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神下来捡垃圾 第76章 黄粱一梦25

只要待在齐梦雪的身边，齐成周总是会觉得安心，而以前在梦雪宫中他总能找到那个让他心安的身影。

他知道这是梦。

可即便是梦，就让他稍微沉溺一会儿吧，就一会儿……

他有些累了。

一步一步，心中忐忑而又期待……

果然，梦雪宫中的人儿还在等着他，对着他巧笑倩兮，就如同记忆中一般……

他一头扎在齐梦雪的怀里，齐梦雪轻笑着，如同记忆中那样温柔抚摸着他的头发，“这是怎么了？可是又出了什么事情了？”

他摇了摇头，不想说话。

以往无话不谈是因为问心无愧，也因为他们曾经所谈论的那些事情对于他们两个之间的感情没有丝毫影响。

可他再也无法问心无愧了……

恍惚中，他仿佛又变成了曾经的那个他。

他想起在朝上威武大将军对他提出的意见的反驳，雄壮威武的身影让他呐呐不能言语。

他想起太傅对他说的话——“任人唯亲恐有后患”，想起宫中的种种传言，他确实逐渐偏向太傅了，这也让威武大将军的脸色愈发不好了……

本来无比期盼的孩子的降生带给他的不是初当人父的欣喜，反而是无端端的沉重与心慌，再加上偏向太傅的行为让他对齐梦雪无时无刻不感到的歉意，也更加让他不敢再面对齐梦雪了……

他甚至觉得自己的举动是有些莫名其妙的，那些都是他曾经的胡思乱想，或许自己不该这样，可是后来……

他想起自己身边宫女倩倩的怂恿诱惑，想起齐梦雪震惊厌恶不信任的目光。

鲜血淋漓，曾经朝夕相处的倩倩在他面前哭嚎着，鲜血蔓延到他的脚边，吓得他连连后退，腿软得站不起来。

他想起了那段时间经常做的梦，在梦中，他变成了倩倩，齐梦雪的兄长拿着染血的长剑站在他面前，剑尖对着他的面门。

宫内的传言仿佛成了事实，他梦到齐梦雪抱着孩子站在他面前，她的父兄一脸得意地对他说：“这个废物已经没用了，以后太子齐元思便是这齐国的王，这齐国是我们威武大将军府的囊中之物了。”

齐梦雪也在看着他，目光就如同被误会的这段时日里对着他的那般，那如同数九寒天一般的冰冷。

他看着剑闪着寒光，一剑砍掉了他的脑袋，他的脑袋就顺着台阶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往下滚落……

恐惧如同附骨之疽一般逃不脱，甩不掉……

他不敢再见齐梦雪了，往日里让他感觉到温暖的怀抱再也不属于他了。

可是他依旧爱着齐梦雪，即便只是看着梦雪宫的宫墙，只要他知道齐梦雪就在这梦雪宫中，他就会在重重压力之下感到久违的安心……

小太子一天天地长大，一张小脸白白嫩嫩的，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仿佛能够看透一切。

小太子很是聪慧，比齐成周所见的任何一个同龄人都要聪慧懂事，齐成周在这个年纪估计还不认识自己的名字，小太子却可以熟读诗词歌赋，甚至对此还有着自己的见解。

任何一个父亲有着这样一个孩子估计都会感到发自内心的自豪，可这带给他的只有日复一日的恐慌。

噩梦仿佛一日比一日更加清晰了，靠着对齐梦雪的爱所支撑下来的信心如同支撑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稻草总是不那么坚韧的。

最终，稻草被压断了脊梁，齐成周再也忍受不了日复一日增长的内心深处的恐惧。

他打算做些什么来驱散自己的恐惧。

他必须那么做，他害怕等到小太子能够打理事务的那一天就是他的死期。

威武大将军没做出任何叛国之事，或者说他没有抓到任何的尾巴，可他知道等到他们真的起事的那一天，就真的晚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得知了齐梦雪哥哥的孩子要办满月酒的消息……

