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鸣付第一次见到邵逸青,是在两个月前的自家宴会上。
在读书的时候,徐鸣付就从别人嘴里听了不少关于邵逸青的传闻,来自朋友,来自父亲,来自身边人的碎碎念,邵逸青跟他父亲有来往,算是一辈的人,这怎么说也是他的长辈,想起来也该是那样威严老派的形象,谁知在看到本人的一刹那,徐鸣付愣住了。
邵逸青当时站在离他有几十米的桌子前,身边簇拥着许多人,这个具有传奇色彩的人物,第一次走进徐鸣付的心里,带着难以言说的魅力。
当邵逸青拎着酒杯,满脸敷衍应付完他人的恭维,转头看向他徐鸣付的时候,将徐鸣付对这个男人的想象完全推翻,他俊逸妩媚,优雅从容,哪怕只是一个几十米距离外的眼神,也让窥视的徐鸣付如做贼心虚的难堪。
他匆匆收回视线,想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失态,也是在那一刻,徐鸣付才明白,不是alpha们太无聊,是他邵逸青太妖孽,这个仅靠外形就能掀起惊涛骇浪的男人,难怪那么多的人为他前赴后继。
在这样一张脸面前,年纪,生子,过往,情史,都不重要了。
在徐鸣付活了二十几年的世界里,压根没见过这样特别的人,就像一丛争奇斗艳的花里,有一朵花靠奇异的芳香使其他花朵都失去了魅力,独让人想去挖掘那股芳香的秘密,这种芳香,众人称为体态,称之为气质,称之为一种感觉。
两个月的时间,徐鸣付从对邵逸青爱答不理的身份,转而变成需要靠下跪才能吸引他的注意,别说他自己心理难以平衡,在座的皆受了惊。
高高在上的灵锐太子爷,二话不说当庭下跪,将屋子里轻松欢快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喧嚣吵闹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竖起耳朵,听着徐鸣付那一句“您还喜欢我吗。”
老实说,邵逸青也没想到徐鸣付会做到这个地步,他看着徐鸣付,神色严肃,片刻后那张妖冶的眼睛才笑开,对面前的年轻人道:“这是干什么,折我的寿?”
徐鸣付想要聚光灯打在他的身上,就必须做出一些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来,邵逸青有意晾着他,在前两次寻他空手而归后,徐鸣付就清楚了自己的处境。
他现在最为后悔的是两个月前邵逸青在向他表示感兴趣的时候,自己拿花架子,回绝了他。
那时自尊心作祟,以为自己的拒绝是特立独行的,在那么多alpha对这个男人垂涎三尺的时候,他徐鸣付主动拒绝了邵逸青,多高高在上的姿态,多有骨气的行为!殊不知那一时的狂妄,将要用怎样的代价弥补。
“起来。”邵逸青对他命令。
徐鸣付抬眼看过去,邵逸青的眼睛是冷的,看不出任何的温度,他的皮囊太过出色,似笑非笑的样子,难以琢磨他真正的情绪。
徐鸣付捏着拳头,没有立马起身,忍辱负重道:“我需要邵总的帮助,只要您愿意救灵锐一命,我愿意为您上刀山下火海!”
还真是孩子气。
一番慷慨赴死的言辞,闹了好大的动静,邵逸青还没表态呢,身边的看客就不忍心了,“邵总,有事儿呢,咱们先出去。”
说罢,招呼着一群人离开,邵逸青也没阻止,毕竟徐鸣付这种有孝心的小朋友会为他那将死之家做出什么牺牲都是有可能的,怎么说也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这场面不宜太多人观看。
众人撤离后,还体贴地带上了房门,邵逸青没有再下令让徐鸣付起身,他倒了杯酒,问道:“会喝酒吗?”
徐鸣付看向那酒杯,艳红色的液体鲜血一般在杯子中滚动。
“不会。”
邵逸青将那杯酒递到了徐鸣付面前:“上学时不会就算了,但听说你刚刚毕业,往后这酒少不了要沾的,得提酒量了。”
徐鸣付犹豫中接过了酒杯,不大明白邵逸青的意思。
“站起来喝。”邵逸青自顾自倒上另一杯,“没人在了,还要向谁表忠心?”
徐鸣付正要站起来,闻声扶着桌角道:“我对您是真心的。”
邵逸青置之一笑,他看着徐鸣付在他面前站起来,一米八几的个头,穿着略显成熟的西装,精心打扮的样子可见他这次用了心,邵逸青欣赏中说:“徐少爷,你知道我多大了吗?”
