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在警方勘验和调查的过程中发现的一些事实开始陆续呈现在禹菲面前。
现场卫生间除了禹菲、吕泽峰和禹卿的痕迹以外,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足迹、毛发或血迹等物。自从不再出租之后,禹卿曾经找人很仔细地打扫过这间屋子,这样的结果只能说明当天禹卿应该是一个人在现场。
禹卿所使用的刀来自禹家的厨房,虽然他们在这里居住得不多,但家里的物什还算比较齐全,毕竟禹卿还是喜欢自己在家做饭的。那把刀上除了禹卿本人的指纹和血迹之外也没有别的发现。
禹家其他屋里也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只是在厅堂桌子上发现了一个信封,里面装着禹菲的机票和证件等物,应该是禹卿自己带来放在那里的。
现场附近没有发现禹卿的车,据学校的人说当天她是从新雨学校打车返回凌州市区的,载她的出租车司机也已经找到,说法和学校的人相互印证,证实了当天禹卿是一个人返回家中,并没有任何其他人陪同。
无论怎么查,都没有发现任何第三方介入的迹象。除了尸检结果还没出来之外,一切线索都在指向唯一的一个合理的结果,那就是自杀!
但唯一令人疑惑的是,尽管众人在禹家现场和禹卿工作的地方都进行了仔细的搜寻,却都没有找到有类似遗书的东西。禹卿与禹菲姐妹情深是众所周知的事,居然没有给妹妹留下只言片语就选择了自戕,令所有人都觉得十分难以理解!
第二天,一觉睡醒后的禹菲虽然仍面带忧伤,但情绪不再那么激动了,像是在用思考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老曲将线索的分析结果都如实告诉她之后,她也显得十分困惑,思考了片刻问:“手机呢?通话记录有什么特别的吗?”
老曲摇了摇头说:“那天上午她接了一个电话,当时应该正好是刚下出租车。我们查了一下是从一家投资机构打来的,叫靖西投资。”
“他们和我姐说什么了?”禹菲问。
“他们说是谈双方合作的事情。”老曲翻着自己的本子说。
“后来呢?还有别的电话吗?”
“后来有很多未接来电,其中还有你打的……但小卿没有再接过了。”
“老曲,靖西投资的人还需要再去问一下,到底他们和我姐说什么了,需要知道细节!”禹菲想了想,这样说着。
“唉,我当然已经去过了,他们只说是双方合作的事情,对于具体是什么事,就推说是商业机密,不方便透露。只要这个案子不定性成刑事案件,我们也没有办法强迫他们讲出来……”
“那新雨的人会不会知道?”禹菲想了想又问。
“也问过了,他们也表示不太清楚,因为和投资方的联系一直是小卿亲自在办的!”
两人都觉得这条线索还有一些不可解之处,但又一时不知道如何深入,只能相对无言。
当天下午,吕泽峰回来了,带来了一个让老曲十分震惊的消息!最近一段时间因为教育体系改革,禹菲的新雨国际教育集团旗下的七家学校中,有两家没有按照预定计划拿到办学牌照,触发了她与靖西为首的几家投资机构签订的对赌协议中的风险条款,导致资方取消了后续投资计划,并且要求新雨回购他们已经取得的股份,以及支付高额违约金!
禹卿为之奋斗了多年的公司上市计划彻底失败,新雨集团不堪重负,甚至可能面临破产,难道这就是她突然自杀的导火索?
两人正说着,禹菲走了进来,看她的表情,像是已经听到了吕泽峰和老曲所说的话,但她明显还是有些难以置信,摇头道:“即使这样,总也有解决办法啊!为什么不说出来呢?为什么一句话都不和我说呢?……”说着,泪水又不自觉地滚滚而落。
老曲看得心中不忍,对二人说道:“情况我知道了。你们先回去吧,暂时不要离开凌州,我这边一有进一步的消息就会通知你们的。”
“不,我不走,我要留在这儿等!”禹菲却固执地说。
“小菲!”吕泽峰走过去,想去拉禹菲的胳膊,她却像受了惊一样连连后退,摇着头不断重复着,“我不回去,我要留在这里!我不回去……”
吕泽峰望着她,眼神里充满沉痛,却不能言语。
老曲见此情景,也就沉声对吕泽峰说道:“那就让小菲暂时留在这儿吧,我会安排好她的。你先回去吧!”
吕泽峰无奈,只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老曲随即把禹菲安排在了值班室里,见她身上还残留着数处血迹,还拿来了女同事的衣服给她。见禹菲也不应声,只是失神地呆坐在床边,老曲心中万分痛楚,但除了为了这件事积极奔走之外,也不知道怎样才能帮上她!
由于禹卿在当地也是小名气的人物,当天的凌州新闻中,对她的去世进行了报道。结果就在当天下午,一家保险公司打电话到了警察局,声称禹卿曾经在数年前就为自己买下了高额人寿保险,死亡保险金的受益人正是禹菲!