齐梦雪很久没有回到威武大将军府了，她的到来让威武大将军府的上上下下把目光都聚集在了她的身上，他这个国主反倒是被人有意无意地忽略了。

威武大将军一向看不起他，他是知道这一点的。

可是他也没想到自己把准备好的叛国证据藏在护国公府是如此的简单，地点有些讽刺——正是他和齐梦雪最初见面的那座假山之中。

他不想玷污这个地方，可这里是他唯一知道的隐蔽所在了。

接下来，只需要把消息传递给太傅就可以了。

太傅一向对威武大将军是不太放心的……

……

手腕被紧紧地抓住，齐成周猛然睁开眼睛。

周围已经是黑夜，昙花在黑夜中盛开，那是他曾经所熟悉的美丽——以前，他都会和齐梦雪在夜里等着这株昙花盛开。

他记得这一晚……

在他的眼前，是那晚齐梦雪陡然瞪大的双眼，仿佛看透了他的伪装一般，眼中带有十足的震惊与不可置信，“你知道。”

齐成周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就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知道什么？”

“你知道我父兄是无辜的。”齐成周的这一番表现在齐梦雪的眼中无疑肯定了她的想法。

她太了解齐成周了。

她曾经用尽自己的一切去爱着齐成周怎么会不清楚他的表现意味着什么？

“为什么？”齐梦雪的双手抓住了齐成周的衣领，她双眼含泪，眼中满是震惊，愤怒以及那逐渐涌现出的……恨意，

“为什么？你明明知道我父兄的清白却还是下达了那种命令？那是我的父兄啊？难道……是因为倩倩？因为我哥哥杀了倩倩……你这是在为她复仇？”

这是齐梦雪所能想到的最有可能的原因了。

毕竟，他们一家忠君爱国，没有做过任何有愧于心的事情，除了这个，还能是因为什么呢？

或许，齐成周确实对倩倩的爱到了那种程度？

“倩倩的死是因为我，是我容不得她，哥哥只是为了给我出气，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齐梦雪的声音嘶哑，狼狈异常，泪水模糊了眼前的一切，原本的温和知性的形象荡然无存，她抓着齐成周一声声地质问着，那是不得到答案绝不罢休的坚决。

齐成周狼狈地低着头躲闪，可是在齐梦雪说到倩倩，而且说他做这些都是为了倩倩的时候却突然用力地推开齐梦雪，齐梦雪被他推得摔到地上，他却在高声辩解，“我都说了我对倩倩没有一丝非分之想了。”

就这一点上来看，齐成周觉得自己委屈极了，无缘无故地便被如此误解，而且还是这么多年……

这件事仿佛是千里之堤之上的蚁穴，情绪从此处汹涌而出，齐成周一改之前的心虚躲闪，而是开始振振有词，

“我要说多少遍你才相信我爱的是你，只有你一个，我做这一切不是因为倩倩，而是我……我害怕啊……”

齐成周对着瘫坐在地上的齐梦雪大吼，“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你知不知道倩倩死得有多惨？我不是为了倩倩，我是害怕自己会得到倩倩一般的结局。”

“你父亲在朝上对我提出的政见多有鄙视，甚至连商讨的机会都不给我就直接否决，你知不知道我那时有多难堪！”

“你哥哥不听军令，在战场上肆意妄为，把我的旨意当做是废纸一般，他甚至敢在我的面前杀死倩倩来威胁我，你知不知道我当时一句话都不敢说，只因为害怕你哥哥对我动手。”

“你父兄早就谋划着要反叛了，只是隐藏得太好找不到证据罢了，我只是把他们的阴谋提前扼杀在摇篮中罢了，我有什么错？”

“我不杀他们，他们也迟早要杀了我的。”

