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青天 第26章 第 26 章

“别呀顾公子，您下次可一定要来！”

小妹陆遥欣蹦蹦跳跳地走到顾远征身边，抬头看他，诚实说道：“公子每次来，阿姐都可高兴了！”

“阿妹，不得无礼，”陆遥歌牵着阿妹的手，朝顾远征抱歉道，“小孩子说话没分寸，公子莫怪。”

顾远征却笑着摇摇头，弯下腰，同陆遥欣讲：“其实每次看到你和阿姐，我也十分欢喜。”

他将那锭银子交到了陆遥欣手上，又起身看陆遥歌，“客栈被你经营得很好，你很有经商天赋。”

“都是托经商堂的福，”陆遥歌笑了笑，谦虚道，“如果不是在那习得了商贾之道，我可能现在仍是个粗使丫鬟。”

“理论知识易习得，可举一反三、让生意从惨淡到起死回生的实践，才是最难得的。”顾远征环顾客栈四周，看向陆遥歌，“姑娘打算一直按照这个模式经营，还是后续会加入其他想法？”

陆遥歌知道他是想给她提建议，于是谦虚询问：“公子可有其他意见？愿闻其详。”

“在胡姬酒肆对面，用讲鬼故事的方式唱曲，的确新颖，但若整日这样唱下去，对你自己身体也是消耗很大的，”顾远征关心道，“我听闻你清晨，依然会在粗使坊做工？”

陆遥歌点头，“毕竟我仍是顾府的丫鬟，属于我的职责，我不会推卸。”

“那你这样太过辛苦。”顾远征蹙眉。

“虽然累一些，但却很幸福，”陆遥歌脸上带着笑，“如果可以把命运牢牢握在自己手里，吃一些苦又何妨呢？眼看着日子越来越好，越过越有盼头，我心中只有欢喜，没有疲惫。”

陆遥歌摸了摸阿妹的头。

她早就想好了，如果这次通过测验，她就可以在顾家商铺里管账，商铺的月钱会比粗使坊多出很多，等到时赎了身，她就在外边租一个好点的房子，把阿妹和阿弟都接过去，然后让他们上学堂读书。

“阿姐，唱曲的时候我和你换着唱吧，”陆遥欣心疼自己的姐姐，摇了摇陆遥歌的胳膊，“我现在已经不怕鬼故事了，已经能唱了。”

“你是真能唱了呢？还是怕我辛苦呢？”陆遥歌蹲下来，捏了捏陆遥欣的小脸，“阿姐没事的，只要客栈生意好起来，我们就能熬出头了。”

“阿姐，我是真能唱了，”陆遥欣一双小手握住陆遥歌，“你就让我唱吧，好不好？”

“好，好。”陆遥歌拗不过她，便点头答应了。

“唱曲的形式固然新颖，但若想做胡姬的生意，不妨再多添加一些点子？”

顾远征琢磨了下，问陆遥歌：“客栈目前的入住率如何？”

陆遥歌摇摇头，“今日全是来听曲和喝酒的，入住的客人倒是很少。”

“那可以把客房改成别的，或许能多增加些收益。”

顾远征的提议，给了陆遥歌很多新思路，她认真回他：“多谢公子，我今晚再好好想想。”

“经营生意固然重要，但莫要累了身子。”顾远征看向陆遥歌，她穿着淡粉色衣裳，像一株盛放在夜塘里的芙蓉花，在这胡姬盛行的街巷里，她清新淡雅，很难不让人心动和欢喜。

她朝他浅浅一笑，“多谢公子提醒，我会照顾好自己。”

顾远征对她是放心的，陆遥歌最擅长的便是照顾自己。从被生父抛弃，被迫在念奴桥卖唱生存；到凭一己之力，努力赚生活费养家；再到和生父决裂，被卖到顾府做丫鬟，陆遥歌一路都是自己走来的，坚强得让人心疼。

“其实，你可以不用任何事情都自己扛，”顾远征被陆遥歌送出门，还不忘叮嘱她，“若是有谁欺负你，你告诉我，我帮你抵挡。”

陆遥歌笑了，“多谢公子，我会努力，不会成为公子拖累的。”

“你我之间，没有什么拖不拖累的，”顾远征认真同她道，“就算你成为我的拖累，又何妨？”

顾远征认真的模样，真的让人动容。

华灯初上，路边人声鼎沸，人们相伴而行，顾远征就这样站在灯火阑珊中，认真望向她，他生得本就英俊，因为一身正气的缘故，说话时显得格外真切，害得陆遥歌心跳都莫名加快了一瞬。

这样金贵的一个人，是任何普通女子都要仰望的对象。

陆遥歌面上维持着淡定从容，微笑着同顾远征道了别，回头关门的一瞬，脑海却再次浮现他的脸，她捂住自己的胸口，只觉得里面像是跑进去一只兔子，莫名让人心乱得很。

“阿姐，你怎么了？”陆遥欣担忧地走向她。

“我没事，”陆遥歌摸了摸阿妹的头，不想让她担心，“你去把店里的两位师傅叫来，我有话同他们讲。”

