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个厕所，世界变了 第16章 黎明

樊乐乐看着地上的铁桶有些错愕，一时竟有些回不了神。

夜色褪去，天空泛白。

已然是全新的一天。

清晨的风有些凉，樊乐乐在阳台站了半天，才转身离开1904号房。

樊乐乐杀死了吴生，他心里没有一丝大仇得报的畅快，反而闷闷的，心里像是压了块石头，沉重得让人窒息。

他浑浑噩噩地回到家，大门一关，就顺着门慢慢地蹲坐在地上，他双手环抱着自己，把头深深地埋在臂弯里，像是把自己圈进一个保护区里。

樊乐乐想，如果他能早点回家，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他无法想象，当他的父母被吴生逼着用刀子把自己的肉割下来的时候，到底会多么的绝望？

“呵。”

真的太可笑了，明明他变厉害了，而他想保护的人却已经不在了。

真是太可笑了。

他把自己深深埋在臂弯里，在这一刻，他不懂在这个只有他孤零零一人的世界里，他还有什么活下去的意义？

花叶蔓早就发现樊乐乐回来了，他一回来它便挥舞着枝叶欢迎樊乐乐的回来。

很快，花叶蔓发现樊乐乐的情绪不太对劲，好像很难过的样子。

它的枝叶瞬间疯长起来，绿色的枝条如海浪一样，很快蔓延到樊乐乐的身前。

“幼崽，你回来啦！”

“……幼崽，你怎么啦？发生什么事？”

它的声音清脆娇嫩，见樊乐乐没搭理它，不由得声音变得焦急起来。

“…哦！我知道了，一定是那个讨厌的家伙欺负你对不对？他居然敢欺负你，看我怎么打死他！”

“……你给我等着，我现在就去抓他回来，在你面前打死他！”

花叶蔓絮絮叨叨的声音不停地在樊乐乐的脑海中响起，听着就像无数只烦人的苍蝇在脑海中嗡鸣，让人烦不胜烦。

“吵死了，给我安静一点！”樊乐乐抬头瞪着花叶蔓吼道。

花叶蔓吓了一跳，它的声音夏然而止。

樊乐乐吼完便觉得自己做错了，他闷声道：“抱歉，我不是故意凶你的，只是我现在有点难受，你能安静一会，让我一个人待着吗？”

“好的，花叶蔓安静……”花叶蔓有点小委屈，但看到樊乐乐心情低落的样子，只好小声地说道。

虽然委屈，但是花叶蔓没有离开，它安安静静地待在樊乐乐的身旁。

樊乐乐沉默了半响，突然说：“小蔓……”

“哎～”花叶蔓刚应了声，突然想起自己得安静，又赶紧不说话了。

“我爸妈死了……”樊乐乐说，他不清楚为什么要和花叶蔓提起爸妈，他只知道他再不说点什么，自己快压抑得喘不过气来了。

幼崽的爸妈？花叶蔓脑袋里闪过一个问号，这是什么东西？

“你知道吗？我妈平时很烦，总爱唠叨……我很烦她，觉得她总爱揪着鸡皮蒜毛的小事不放……”樊乐乐低声说着，他好像陷入某种回忆，回忆里他妈妈总爱对他各种唠叨，例如“每天起床你怎么不叠被子啊”，“太阳都晒屁股咯，你这懒孩子还不起床，快迟到了！”，“收拾收拾房间，看这房间乱的，家里要是来客人看到了，那真是丢死个人了。”

明明那时候觉得她很烦，现在反而宁愿被她烦一辈子，只要她还活着，被她唠叨一辈子，樊乐乐也是乐意的。

“我爸呢……最爱听我妈的，只要咱家出了点分歧，他百分百站我妈那边，每次吵架都超级没意思，永远二比一，我稳输……”

樊乐乐的视线穿过客厅，落在阳台上，那里摆着张竹藤摇椅，他爸平时没事，就爱坐在那椅子上，摇摇晃晃地看着平板，嘴里哼着小曲。

他旁边摆着个小茶几，茶几上泡着一杯茶水，茶香四溢，白色的烟气缓缓上升，转个圈儿消失在空气里。

他爸悠哉悠哉的，逍遥又自在。

樊乐乐回想起往事，嘴角轻轻勾起，脸上刚有些笑意，很快又黯淡下来。

“……他们都死了。”

眼前的一幕幕全化作云烟，尽数消散，樊乐乐想抓不住也抓不住，想留也留不住。

“小蔓……”樊乐乐的声音变得哽咽，“他们都……”他再也说不下去了。

花叶蔓自从有意识的时候，它已经存在在那小小的客厅里，它一直被安置在小盆栽里。它不知道爸爸妈妈是什么，但它现在只知道樊乐乐很伤心很难过。

幼崽在伤心难过，花叶蔓的心也变得闷闷的，它不开心。

它努力想了想，隐隐约约想到了以前在主人家里看过的电视剧，它记得，电视剧里，女主伤心，男主都会抱着女主说——

“哭吧，哭出来会好受很多，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

花叶蔓搬出记忆里男主对女主说的台词，小声地对樊乐乐说。

樊乐乐一愣。

花叶蔓的枝叶已经学着电视剧里的男主一样，轻轻地缠绕上樊乐乐的身体，做出一个拥抱的姿势。

“哭吧，我给你一个抱抱。”

绿色的小叶子还轻轻地拍了拍樊乐乐的肩膀。

肩膀传来的拍打，让樊乐乐好像回到小时候，他因为某件事（已经记不清楚了）闹脾气哭的时候，他妈妈就会半蹲下来，轻轻抱着他，拍着他的后背，安抚道：“别哭了，傻孩子，这有什么好哭的？”

