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上电话都挂了许久了,心里头还是美滋滋的,两只眼睛微眯着,忍不住回味刚刚交流时的情景。
厉诚在外面敲了好几下门都没人应,等直接进来后看见齐上这一脸猥琐的表情,心里一下就都明白了。
“这回又是哪家的姑娘要遭殃了?”厉诚单手搬正椅子,随意坐下来:“上一个不是才送过礼物吗,又换?”
“这话说的,你游戏都打通关了不赶紧删了,难道要留着你白白占内存吗?”齐渣渣理直气壮的:“恋爱当然还是刚一开始认识的时候最好玩,到最后就完全是鸡肋,得赶紧换一个了。”
厉诚、齐上两个人虽然是发小,亦是死党,但在性格和为人处世上皆是迥然不同。
跟厉诚一贯独来独往不同,齐上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几乎是从初中起,他身边女人就一直没断过。
厉诚记人脸记得很快,只要看上一眼,下回遇见保准还能认出来,可齐上的女人却能多到连他这个天才都记不住。
“这次这个妹子真的太绝了。”即便知道厉诚不感兴趣,齐上还是忍不住要跟他得瑟:“我一看见她照片就开始受不了了,不是那种P的妈都不认识的,特别真实,特别清纯,特别漂亮。你说这种极品我怎么可能错过?赶紧让人把她视频翻出来,这一看不要紧,越看那是越喜欢。不是都说视频里面人会胖点儿嘛?她完全不会,下巴还是尖尖的,眼睛还是大大的,身材明明那么苗条,居然还是前`凸后`翘的。”
厉诚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你从哪儿弄的人家的照片和视频?这些可都是**。”
齐上立马清咳两声,有点不好意思似的:“哎呀,这次不是招聘吗,韩娜把进入第二轮面试的人的材料拿来给我看,我一下就把那姑娘给挑出来了。就她这个条件,还进什么第二轮啊,直接拿下就得了。哪怕干不好律师,平时带着出去见见客户,脸上也有面儿。不过小姑娘还挺有主意的,”齐上想到她刚刚在电话里软而有力的声音,心越发酥了:“她说自己什么都不看重,就想要一个好点儿的带教。”
厉诚脸色立马变了:“齐上,你是不是有点太饥不择食了,这是招聘不是选妃。大家都是凭本事过五关斩六将,突然因为你来了这么一个开绿灯的,且不说这事传出去有多难听,对其他人有多不公平,那姑娘要是知道了,自己也不能乐意吧?”
“我哪为她开绿灯了,她不凭自己本事进了第二轮,我也看不见她啊!而且我都问过韩娜了,她在面试里表现得特别好,就算没有我,他们几个HR也都准备让她过第二轮的!”齐上不服气:“我无非就是提前宣布了她的胜利。”
厉诚呛声:“韩娜那种人精,你一抬眉,她都知道你想干嘛。你这次表现得这么明显,她当然要顺着你的想法往下走了。前几天你还跟我说过办公室恋情危险,现在却要迎难而上了?你如果真能跟人家修成正果倒也算了,要是跟你之前几次一样狼狈收场,你让所里人怎么看你,怎么看那姑娘?”
“哎呀,你别跟我扯这些!反正电话我已经打了,海口已经夸出去了,人家下周一都来签合同上班了。”
齐上起身走到厉诚旁边,拍拍他肩作为安抚:“你放心吧,我都多大年纪了,有分寸的,绝对不会给所里添乱的。况且感情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她要是不同意,我也不能牛不喝水强按头吧。”
厉诚把他手拨开,一副要跟他划清界限的样子。
齐上却察觉出他态度有松动,连忙趁热打铁道:“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要给你找个实习律师吗?为了你的工作越做越好,为了你的团队越走越远,也为了便于你监督我俩,你就给这妹子做带教吧?”
什么叫损友啊,齐上这样的就是损友里的王者段位吧。厉诚不耐烦的起身,要拒绝,却在齐上给他递来那姑娘的简历时,一下愣住。
厉诚眉心皱得死死的。
一张脸黑得吓人。
齐上仍在吊儿郎当地口嗨:“长得漂亮吧,妥妥的一个大美人!如果要为这棵树放弃整片森林……”
齐上非常艰难地做着选择:“似乎也不是——”
“不行。”齐上没能来得及说出的那两个字,此刻被厉诚一字一顿地说出来。
但两人指代的意思明显不是同一个。
厉诚手指微微发力,简历一角皱成一团:“不行,”他再次重复:“你想玩哪个女人都可以,但这个,不行。”
***
既然已经答应了要去上诚,莫佳特地上网搜了下这家律所的信息,想先提前了解一下。
为了取名方便,许多律所会直接选取几个合伙人的名字,进行简单的排列组合。
上诚似乎也是这种情况,之前给她来电话的齐上应该是贡献了一个“上”字,另有几个不认识的合伙人,名字里几乎都有“诚”字。
等她把事务所的页面来回翻过一遍,确定没有某个熟悉的名字,心里那种不定的情绪才渐渐好转。
不是他的那个“诚”就好了。
莫佳在心里暗暗的庆幸,这回的遇见已经够狼狈了,每周日给他弟弟上课也让她压力很大。
这要是一不小心还在一个地方上班,她不敢想象之后的日子会有多难。
她蓦地回想起上一回见面的时候,厉诚故意贴着她问:……害怕自己忍不住想回到我身边?
