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战红颜之八面修罗 第59章 碰撞

一大早，周正一刚到办公室没一会儿，就听到了轻柔的敲门声。这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是他多年的助理杨知敏送审批文件来了。

“进来！”他应了一声。果然随着屋门打开，高挑而纤细、留着披肩卷发、戴着精致的无边眼镜、总是一脸温和笑容的杨知敏抱着一叠厚厚的文件走了进来。

走到周正一的办公桌前，杨知敏一看老板的表情，就觉得今天的他似乎有些反常。周正一本来也不是一个十分爱笑的人，尤其是当督察官的这些年，他的表情似乎变得越来越严峻，眉头也皱得越来越深，明明是难得一见的养眼神颜，却带上了一抹肃杀之气，让人望之生畏！尤其是DCO年轻一代的督察官们，别说与他们的部长面对面聊天，就连见到他的身影在走廊转角出现都慌忙躲避。据他们说，被部长一瞧，好像自己的所有的秘密都荡然无存！

只有杨知敏才知道，周正一实际上对部门里的后辈们是多么在意！虽然他和他们交往的并不太多，但却对他们每一个人的姓名履历、行事风格、个□□好了如指掌。在审批报告的时候，他甚至能准确地判断出每一个人可能会在哪里出问题，准确地找到漏洞所在并给予指导。在杨知敏看来，周正一不是在把DCO的人当作同事，而是当作弟妹、甚至孩子一般在看待！

眼下他虽然在翻看着自己送来的文件，眼神却显得有些朦胧飘忽，嘴角轻抿，不自觉地轻轻叹息，感觉有些心事重重，似乎是有什么事情在令他担忧。杨知敏猜想这件事情应该是十分重要的，重要到居然连案子都不能让他集中精神，这对于向来冷静理智、喜怒不形于色的周正一来说可是非常少见的！

她进而想到，最近DCO数据泄露的事情闹得纷纷扬扬，他们内部人也都听说了，也都在私下里猜测议论，但承受压力最大的肯定还是身为部长的周正一。只是令她有些想不通的是，从事情发生到现在，周正一始终也没有大规模地正式组织过内部调查，这和他平时雷厉风行的风格可是太不相符了！这样下去，难道他是想独自默默地扛下这个巨大的责任吗？

她张了张嘴想说点儿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来。就连这样有个大活人站在桌边半晌，周正一都像是并没有注意到，还是在心不在焉地翻着手上的文件。

杨知敏无奈，只能静静地退出了那间挂着“履职督察本部部长首席督察官周正一”牌子的屋子，回到自己的座位，心中思忖着自己能做点儿什么来对当下的局面有所助益。

正在入神地想着，突然电话铃响了起来，是楼下保安打来的。因为DCO并不接待访客，所以并没有设单独的前台，只在一层设有保安室，应对临时的外来人员。

“有一位姓江的女士来找周总。”只听保安这样说着。

“请她打部长手机吧。”杨知敏非常简洁地说。如果是私人会面的话，一般不需要经过她，直接联系周正一的情况会比较多。

但紧接着就听到一个女声在一旁说：“告诉周正一，江毓蝶找他。”

江毓蝶，杨知敏的脑子里非常快速地反应了一下，立刻意识到了这个人是谁！她马上回应道：“请稍等！”接着她再次敲门进入周正一的办公室，告诉了他这件事。

周正一听说江毓蝶来找他，脸色变得更加阴沉，但随即说：“让她进来吧。”

很快杨知敏就看到一位年轻女士走了上来，明明长了一张明艳俏丽的脸，表情却也是冷若冰霜。杨知敏早知她的身份，知道来者不善，不禁暗暗地有些不安，但还是很客气地将她带进了周正一的办公室，并且冲了一杯咖啡给她。

“你居然被拦在外面，看来不是为公事而来啊！”两人沉默了片刻，还是周正一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这还是我头一次到这儿来。”江毓蝶说着，目光在周正一的办公室内环视着，“刚才在楼下看到你们的名人堂，多么精致的布置，多么华丽的数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什么战斗英雄，在炫耀自己的战绩……”

周正一望着她，并没有应声。江毓扬的案子直至今天还是悬案，没有人知道他到底为什么会出事，也不知道是否有人还在觊觎着他的生命。作为家属，偏偏江毓蝶并不能亲手来办理这个案子，甚至都很难到弟弟曾经工作过的地方来看一看，她的心情大概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他打量着江毓蝶。她今天穿着一身黑裙，与清淡的素颜和一头黑发相互映衬，整个人都透露出一种肃穆的气氛。这个造型，与当年他们初次见面的时候，差别着实巨大。

