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将军叛变一事事关重大,儿臣不敢欺瞒耽搁,父皇对此定然也十分交集想要一个答案。”
“只要父皇答应儿臣一个小小的条件,儿臣手中的线索全部如数奉上,不知父皇意下如何。”
想要得到什么,就拿对等的价值交换,这一点多没有人比从前的华誉更清楚。
因为她毫无利用价值,所以老皇帝厌弃她,宫人们拜高踩低,个个都瞧不起她,唯有华荣会照拂她一二。
先皇后临死前生下的一对龙凤胎,其中一个是华应飞,另一个就是华誉。
明明两人一同出生,华应飞被老皇帝当做先皇后的寄托,对他极尽偏爱,对华誉,却比对华荣还要更加厌恶。
老皇帝深知华誉有多无辜。
可还是将失去爱人的痛苦与怨恨转移到了华誉身上,认为是她的存在,才害死了先皇后,如果只有一个华应飞,他的皇后现在还能好好活着。
他的皇后本来该好好活着的,如果没有华誉。
两人虽是龙凤胎,样貌上却并没有多少相似,一来是华誉天生的体弱,是随便风一吹就得卧病的程度,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容貌上,她又更多几分遗传了先皇后,老皇帝每次瞧见她,都会感觉很不舒服,时间久了,就再也不去想华誉这个人了。
华应飞则和她完全相反,生了一张和老皇帝有五六分相似的脸,性格活泼好动,人又聪慧,什么东西都是一学就会,除了有些懒散之外,各个方面都很惹人喜欢。
两人是截然相反的两个极端。
在完全不同的环境下成长,华誉和华应飞之间的性格自然也找不到任何相似之处,她自小就清楚这一点。
想要什么,就自己去争,而不是等待他人的施舍。
“朕倒是想知道,朕这位素来都与世无争的好女儿,能拿出什么值得让朕做交换的秘密。”
老皇帝气极反笑,他看着华誉时,仍旧用那一双锐利的目光。
面上依然是从容之态,所有的一切,无论是超出意料的,还是预料之内的,全都逃不出他的掌控。
这是他身为天下之主应有的自负。
“用周将军叛变的秘密,向父皇换一个应允。”
“请父皇允许儿臣,带上军队前往銮城,去见一见皇姐,如若能谈和最好,若是不能,儿臣向您承诺,绝不会让大皇姐踏进大朝疆土半步。”
敢向皇帝要兵权,还是在现在这种特殊的时期,华誉是真的胆大包天,就连一旁的华应飞,都被她这话给震惊了。
华誉面色如常,语气没有丝毫波动,她就像是在简单的和人聊日常生活一样,完全不知道自己说出来的话,给此刻在场的二人造成了多大的震撼。
“若父皇还是有所顾虑,认为儿臣会同大皇姐一样,做出背叛大朝的事,也可让您寄予厚望的太子殿下亲自带兵。”
“只要父皇能让儿臣跟着去。”
但凡有些野心在身上,华应飞都不会在这时候拒绝,能把兵权实打实握在手里,这比什么都重要。
“应飞,既然你二皇姐有这份心,不如你便陪她再走一趟。”
老皇帝也是这样想的,如若周虎真的叛变,他也绝对不会将剩下的兵权交给一个女人。
可惜。
华应飞没有成为皇帝的那份野心,即便他明知此刻不应该后退,他应该向往常的无数次一样做出选择。
成为让老皇帝满意的儿子。
“父皇,儿臣不愿。”
华应飞这话一出口,老皇帝面上的笑是彻底维持不住了。
什么叫怒其不争,什么叫烂泥扶不上墙,什么叫到手的鸭子拱手让人,华应飞给出了最完美的诠释。
老皇帝是真要被他气死了。
也不知道,如果真的气死了,华应飞算不算弑君,那他还能继续当太子,还能当皇帝吗?