徐鸣付没敢说。
邵逸青晃着酒杯:“我儿子都快赶上你的个头了,真心?在我这个年纪可不讲究什么真心呢,你为救自家人被迫讨好我,这没什么要美化的,因为我要的也不是你的真心,我并不会因你心不诚而拒绝你。”
徐鸣付眉头耸动,心思被揭穿了,有几分手足无措,对邵逸青这种人,他还是太嫩了,只能处于被动的局面。
“那……您会帮助我吗?”
邵逸青道:“别说什么帮不帮助的,我们之间是互惠互利,帮助是要你欠我人情的,不管是别人欠我还是我欠别人,还起来都麻烦得要死,所以我们简单点,公平交易,你想要我帮你到什么地步,要看你能做到什么地步。”
徐鸣付就算涉世未深,也并非全然不懂那点事,他也没少看视频,就是没有真枪实干过,也听得明白邵逸青的意思。
“在……这儿吗?”徐鸣付握紧拳头,神色里有丝难掩的局促。
邵逸青却否决了:“徐少爷,我邵逸青是孟浪,不过你也把我想的过于无耻,我的发情期在下周,这一周,你可以好好学学本事。”
Omega羞于提起的话题,邵逸青却侃侃而谈且毫无扭捏,徐鸣付知道这个Omega与众不同,是一个光看皮囊难以定义的性别,邵逸青有Omega的风情万种,也有alpha的果决凌厉,不过另一面徐鸣付还没能见识得太多。
只是作为一个Alpha,被Omega牵着鼻子走,落入下风的滋味并不好受。
他很快挺直了脊背,妄图夺回一些属于自己的骄傲,可在对上邵逸青那双妖冶的眼睛时,又不自觉败下阵来,最后只低声应了句:“……是。”
邵逸青笑了声,把他的反应尽收眼底:“交易而已,倒像我欺负你似的,你要是不愿意,现在就可以离开,我从不强人所难。”
他不喜欢柔弱的小可怜,徐鸣付的过于讨好在邵逸青这里不会得到他的青睐,反而让他失了兴趣,至少这一刻,邵逸青是有半分后悔的,他想终结了这场交易,但覆水难收,他也不爱食言。
徐鸣付辩解道:“没有,我会来的。”
邵逸青拍了拍身边的沙发:“坐下。”
徐鸣付挪了过去,拘谨地坐了下来。
室内只剩下二人,又做了这等子交易,徐鸣付忍不住去窥视身边这个男人。说实话,尽管他对这场交易心存不满,毕竟他一个大少爷要沦为别人的床妓,将会是他一生的污点,可是邵逸青这个人他却挑不出什么瑕疵来,这个男人太极品了,是徐鸣付小半生都没见过的人,他识别不出邵逸青的等级,Alpha在基因上能压制住Omega,可他无法判断对方等级的时候,不敢那么做。
徐鸣付尝试凑近些,但仍然感受不到邵逸青任何的信息素气味。
他的动作被捕捉,邵逸青头也没回,就道:“你在闻我的味道?”
徐鸣付警铃大作,随后又压下内心的不安,看着对方那纤白的手指碰撞着酒杯,骨节漂亮诱人,全身上下连一根头发丝都散发着风情,徐鸣付哽咽道:“我只是在想……您要怎么帮我。”
邵逸青点点头:“嗯,不错,是该好好想想,别到头来白献身一场。”
徐鸣付是个书卷气很重的人,且身边逗留的Omega多是含蓄的,邵逸青这样的还是第一个,不怪乎父亲提起这个人时一言难尽的神色,现他自己结识了,也颠覆了对Omega这个群体的基本认知。
“灵锐得罪的人太多了,这不是什么轻松的活,现在面临收购危机,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给它争取时间,能不能盘活它还是靠你们自己,明白吗?”