一字一句如同大山一般压在齐梦雪的身上，齐梦雪只觉得自己呼吸困难，她想起之前齐成周允许自己回家之事，那不久就出了这件事……

她意识到她自己只怕也是这一计划的棋子。

可笑她还以为她和齐成周的关系缓和了，还因此而有一丝丝的窃喜……

后悔，绝望，愤怒……

她以为一切都是太傅在搞鬼，还在向齐成周哀求，想要寻求所谓的真相，所谓的沉冤得雪。

太可笑了！

只要齐成周还在皇位之上一天，他们威武大将军府就不可能沉冤得雪！

毕竟罪魁祸首就是她眼前这个她曾经真心爱慕，曾以为是世间最好的男子的国主大人。

她晃晃悠悠地站起了身体，对着齐成周冷笑，眼中是齐成周熟悉的鄙夷，可这却是他第一次从齐梦雪的脸上看到这种神色。

齐梦雪从未看不起齐成周，在齐梦雪的眼中，齐成周的身上大都是优点，便是有些许缺点也是无伤大雅的，甚至在齐梦雪眼中就连缺点也显得可爱……

齐成周被齐梦雪看得整颗心惴惴的，仿佛根本落不到实处，即便是她误会自己与倩倩的时候，她的眼中也只有伤心失望，从未有过鄙夷……而那伤心失望究其原因也是因为爱他……

这也是齐成周能一直从齐梦雪的身上感到安心的原因。

齐成周受不了齐梦雪如今的眼神，“你看什么？别看我，我说的这些就是事实！我没错！”

“说什么难堪，说什么害怕，说什么耻辱，呵呵……”齐梦雪鄙夷的目光没有丝毫收敛，冷声撕开齐成周道貌岸然的嘴脸。

“父亲否决你的政见是因为那政见与民无益，劳民伤财。哥哥违反你的命令是因为战场时局瞬息万变以及不懂打仗的你命令的可笑，你疑神疑鬼胡思乱想是因为你懦弱不堪。”

齐梦雪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齐成周，指着齐成周的脸，“归根结底是因为你没用。”

“你——没——用——”

这三个字被齐梦雪重点重复了一遍，一字一句地被她吼了出来，让齐成周一时间无言，脸涨得通红，那几个字仿佛针一般直戳他的内心，让他良久说不出话来。

“威武大将军一门早就存了谋逆之心，你这不过是在狡辩。”齐成周咬着牙，终于想起此行的目的，齐梦雪既然已经知道了一切真相，那他也没有了隐瞒的必要。

“罪臣之后齐元思在哪里？”

“你疯了？”齐梦雪怒吼道，“那是你儿子，你亲生的儿子！你连你的儿子也不放过？齐成周，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人吗？”

齐梦雪认识的齐成周尽管有些懦弱但是却很善良，不应该如此……恶毒……

“他是罪臣之子。”齐成周比齐梦雪的声音更大，经此一事，齐梦雪必定是恶了他了，自己害死威武大将军一脉是事实，若是齐元思长大能不为他们报仇吗？

就算他不会报仇，那么太傅呢？

太傅意识到自己的阴谋的时候有些晚了，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齐成周知道太傅尽管愤怒却只能为自己擦屁股，事情已成定局，国主诬陷忠良的丑闻传出去于国无益。

太傅是一个理智的人，甚至在自己把权利交出去之后也默许了自己想要做的杀害太子一事。

只不过，以后，他便成了真的傀儡了。

可要真的是傀儡的话，那在太傅眼中齐元思必定比自己好用，太傅对自己失望的目光如影随形，他定然不介意换一个人。

他好不容易能安眠，可不允许这个威胁再继续留存下去。

至于齐梦雪是何种想法，齐成周觉得那只能去用时间去治愈了……

上次自己被齐梦雪那样误会，几年之后齐梦雪对自己决绝的态度不也有所松动吗？

只要自己愿意付出足够的时间，足够的耐心，梦雪总会原谅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