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昳提着药到了林府,远处花丛中,铺着毛毯的躺椅子上,有人正对他眉开眼笑。
正是他要找的人,林府的少爷林霜白。
林府世代治香,传到他时已是第九代,林氏夫妇老来得子,林霜白是从小就捧在手心宠到大的。
可谁也不知,养尊处优的林家大少竟是只狐狸精,名副其实。
谢昳当初第一次将药材送到林府时,床上羊毛披身的林霜白,眯着一双风流的金瞳,从上到下的打量他,谢昳并不稀奇。
毕竟他本就经历死而复生这种事,世上有别的妖精鬼怪也正常。
反倒是林霜白盯着他的脸咦出声。
“奇怪,你当真是凡人?我竟看不出你的命格,莫非你也不是人?”
........
谢昳视线看向面前之人。
此时正懒洋洋的窝在椅子上,自从谢昳知道他的原身后,每次见面他就不再刻意掩饰狐狸相了,雪白毛茸的尾巴来回扫动。
林霜白慵懒的看着谢昳,谢昳轻笑。
“你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林霜白一愣,回头看一眼,随即咬了咬嘴唇,将垂在脸边的发丝撩到耳后。
“呀,瞧我这德性,一激动就容易忘形。”
谢昳倒不排斥异类,他还挺喜欢圆毛动物,前世他虽没养过狐狸,却是知道狐裘的手感。自从知道这个人是狐狸变的,心里就再没把他当成过人。
谢昳眼里的林霜白,不仅是个狐狸,还是个掉光毛了的狐狸,不过这点他不会说的,毕竟狐狸也是要有自尊的。
先前他养的狗子里面,有个灰色的最通人性,最得他心,有一次灰狗被他取笑后生气了,怎么喊都不理,还用屁股怼了他一天。
所以谢昳深知,越是聪明通人性的动物,越是有一股子自尊。
林霜白狭长的狐狸眼睛上挑着,里面一对金瞳熠熠生辉。
“梦笼今日怎有空过来?”
谢昳笑着将药放在了石桌上。
“自然是来看你有没有老实吃药啊!府中还有人,你收敛些吧。”
林霜白翻身换了个姿势,懒懒的说道:
“梦笼又不是不知,我吃不吃,不都一样。咦?”
金眸一扫,瞥到谢昳的脸。
林霜白突然坐起来,又仔细的打量起谢昳的脸,看了一会儿,露出有趣的眼神,模样笑得甚贱。
“梦笼,你这是招惹了什么地方的桃花啊?眉间的春意都盖不住了,咯咯,看你这敛足的气色,那人应是长的不错呢!”
谢昳郁闷,这个狐狸精鼻子果然灵。
“嗯,我今天来找你也是为了这个,我觉得,我那屋子进了什么不干净之物,你可瞧出来是什么鬼?会不会害人?”
林霜白眯着眼睛,浪荡的笑着。
“不一定哦,我看他不像鬼,倒像个花妖,特地送上门给你开桃花的,花妖。”
“别闹!你看出什么?它意欲何为?”
谢昳脸上挂满无奈,林霜白金瞳里一层一层荡漾着,狡黠的精光。
“不一定害人哦,我没见过哪个害人的妖精,会把人越害越红润的~”
听到谢昳提出问题后,林霜白眯起金瞳,神色复杂。
“总是能找到另一个人的法子?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或者有什么奇特的经历?”
谢昳摇了摇头,不想说,他的过去太纷乱,无从提起。
“好吧,你不说也没什么关系,有个法子倒是能达到你说的那种情况。
若缠着你的是个妖,他又与你换过血,自然能感知到你的位置,只是,我们妖族的血浸着妖力,无比金贵。
不得已,断不会用这种折命的法子,你......”
手指在谢昳额头一点,接触的地方金芒一闪,林霜白瞪圆了狐狸眼。
谢昳:......
林霜白方才绝对没憋好屁,他那斜视的眼神就是在说,你也配?
他也没那么糟糕吧......
