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上签 第17章 第 17 章

黎晓希刚刚擦好厨房的窗户玻璃，这一整天她都感觉有什么事情被她忘记了，放下抹布洗手的时候，脑子灵光一闪，哦，对了，她还没回小屁孩消息。

昨天晚上她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太晚了，累得洗了个澡就睡了，她忘记回消息了，今早出来的时候还说找机会找空闲再回复。

刚才在裤兜里的手机好像又响了，她忙得焦头烂额都没顾及到。

隔着一段距离的外间，裴义和陆宇周还在吃饭，今天的任务还剩下打扫厨房和清洗厨具。

现在裴义和陆宇周还没吃好，她也可以有个喘息的时间。

这么想着，她刚刚要掀起围裙去翻出手机回复消息。

只是她的手还没碰到手机，外间响起了盘子碎裂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清脆响亮。

慵懒靠在椅子上的青年男人眉眼漂亮，容貌极具攻击性，神情松弛，眼角和眉梢都很放松地舒展着，静默凝视她的目光是藐视一切的不屑。

他虽是坐在椅子上，但是气势却丝毫不减。

黎晓希垂在身侧的手握起拳头，用黑亮的双眸静静注视着面前这个外表出众的男人。

裴义因她的目光而愉悦地勾了勾唇角，他看到了她因为力道过大而微微颤抖的双拳。他的目光玩味，抬起手挑衅似的两指夹起桌上的一把小勺，当着她的面，松开手指间的力道。

勺子落地，同样发出一小声清脆的闷响。

“杵在这干嘛？还不赶紧收拾，重新做。”裴义笑道。

黎晓希的后齿摩擦，双手在颤抖，白嫩的脖颈青筋浮现，如果目光能杀人，那么裴义已经被她的目光扫射得千疮百孔。

良久之后，也许只是那么几秒钟，黎晓希垂下眸子，一言不发收拾地上的狼藉。

裴义看上去心情好了许多，低头欣赏她的狼狈，看着她将地板打扫干净，然后又回到厨房重新切菜。

菜刀切开蔬菜落在砧板上的声音格外大，仿佛握着刀的人在以此泄愤。

陆宇周不解：“你这是何必呢？以前也有不少的女人往你身边凑，你唯独对她这么凶残。”

沉默了片刻，裴义摇头：“你不懂。”他垂下眸子，后又缓缓掀起眼帘幽幽看向厨房的方向，淡淡说了一句，“我不高兴，她也休想好过。”

陆宇周嗤笑一声：“你不高兴？你心心念念的网友不回你消息，你拿别人出气？”

“白瞎了这么好吃的饭。”

裴义不说话，点了一根烟，有一口没一口地吸着，徐徐灰烟向上飘去，使他的面容模糊了一瞬。

“你连人家是谁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就敢这么投入？”陆宇周虽然长相斯文无害，但是对好兄弟嘴巴一向不留情面，还嫌不够乱，“按照这种忙碌程度，大概率已婚了，也许已经四五十岁，每天要累得像死狗一样工作，下班后还要照顾小孩，辅导功课。”

他笑眯眯补枪：“所以才没时间理你。”

裴义抓起桌上的打火机朝他的脸砸去：“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陆宇周眼疾手快接住，保护住自己的俊脸：“说真的，我还真挺好奇的，你怎么会喜欢上这种？因为隔着屏幕很刺激？模糊朦胧感？”

裴义没否认喜欢，似乎因为陆宇周的话，认真地思考起这个问题。

他将手中的烟掐灭：“一种感觉。”

“她很美好，很高贵，有一种很独特但是很吸引人的感觉，身上有一种坚韧......”

顿了顿，他语塞了，后看向窗外后花园草坪绿茵：“就像那些草，春天到了，熬过苦冬，再次生根发芽。”

“好像只要有她在，天就塌不下来。”

陆宇周被激出一身鸡皮疙瘩，打断他：“闭嘴闭嘴，我听不下去了，太恶心了。”他失笑，“怎么会有人把喜欢的人比喻成草啊？”

裴义斜了他一眼：“只要是她，哪种样子，都不重要。”他也向上扯唇，看着陆宇周的目光却无半点笑意，“就像陆念枝，你会在意她一无所有、变老变丑吗？”

陆宇周嘴角的笑意消退，金丝眼镜下的黑眸幽深，他舔了舔下唇，回道：“不会。”

气氛安静了一会，良久之后，陆宇周挑开话题，又开玩笑地说起：“说真的，要是你的那位网友，真的已婚，有了孩子......”

