想吃隐月烤的串串了。
算上走了的秦小爷,药铺如今只有沈先生,翠枝姐,加上他三个人了。
虽然最开始也是三个人,翠枝姐有活计,可总不在家,只有夜晚才回来,小宁觉得房子空了好多,心里也空荡荡的。
小宁偷看沈先生,先生还是正常打算盘。
只是有时会望着门外愣住,不知在想着什么。
谢昳没有想其他,他想的是,藏在沈梦笼旧衣里的牛皮纸包,不知何时不翼而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