谢昳出了林府,脑子里全是狐狸那双,笑得不同寻常的眼睛。
“我说,你可长点心吧~别是你在哪里留了情,自己却不知道,平白惹人家废了修行。
妖精大多心思单纯直白,你若没有多余的心思,就不要拖泥带水。”
狐狸还真会挑拨人心。
路过一处摊子,谢昳一眼瞧到那个簪子,和田玉里算不上十分名贵的品种,可淡青的色调,雅致古朴,温润到打眼。
像极初见时,那人身上玉佩的材质,三月春风一般,拂面不寒,难免让人沉溺。
秋水东长逝,何处待归舟。
虚妄,皆是虚妄。
挂在西阁的那张琴,自锦朝初立第八年过后,再也没有弹过。
曾经,半醒半醉之间发疯,想要砸碎一了百了。脚已冲进西阁,猛然看到照在琴弦上皎洁的月华,终究,将它取下抱在怀中。
闭着眼,静握琴弦,再睁开眼睛,银白的丝弦被血浸染,嫣红诡异,在烛火中仿佛也有了生命,蔓延如蛇。
于是瞬间失了魂,想通了一直想不通的道理。
最终,是他苦笑着,将琴重新挂好,跌跌撞撞的走出,第二天,将西阁封了,连同琴一起尘封落锁。
相忘不难,难的是酒,难的是人心。
谢昳握着簪子,凝滞良久,直到摊主客气讨好的声音出现在耳边。
“这位老板眼光真是好,这个簪子可是几十年难遇的好货,您看这成色质地,我看老板是个懂货人,给你便宜价,要吗,给您包起来?”
谢昳回神,微笑着拒绝,放下手中的簪子。
走过两条街的功夫,摊开手心,望着手里泣血般的晶玉坠哭笑不得。
刚才的摊主太过热情,可能好久没有客人,见他放下玉簪,竟将这枚晶玉坠放在他手中,说这才是真正的好东西。
至于为什么买下?
绝对是因他觉得摊主可怜,冬天仍穿着满身补丁的单衣,半天都没个生意。
绝不是因他莫名想起某人眼角的红痣。
转了几圈,谢昳转进林香阁,这是林霜白家的铺子。
挑了几筒林狐狸推荐的上乘线香。
纤细的沉香燃起一缕青烟,袅袅升起,须臾变的凌乱无序,翻转腾飞,丝缕般慢慢消散。
屋里徐徐充盈甜香的气息,闻着十分怡人。
前世谢昳在最后那几个月里,经常睁眼到天亮,若不是靠熏香入眠,他也坚持不住。
谢昳躺在床上,此刻整个人都放松了。
一阵轻笑声入耳,那“东西”又来了,依旧覆在他的身上,谢昳看了他一眼,无语的揉了揉眉心。
看来沉香也有不好用的时候。
几天下来,那东西已不像开始那样禁锢他的手,见谢昳不挣扎后,动作比之前还要温柔细腻的多,谢昳清楚那东西是在取悦自己。
谢昳原想直接忽视他的存在,就当是每日例行动作,只等那东西腻歪完赶紧睡觉。
就当他是翻脸不认账吧。
不知怎的脑中闪过狐狸那张意味不明的脸。
谢昳看了眼仍在忙活的脑袋,有些恨铁不成钢,气的他拍了一下那人的脑袋。
那人似乎不解,停下动作,红唇湿润,呆楞的望着谢昳。
谢昳早就被浓郁的花香撩的昏昏沉沉,他先前点的沉香丝毫闻不到了。
声音低沉:
“这到底是梦里还是醒着?”
那人仿佛被谢昳逗笑,呵呵,笑出一串悦耳的声音。
濡软湿润的唇贴在谢昳的身上,流连亲吻,然后将脸贴近。
“梦不梦的,要紧么?你舒服吗?舒服就足够了,我只要你舒服开心。”
谢昳无语。
“你每天这样,我连觉都睡不好怎么开心?”
那人迷惑的嗓音很是不信。
“胡说,你白天明明精神十足,不仅跟秦风峦亲亲我我,出门还跟狐狸精暧昧不清。
导致我一直都觉得,是自己做的还不够,不能满足你,不然你怎么有多余的精力去外面拈花惹草?”
谢昳的脑子嗡嗡作响,纯粹是被这个东西的话给气的。
谢昳一脚踹过去,想将这不讲理的狂徒踢下床底,被那人一手抓住脚踝。
“怎么,说中了?你也太偏心,对别人软语温存,对我又踢又打,小心点,踢坏了,我还怎么伺候你啊?”
“无耻!”
(难受,想发,但此处省去痛苦的几百字)
终于要来了么?
谢昳满头大汗闭上眼睛,在那人放进第二根手指时,喊出两个字。
“韶灼”
那人闻言停顿片刻,仍要继续。
“韶灼你放手,出去!”
那人身子一僵,果然不再动了,停了一会儿退了出去,却也没有下床,贴着谢昳的背,紧紧的抱着谢昳,吻着谢昳的喉结,吻着他脸上的汗。
“什么时候知道的?”
谢昳脑门很疼,但却清晰,若开了灯他还真不知如何面对身后之人。
“那天尝到菜后有些怀疑,还有你身上,白芍药的味道。”
刚刚那东西说出秦风峦的名字,秦风峦来这里一直自称秦小爷,从未提过名字。
但谢昳不敢说出这个原因,因为韶灼跟秦风峦认识这件事,作为沈梦笼的他不应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