裴义挑眉：“所以呢？”

陆宇周佩服地点头，厨房里各种厨具碰撞声劈里啪啦响，看来正在重新做菜的人气得不轻。

“收收你的臭脾气吧，小心哪天她给你的饭菜下毒。”

裴义不以为意：“她敢？”

陆宇周点头，笑道：“也是，这位小偷女士，不是喜欢你吗？就算现在不喜欢了，也许还会顾及点旧情。”

*

“你今天怎么带手机出来了？以前你都只放在宿舍的。”田沐挤眉弄眼：“是不是舍不得你手机里那位？”

黎晓希将课本从书包里逃出来，一边笑着回道：“没有的事。”

她抬头看了一眼教室里墙壁上的钟表，距离上课还有五分钟，然后将书包里的手机拿出，和小屁孩发消息。

之前太忙了，没来得及回复，小屁孩很不高兴。今天从早到晚的课，不用打工，黎晓希于是答应他今天会把手机带在身上，会在课间尽量回复他。

“你们现在到底什么关系？”田沐不死心又问。

黎晓希回答：“很好的朋友。”

她珍视每一个来之不易的朋友，她不喜欢和别人太过亲密，这么多年孤独惯了，所以她珍视对她好的人。

田沐是，小屁孩是。

田沐在所有人之中选择她作为最亲近的朋友，她们一起上课一起回宿舍，田沐就像一个小太阳，会和她说各种新鲜事，普及娱乐圈的明星，和她说学校论坛上的奇葩事。

并不会觉得她孤僻难以相处，理解她的不合群行为，愿意主动靠近她。

小屁孩也是，缘分使然，上天让他们相遇结识，小屁孩愿意理解她，愿意倾听她的难过，愿意承受她的负面情绪，还会安慰她，会和她分享日常生活中的点滴美好，给她枯燥的生活带来快乐。

他们都是很好的人。

田沐佩服他们之间那种网友之间纯粹的感情：“距离远吗？就没考虑私下见一面？”

黎晓希没想过这个问题：“以后再说吧。”

屏幕上，小屁孩正在说着课业繁重，学习枯燥无聊的话，黎晓希问他：[你学什么专业？]

对面很快回复：[金融相关的。]

[你不知道，可无聊了，学这个专业真是倒了大霉。]

黎晓希总结：[你没听过一句话吗？学什么专业都会后悔....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还要选择这个专业？]

[我爸选的。]

黎晓希表示理解，毕竟小屁孩曾经和她说过自己家里的事，父亲和母亲虽然在他的记忆中参与部分不多，而且记忆中的回忆大部分都不是美好的，但是关于大学专业选择这种还算大的事情时，很多父母总要出来彰显一下做父母的权力。

对面问：[听你这话，你也不喜欢自己的专业？]

黎晓希立刻否决：[我喜欢它。]不然当初也不会冒着和陈文芳断绝母子关系的风险选择这个专业。

对面的人又问：[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农学？]

黎晓希犹豫了一下，临近早八课上课前几分钟，学生鱼贯而入教室，神态各异，有的打着哈欠睡眼惺忪，有的三两成群聊得火热，授课的老师也到了，站在讲台上正在准备上课内容。

在一片喧闹中，她偏头看向窗外，湛蓝的天空随意飘着几絮白云，金黄的阳光倾洒大地，自行车、小轿车都井然有序地穿梭于大大小小的柏油马路，身穿各色漂亮衣服的学生和老师或成群结伴或形单影只行走在人行道，向八方而去，草坪中身穿作业工服的工人正在工作，形态千奇百怪却凸显雄伟的教学楼高低起伏，庄重且包容，教学楼旁一棵棵树木上翠绿的叶子抽枝发芽，草坪绿草如茵，万物生机勃勃，漂亮得像电视里播放的动漫。

她的眼前浮起另一个画面，在同一片天空下，沐浴着同一片阳光的土地上，今年气温回暖早，最新一年的早稻早已入水，虽气温回温早但稻田里的水还是冰冷刺骨的，到午后阳光毒辣的时候会好些；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看到一块块水田里，穿着水靴、或是直接卷了裤脚下田的人们面朝水田背朝天佝偻着背插秧，一边闲聊着哪家的娃儿出息了考上了大学或是哪家下蛋的母鸡被偷了，一到放学之后，还可以看到小孩子们呼朋唤友提着饭盒来田里送饭，田埂上来往的人们互相打着招呼。

距离上课只有最后一分钟了，授课的老师已经打开了投影仪。

黎晓希的手指快速点击键盘，快速打下:

[你有没有从头到尾看过一颗种子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当看不到尽头的田野播种下种子，翻过散发着腥香的泥土，为它们施肥浇水，然后静静等着它们从长久的黑暗中破土而出，以幼小的身躯，冲破黑暗和压迫，然后又以黑暗和压迫为养分，生出根茎，长出枝干，开出花朵，结出果实。

因为看过，所以敬畏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