“胡闹!朕看是平日对你太过纵容了,才让你忘了自己的身份。”
抗旨不遵,放在别人身上,少说也得是个掉脑袋的大罪,华应飞身为太子,本就该在国家危难之际挺身而出。
他如今当然可以因为种种顾虑而选择退缩,毕竟老皇帝仍旧可以像从前一样,帮他把这件事瞒下来,除了在场的几个人外,谁也不会知道当今太子贪生怕死。
但,他是皇帝,从来都只有别人对他趋之若鹜的份,他站在高位那么久,连在他面前大声说话的人都找不到一个,何时又像现在一样,被人这样毫不犹豫的拒绝。
他是皇帝
不是慈父
他总是对华应飞有着超出一切的偏爱,于是华应飞理所当然的忘记了这回事。
伴君如伴虎。
“华应飞,朕对你寄予厚望,立你为太子,你便是这样回报朕的,倘若你真是贪生怕死之辈,这东宫之主的位子,还是趁早让出来的好。”
老皇帝这话不可谓是不严重。
太子之所以是太子,不只因为他是名正言顺的顺位继承人,也因为他真正拥有了权力,一旦站在这个位置上,除非是犯了什么大错,轻易绝不会被拉下来。
自古以来,回看大朝数百年历史记载中,只有一次太子被废,而当时的那位太子所作所为,可比如今的华应飞厉害的太多。
换句话说,若那人不是太子,只是个皇子,又或者只是普通权贵人家子弟,怕就不是被废这么简单的了。
老皇帝还是被华应飞气的太狠了,才会冲动之下说了这番话,可他是皇帝,他就算有错也绝不会认。
于是,他又一次决定,先把火撒到华誉身上去。
“先说,你到底有何证据证明周虎已叛变,若你敢骗朕,今年年末,就去蛮夷和亲吧。”
老皇帝早就有了打算,想送个公主去蛮夷和亲,这些吃着天下百姓供养,又拿不出任何实际作用的公主,唯一能做的,恐怕也只有去和亲。
用自己,换大朝边关的百年安稳。
他一直没行动,不是因为舍不得自己这些女儿,而是因为不想。
与其指望靠联姻来停止战乱,不如去指望蛮夷集体吃了有毒的草,一觉醒来全族暴毙,这样概率更大一点,也更合理。
大朝延续至今已过了数百年,历代皇权交替,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向蛮夷主动低过头的。
哪怕期间甚至被蛮夷打到了家门口,当时的皇帝也没想过要认输投降。
继承了祖上的基业,坐上了这个位子,被天下万民敬仰,就该,履行自己的职责,保护大朝百姓的安危。
“父皇放心,如若没有确切的证据,儿臣也不敢随便愿望虎将军。”
华誉像个无关紧要的旁观者,亲眼目睹这一场难得的君臣失和戏码,结果却又一次引火上身。
好在,她有备而来。
从最开始她就知道,兵权之事事关重大,不是她轻飘飘的三言两语就能攥在手里,不过没关系。
这只是预料中最好的结果,最坏的打算,早在十几年前,她们就做好了。
老皇帝这次是真的被气狠了,华应飞也是个没眼力见的,平常那股子机灵劲都不知道藏哪去了,非要赶在这时候,正在老皇帝气头上的时候唱反调。
没办法,他不唱反调不行啊。
万一老皇帝真的一时冲动,下了命令让他去,那秦不弃怎么办?
他昨天晚上等了一夜都没等到,现在说让他回銮城就回銮城,不抗命不行啊。
真要去了,没命的还是他。
而且,这次说不定他还会死在外面,尸体光是运回去都得在路上耽搁大半月,回去以后人都臭了,还没下葬。
随便吧,想怎样都可以,反正他从来也没想要。
“父皇,今日没外人在场,儿臣跟您说句真心话,之后不管您是要打要罚,儿臣都认了。”
“儿臣不想做太子,不想当皇帝,从来都不想。”
“如若父皇想让儿臣做,儿臣必不会让父皇失望,可儿臣心里不愿,今日说出来,也只是希望父皇能知晓儿臣心意,至于父皇让儿臣所做之事,儿臣都会尽力去做。”
这么多年憋在心里想说的话,华应飞以为自己等不到这天,他积攒了十几年,终于能在这时候说出来,可话一出口,又没剩下多少。
可能时间太久,把他的话全都消磨了个干净,说不定再过上几年,他真的尝到了权利带来的滋味。
肚子里的那些话呀,就永远也不会有说出来的机会了。
可一切发生的就是如此巧合,顺从了多年的华应飞,偏偏在此刻,就在心里生出了抗旨的勇气。
殿内霎时间有些安静,没人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就换了副样子,就连华誉也被他这番话给弄懵了好一会,犹豫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父皇,今日之所言,句句是儿臣的肺腑之言,儿臣绝无顶撞父皇之意,也绝对不敢抗旨不遵,儿臣也有自己的不得已而为之,还望父皇能通融一二。”
“这次,儿臣真的不能去。”
等了许久没人说话,还是华应飞自己等的心急,复又开了口。
他能去,他听话的很,让他去哪他就去哪,但现在不行,他还有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