根据法律规定,保险金是不受债务追索的,并且人寿保险只要投保超过两年,即使自杀也会照常赔付,所有人听说了这件事之后想法都是一样的,那就是这笔钱很可能是禹卿早就预知到风险,特意为禹菲留下的!
又过了两天,禹卿的尸检结果也出来了。除了手腕上的伤痕之外,她身上并没有其他的伤处;从胃内容物来看,吃过早餐之后她也就没有吃过什么东西,猜想应该就是在收到靖西投资的联络后去意已决,所以才没有再吃东西;毒理检验也没有任何发现。综合其他的调查结果,警方给出了自杀的最终结论,这个案件的调查也就此终结了!
听到这个结果,禹菲仍然显得十分疑惑,但也没有再坚持什么,麻木了似地配合着把手续办完了。
再之后就是禹卿的葬礼,在吕泽峰的安排下,他们把禹卿葬在了禹菲的父母坟旁。墓碑上的照片中,禹卿的笑容依然是那么清纯明朗,但现在她却已经与所有深深爱着她的人阴阳两隔!秋风萧瑟,落叶纷飞,仿佛也在凭吊着这个坚强善良的女孩,为她的英年早逝而哀声叹息!
众人散去后,老曲、禹菲和吕泽峰还站在墓前。禹菲虽然已经不再哭泣,目光中却充满难以释怀的痛苦,老曲见到这样的她,忍不住拍拍她的肩头说:“菲丫头,想开点儿!你姐如有灵,见到你这样也不会放心的。明天就是要去美国的日子了,听叔的,出去散散心,好好读书!一切的不开心都会过去的。”
又见吕泽峰在一旁欲言又止,于是说了一句:“我先走了,明天就不送你了,一路小心!”就举步离开了。
“小菲……”吕泽峰终于开了口。这些天他能感觉得到禹菲在躲避着他,加上忙于安排禹卿的后事,两人之间几乎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禹菲此时的痛苦,他比任何人都感同身受;他自己的内心变得如何支离破碎,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想象!只是作为一个男人,在这样的时刻他必须保持冷静和坚强,更何况还有深爱的禹菲需要他去守护!
但真到面对她的时候,他却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表达自己的想法,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慰藉到她,只能沉痛地深深望着她,希望她能转头看他一眼,哪怕是一眼,两人一定可以心意相通!
“这几天我时常克制不住地在想,”沉默了许久,禹菲终于说,但却没有来望吕泽峰,目光仍然投向禹卿的墓碑,继续用干涩的嗓音说,“也许是我害死了她。”
“小菲……”吕泽峰的声音中充满痛苦,“你不要这样……”
“如果我没有把你从她身边抢走,她就不用孤身一人去面对那些事情,为了你她也一定会活着,一定会……我明知道你是她最爱的人,也明知道她从来都没有对你死心过,却还是选择了和你在一起,这大概也是一种报应吧。”禹菲说,表情平静语调平稳,言辞却似一柄柄利刃直刺吕泽峰内心!
“禹菲,你听我说,这只是一个意外!我们谁也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啊!其实我……总之你姐公司的事和我们的感情是两回事,我和她之间的事已经过去了,你明明知道的……”
“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话,也许你们还能回到过去的……”禹菲说着,语调中充满忧伤。
“不,不是这样的!在你来找我之前,其实我和你姐有无数机会可以重新在一起,但我们都没有这么做,是因为我们都已经把过去放下了!过去的那段感情我们都不会后悔,但后来我们都已经不再为它纠结了,因为我们所期待的无非是对方可以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而已!”吕泽峰急切地说。
禹菲只是静静地听着,仍然没有转过头来。吕泽峰见到她脸上的决绝大惊失色,急急地迈步走到她面前,扶着她双肩激动地说道:“小菲,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
“最近这几天我每次看到你都会想起我姐,我的心就会像在地狱里煎熬一样,痛得万念俱灰!我觉得,我可能真的很难再面对你了……”禹菲这样说着终于抬起头,眼中噙满泪水,但她紧咬牙关,没有让泪流出来,如同在以最后一丝精神勉力支撑,最后十分清晰地一字字地说,“对不起,我们分手吧!”
“不!不要!”吕泽峰一把将禹菲揽入怀中,沉痛地喊着,“现在我心里的痛苦和内疚一点儿都不比你少!不要对我这么残忍!……”
但他怀中的禹菲却一动不动,泥胎木塑一般地立着,脸上的表情也如同凝固了一般,定格在那心如死灰的一刻,只有泪水终于脱离理智的掌控,沿着脸颊默默地滑落。
“小菲!小菲啊!”只剩下吕泽峰一声声焦急而绝望的呼唤回荡在公墓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