纵然两人没在一起过、她不了解他,她也该听出这话里藏不住的奚落和的嘲讽。
如果说在此之前,她还可以欺骗自己厉诚已经将她忘得差不多了,那在这之后,她应该知道厉诚仍旧没有彻底放下。
即便不再耿耿于怀,心里每每回想也还是会觉得不舒服吧。
毕竟,他在那段感情里是没有错误的。
一点也没有。
可也正是如此,她才想要离他更远。
越远越好。
可谁能想到怕什么就偏偏来什么。
莫佳怎么都没料到还是要在上诚遇见厉诚。
而厉诚就是她未来一年的带教律师。
齐上一脸灿烂笑容地告诉她:“厉律师可是咱们国内顶尖的知识产权律师,多少人想跟在他后面学习可都没机会,你看我对你有多好吧!”
莫佳仍处在蒙圈状态,疑惑道:“我之前看所里的官网,好像并没有看见厉……厉律师的信息。”
“那是,他这个人特别低调,从不许我们拿他这块金字招牌做宣传,更不会像某些律师一样,热衷在网络上包装自己。圈子外的人不知道他是正常的,但在圈子里面嘛……”
齐上向莫佳竖起大拇指:“当然了,他不仅仅案子做得好,人也很认真负责,教东西从不藏着掖着,团队里的人没有不说他好的。总之,就是完美符合你对带教的所有要求!”
莫佳点点头,表情却依旧很是严肃。
齐上一下看得心里痒痒的,腹诽怎么会有这样的妙人啊。笑起来漂亮,面无表情漂亮,板着脸也那么漂亮。
他可舍不得这样的姑娘犯愁太久啊,连忙询问道:“怎么一点都不高兴啊,是不是听见知识产权觉得害怕呀?”
知识产权的相关法律一直是法律里较为特殊的那部分,特别是在解决专利侵权的问题时,光懂法律还不行,还得懂技术,是以文科背景的法学生们根本不想碰这一块。
而过了法考的理工科生们,又因为知识产权在法考中的比重极小,对其完全不熟悉,也是对之避之不及。
另一方面,知识产权是近几十年才在国内兴起的概念,比较“小众”,纠纷量相较于民商事、婚姻家事类案件要少得多,进一步限制了从业人数。
齐上安慰道:“我也不是随随便便就把你安排进知识产权的,我主要是考虑到你不是法本法硕,知识体系上肯定要比这些人差一点,直接安排进其他部门,你可能一下子跟不上,会觉得心里落差大。”
“但你有工科背景,又有过相关工作经验,相较于文科生来说,思维逻辑应该更加缜密严谨,让我们这些念法律的头疼的侵权判定,对你来说可能并没有那么难。”
齐上苦口婆心,可一看莫佳,小姑娘仍旧是眉头紧锁。他想了想,话锋一转道:“现在就业形势可是很严峻的,这次要不是我们所战略调整要扩招,你应该根本没机会进来。说句不太好听的,现在两千块的司机不好找,一个月两千块会开车的实习律师却是满街跑。”
“我相信你来我们家之前,也投了不少律所,面了不少律所了。我能给你的薪资待遇,即便算不上最好,也是中上档次了。可人家能给你安排的带教律师是什么样,我给你安排的是什么样?有时候不要太看重一时的得失,你要真想在律师这一行业干好干久,起点可是很重要的。”
齐上虽然不是每个字都中听,但确确实实每个字都是为莫佳考虑,莫佳自然觉得很感激。
齐上说得很对,一份职业的起点是极其重要的。上诚作为市里乃至全国有名的精品所,在好几个领域都颇有成绩。能在这样的所里开启职业生涯,以后的简历拿出去都比别人漂亮。
齐上给她开出的报酬绝对是业界良心,帮她找的带教更是天花板级别——撇开某些纠葛不谈,厉诚作为行业里一等一的top级律师,是她这种层次的菜鸟极难接触到的宝贵人脉。
只是在这种种优点之中,仍旧有一个忽略不掉的致命伤。
厉诚,厉诚。
一旦接受,莫佳已经预感到自己未来会很难熬。
厉诚原本就是完美主义者,对工作一向精益求精,因为两人之间的瓜葛,他应该会乐于给她再上点强度。
材料应该会改很多遍吧,他很吹毛求疵的,以前她写了调研文章,让他帮忙看看,但凡格式不按照国家标准调整,他直接看也不看就对扔回来。
加班肯定也是家常便饭了,他做事从不喜欢拖延,每每拿起一件案子,哪怕饭不吃,觉不睡,非得要把每一个环节都研究透了才肯停下来。
而她作为新人,帮他办公室打扫卫生只是最基础的,咖啡要泡吧,茶要泡吧,说不定每顿外卖点什么也要她操心。
……
……
这么一想,莫佳倒是意外放松了下来。
说白了,这些也不过就是打工人的日常罢了。
既然躲不过,那就关关难过关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