福来客栈很久前便濒临倒闭，店里如今只剩下两位伙计，一个是店小二，另一个便是厨房里掌勺的师傅。

“我前几日忙着揽客，一直未好好了解你们，如今得了空，两位便各自做个自我介绍吧。”

陆遥歌请两人坐下，他俩却有些拘束。

“还是站着舒服，”店小二笑着答道，“俺叫王富贵，别看俺这名听起来富贵，其实俺家是乡下的，俺娘希望我能过上好日子，才给起了这个名。”

王富贵高高瘦瘦的，长脸，小眼睛，喜欢露齿笑，是个勤快又麻利的人，之前客栈倒闭，许多伙计选择离开，但他对这里有感情，加上活计不好找，回乡下觉得有愧父母，便继续留了下来。

“掌柜，您叫我富贵，或者直接唤我小二，都行。”说罢，他朝陆遥歌憨厚一笑。

“好的，富贵，”陆遥歌点点头，将视线移向他身旁有些矮胖的青年，“请问这位师傅怎么称呼？”

“我叫范德忠，您直接喊我‘饭饭’就行，因为我做的饭好吃，所以大家都叫我范范。”

饭饭虽然年轻，但十岁便已入行，厨艺不错，长相也憨厚，胖胖的身材，圆圆的脸，是那种一看便知性格很好的人。

“范师傅，可会调酒？”陆遥歌问他。

“会的会的，这个难不倒我。”

“我打算明天再买几种水果，除了石榴酒，还会再研制几种果酒，”陆遥歌想了想，对饭饭说，“师傅可会做养生药膳？”

“药膳？”饭饭挠挠头，“这调酒、做饭我拿手，医理倒是不太精通……”

“无妨，”陆遥歌心里有分寸，“我明日给你几副方子，你照着做就行。”

胡姬们作息不规律，压力又大，如果客栈多几道药膳菜，应该能受她们喜爱。

陆遥歌想了想，又看向店小二，“富贵，你明日再多买些红纱布回来，店里要再装饰得鲜艳一些。”

“还要加红布吗，姑娘？”店小二感叹道，“咱们客栈，越来越有种洞房花烛的感觉了……”

他这一说，陆遥欣和范德忠都跟着乐。

“无妨，胡姬们喜欢这个颜色，客人们喜欢，我们便要尽量满足。”

陆遥歌又吩咐一些细节后，便让王富贵和范德忠各自忙碌，自己又同小妹商量道：“我们明日，别唱鬼故事了，唱点喜悦点的。”

“那她们还会喜欢吗？”

“中原的曲风温婉，曲辞细腻，胡姬们听惯了快节奏的曲风，”陆遥歌思索了片刻，说道，“我们明日把曲风改成胡人的，但曲辞依然是中原风格，就唱一首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歌吧。”

“好嘞，都听阿姐的！”

陆遥歌觉得顾远征说得对，鬼故事虽然另辟蹊径，可再新颖，日子长了，难免感到乏味，她是做客栈的，得想一些长久之计。

她想了想，站起身，同小妹说道：“我今夜要回顾府住，你晚上关好门。”

“阿姐今晚不住客栈吗？”陆遥欣担心道，“都这么晚了，阿姐还是明早再去吧。”

“我心里有些事，得去安排一下。”

粗使坊自从烧了死契后，便有一些姑娘拿出了赎身钱，明日一早便打算离府，重启自己的人生去了。

陆遥歌想在这时赶回去，问问她们，愿不愿跟着她一起做生意。

她赶回粗使坊时，姑娘们正在屋子里唠家常，陆遥歌开门见山，说福来客栈打算招收一些女工，活计不累，主要负责脸部保养和头部按摩。

姑娘们惊讶，“我听闻长安的达官贵人们，如今热衷按摩养生之术，原来竟是真的，可我们都不会这些技艺……”

“之前帮阿芷看病的大夫，精通穴位按摩，我打算向他请教，”陆遥歌耐心解释，“若有阿姐愿去客栈做工，我保证让她习得那按摩之术，有一技傍身，日子总会更好过些的。”

这是个好差使，姑娘们在粗使坊消磨了好些岁月，只会使力气和干粗活，若是有人愿意教一些手艺，又包吃包住，她们自是乐意的。

她们要离开顾府，心中总是对未来有一些忐忑，既怕被骗，又怕无所依，如今陆遥歌伸出橄榄枝，姑娘们便顺水推舟，答应明日同她一起去客栈。

都是一个地方相识的姐妹，陆遥歌自是不会亏待了她们，当晚便确认好了待遇，承诺多劳多得，不会委屈任何一个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