他还记得那是在自己研三时的秋天，也是督察制度课题组正式组建过后没几个月，在石教授的倡议和推动下，京州市城北区检察院也加入了这个课题，并且派来了他们的一个新人负责对接，这个人正是江毓蝶。

那时也是他第一次见到江毓蝶。彼时正是一个秋日的午后，她从外面走进他们的会议室，穿着一件纯白的连衣裙，腰带的位置斜斜地系了一条粉色丝巾，浪漫的卷发在脑后束起，随着她利落的步伐轻盈地摇动，姣好的面容带着自信的微笑，她一出现，好像就连屋子里的色调都变得更明亮了。

周正一很少去认真地观察女生，但江毓蝶给他的第一印象无疑是十分深刻的，他当时就向方孝栋的方向看了看，因为江毓蝶进来之后，先是向其小元点了点头，接着目光就落到方孝栋身上没有移开。

当时是为他们的课题奠基开题，之后石教授的项目组办公室里就又多了一张桌子和一个人。

热情活泼的江毓蝶和沉默低调的其小元几乎完全相反，是一个很难让人忽略的存在。有她在场的时候，其小元的话会变得更少，大部分时候只有在江毓蝶拿她调侃的时候，她才会出声解释，表达也往往比较迁就，并不与江毓蝶认真计较。

印象里只有一次，他们之间，或者说是其小元和江毓蝶之间，出现了真正的争论。

话题其实是起源于一条网络新闻，某位知名企业家公开承认，公司里的职务违规问题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起因是该公司负责一个重大工程的高管把高达一千万的工程包给自家亲戚，还号称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给公司节省了超过两百万的费用，并以此向上司邀功！公司详查之下，发现这种事情过去数年在公司里普遍存在，公司的各级各类供应商已经被管理层和员工的亲戚朋友占据，俨然已形成了一个稳固的以裙带关系维系的生态链！

看到这条新闻，周正一突然说：“在刑法里，企业职务违规行为本来是公诉的罪名，可是在现实中，在没有造成大的影响之前又有多少会主动追究呢？”

坐在她对面正在用刀削苹果的江毓蝶于是顺口说：“那是因为到底是职务违规还是正常的商业行为有时表面上是看不出来的，往往都是因为举报或者审计才能发现，公诉机关很难掌握。像他这种自曝的真是太少了，得是多法盲才会这么明目张胆啊？”

“意思是只要公司不追究，这类行为就会无声无息地了结呗？那请问这个和那些自诉的罪名有什么区别？”周正一皱着眉头问。

“公诉和自诉看的可不是谁来追究更合适，而是犯罪行为影响的范围啊！企业毕竟是社会组织，它的内部违规行为影响的可不止是企业自身，基于连锁反应会影响到更大范围的利益，所以才定为公诉罪名嘛！”江毓蝶不以为然地说。

“那我这么问吧，假如有件案子，客观上已经达到了犯罪的标准，但公司决定不追究，私下了结，是不是可以？”周正一试图将问题简化。

“这……理论上不可以，但最终判断的权力还是在国家机关。”江毓蝶的语气突然缺少了些许底气。

周正一听到她的这个答案，不自觉地就冷哼了一声，接着说：“据我所知，现在就算企业将这类案件移交国家机关，最终实现刑事追究的比例也是非常低的。”

“那是因为这类案子通常和职场权力斗争、股权纷争结合在一起很难辨别！公诉机关怎么能轻易参与到这样的事情里，被人当作打击报复的工具使用呢？再说要处理这类行为也并不止是刑事追诉这一条路吧？”江毓蝶还是不太服气。

“可是不严厉打击的话，客观上就是让大量企业的内部人员对法律失去了敬畏呀？私人企业的影响可能还有限，如果成为了上市公司呢？影响到更广大的公众利益呢？该怎样避免新闻里这样的问题？”周正一说。

“所以企业要进行合规教育啊！”

“教育那么有用还要法律做什么？”

江毓蝶见周正一咄咄逼人，于是转向其小元说：“小元你怎么说？”

其小元本来在旁边捧着一本书看，但半天也没有翻页，显见也已经被他们二人的讨论吸引，只是没有插话罢了。现在被江毓蝶点名，她也不好再继续装下去，放下手上的书，像是思索了半天后说道：“我也觉得目前的体系对企业职务违规行为的打击是不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