“怎么争取?”徐鸣付焦急道:“您不知道对方有多来势汹汹,恨不得现在就把灵锐给吞了……”
徐鸣付还要说什么,只见邵逸青抬起来手,他想说的话被堵住了,邵逸青打量回来:“我有的我的办法,你要是信不过我,今晚就不该来见我。”
这双摄人心魄的眼睛,在这一刻有着绝对的说服力,明明什么也没听见,方法也不知道,徐鸣付还是住嘴了。
“我信您,”徐鸣付捏住手上的酒杯,低下了头,“抱歉,我不该质疑您。”
接着他又道:“只要邵总您能给灵锐争取半个月的时间,我就有信心翻盘。”
徐鸣付那样稚气地说,邵逸青看他,目光中有几分欣赏,并没有反驳。
这次顺利见到了人,做下了一笔交易,邵逸青没留着他,早早地就让徐鸣付走人了。
孙嵘见徐鸣付离开,盯着他的背影搜刮了好一会儿,才走进屋子,看见邵逸青一个人在品酒,他问:“说下了?”
邵逸青放下酒杯:“差不多。”
孙嵘道:“看他那一副不情愿的样子,邵总估计没少费口舌吧。”
邵逸青靠着沙发道:“完全是他自己说服他自己,我从来不强人所难,更遑论费什么口舌了。”
孙嵘在一旁坐下,眼神颇为不解:“我很是不理解,你为什么要做这笔交易?灵锐现在可是被拿了七寸的地头蛇,是个烂摊子,你就为了睡这个少爷就蹚这浑水?不值。”
“我需要你提醒我吗?”
孙嵘拧眉:“那你为什么这么做?”
邵逸青说:“闲来无事,逗逗猫。”
孙嵘看他的态度,知道是问不出什么来了,啧了声,又提醒道:“这盘棋盘不活,你知道要收购灵锐的人是谁吗?”
邵逸青叠起腿,一只手搭在抱枕上,轻声说:“不感兴趣。”
孙嵘自说自话似的:“是盛家。”
邵逸青头也不抬,当真是对他的话题没半点兴趣的样子。
孙嵘忧虑道:“逸青,你想要什么样的人都有,不过你要是为了徐鸣付得罪了盛家,那这笔买卖你真就得亏本,盛杭的名声你又不是没听过,这地盘谁听了这名字不怵得慌?”
邵逸青不置可否:“再怎么处尊居显也老了,十几年前的人物了何必还拿到现在来压人?”
“他还有两个儿子呢,”孙嵘着急,“盛杭老了没错,现在不流行了,可虎父无犬子,你知道盛杭两个儿子有多牛逼吗?他那个小儿子跳级上的学,年纪轻轻就读博了,都说出来了早晚也是个厉害角色。”
“三好学生啊,他领头?”
“那倒不是,接管人怎么也轮不到他,领头羊是盛家老大,听说一直在国外闯的,这刚回来,怕是就为了灵锐,新官上任三把火,人现在就是要拿灵锐开刀,灵锐和徐家此时等同于粘板上的鱼肉,你救不活还得惹一身腥,我劝你别管这事,这老大我知道的不多,但外面都传得神乎其神的,反正不是什么善茬,你悠着点。”
他没劝邵逸青直接退,而是提醒他把握好分寸。
邵逸青却不甚在意:“没关系,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人。”
话落,他起身,孙嵘仰着头,不解地看着他,邵逸青却一副准备离开的意思。
“我跟你说的你听进去了没有?”
孙嵘从后头打量他,邵逸青身材纤长,气质卓越,一件西装穿的别有韵味,不回眸倒是好的,祸水般的眼睛妖孽似的能夺取人的心智,偏偏他又会掌控气氛,孙嵘不自觉地把目光下移,放在邵逸青那段被西装禁锢的腰肢上。
“盛杭不好惹,盛家的小少爷不好惹,盛家的大少爷更不好惹,我这把得玩脱了,别趟这浑水,总结得到位吗?”
孙嵘目不转睛。
“可我已经答应了别人,这再不好惹的人,我也得惹一惹了,”邵逸青开门出去,“谁让我最近无聊呢。”
都是生意人,无奸不商,谁肯做没有利益的付出?孙嵘说不上了解,但对邵逸青也算是一知半解,他实在看不明白邵逸青这次赔本生意是为什么,于是不得不往最简单的方向想去:“你不会……真的喜欢上徐家这位少爷了吧?”
话音刚落,邵逸青便回过了头,他跟孙嵘隔空相望,几乎不用言语,不用辩解,孙嵘就知道自己这话有多可笑了。
他抿了抿唇,觉得自己真是疯了,竟然会问出这样的蠢问题。
邵逸青见他了然,他靠在门框上,用一种格外怜悯的目光注视着对方,丢下一句:“孙嵘,你脑子在福尔马林里泡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