一瞬间，一直强压下去的泪水像是崩堤似的汹涌而来。

樊乐乐把头再次深埋进臂弯里大声痛哭。

花叶蔓的叶子轻轻地拍着樊乐乐的背部，不再说话，它默默给予安慰。”

樊乐乐哭了很久，直到哭得全身的力气快要耗尽，声音变得沙哑后，他才哽咽着抬起头，想对花叶蔓说声谢谢，却看到眼前出现了好几朵粉色的小花。

小花一朵朵陆续地在藤蔓上开花，以最绚丽多姿的姿态，绽放在樊乐乐的眼前。

樊乐乐一边吸着鼻子，一边呆呆地看着眼前这梦幻的一幕。

脑海里再次传来花叶蔓的声音：“幼崽别哭，看我送你花花，你要开心起来哦！”

樊乐乐心里一暖：“谢谢你，小蔓。”

花叶蔓抖了抖小花，仿佛在说不用谢。

樊乐乐抹了抹眼泪，强打起精神，他该振作起来了，他爸妈从小就教育他，以后遇到任何难事，一定要坚强面对……

樊乐乐下意识看向摆着全家福的柜子，想对他爸妈说，他一定会振作起来的，结果却发现他们一家三口的合照没了！

樊乐乐眨了眨眼。

“小蔓，你放开我。”

“哦。”花叶蔓乖乖地放开樊乐乐。

樊乐乐连忙站起来，像是不可置信地走向柜子，仔仔细细地看着柜子上的物品。

不见了。

那个常年摆放在柜子上的真的全家福不见了！

像是想到某种可能性，樊乐乐心如鼓擂，跳得飞快，快要蹦出来了。

樊乐乐快步转身走进父母的房间里，一眼就看到，摆在父母床头柜上的全家福也不见了！

他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一把拉开了衣柜，果然！衣柜里他爸妈的衣服少了很多，而且他爸妈常用的行李箱也不见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爸妈还活着，只是他们离开了这里。

樊乐乐越想越激动，脑海里自动回想起吴生的话——

“我是丧尸爆发后的第五天才来到这里。我来到这里的时候，小区里好多人早就离开了。有的去官方公布的避难基地，有的去外省，或者回乡下去了……”

“1803……哎，这哪记得啊…没印象了，可能他们早就逃出小区了。”

“你爸妈？那时候楼里那么多人，我哪分得清谁是谁啊。”

所以说，吴生压根从头到尾都不确定他爸妈到底在不在这楼里，可能他爸妈早就在丧尸爆发的初期就离开小区了！

至于吴生为什么会撒谎，说是他杀了他的爸妈，樊乐乐心想这大概是吴生的恶趣味，他想看到自己在痛苦中死去，他享受着受害者痛恨他却又不能反抗他的感觉，就像当年方叔、蔡坚他们对他一样，他曾痛恨着方叔和蔡坚他们，但当他拥有了强大的能力，他又成为了方叔、蔡坚他们，成为了当初自己最憎恶的人。

如果问樊乐乐现在知道吴生没有杀害自己的父母，他会不会后悔把吴生给杀死。

答案是没有。

樊乐乐没有后悔自己做的选择，从吴生对他动杀心的那一刻，他俩已经站在对立面，结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樊乐乐叹了口气，能活下来，是件好事。得知他爸妈还活着，也是一件好事。

只是他心里依然闷闷的，因为他心里明白，不管他的理由有多正义，多恰当，也改变不了他杀人的事实。

作为一个在末世之前只是一个普普通通、遵纪守法的大学生，一夜间竟连杀了两个人。

想想就挺疯狂的。

樊乐乐苦笑了一下，直到现在，他才真切地感受到，他真的身处末世，身处在一个不能轻易掉以轻心、随意交托信任，只要稍有不慎就会丢掉性命的世界。

樊乐乐正陷入自己的思绪中，旁边的花叶蔓快担心坏了，刚刚明明看到幼崽心情已经快好起来了，怎么突然又开始emo了？！

不行，它花叶蔓可不允许幼崽再伤心难过下去。

它想了想，以前看到那些两脚兽收到礼物都会很开心，那它送幼崽好多礼物，幼崽就会开心起来了。

说干就干，花叶蔓开始从自己的小宝库里往外掏东西——

一瓶矿泉水、几包方便面、一包面包、一包大米、一大包饼干、一大袋糖果、一个扫地机器人、一张沙发凳、遥控器、十几具尸体……

等等……

十几具尸体？！

樊乐乐原本有些emo，但当他看到花叶蔓掏出矿泉水的时候，他有点懵，心想小蔓竟然会变魔术。

等看到花叶蔓拿出面包、大米的时候，樊乐乐已经震惊得快把自己的小愁绪全部扔到脑后了。

这、这都是怎么回事啊？！

樊乐乐眨了眨眼，他有些不可置信，天啊，他这是在做梦吗？

等花叶蔓掏出那几具血淋淋的尸体后，樊乐乐彻底绷不住了，他马上制止花叶蔓继续往外掏东西的动作。

“等等……小蔓，这是怎么回事？这些食物都是从哪里来的啊？”樊乐乐的声音都变得结巴了，咋还有尸体呢？！

“这些都是送给你的礼物哟！”花叶蔓甜甜地说道，它摇晃着枝叶，“幼崽，你喜欢吗？我这里还有好多哟！”

话语间它又掏出了几具尸体。

“停！停！”眼看自家快变成凶案现场了，樊乐乐打了个寒颤，连忙制止。

花叶蔓掏得正嗨呢，闻言只好停下，难过地说：“幼崽，你不喜欢呀？”

“喜欢的。”樊乐乐见花叶蔓有些难过，连忙说，但他又怕花叶蔓误以为自己喜欢的是那些尸体，马上指了指大米那些日用品，“我说的是这些。”

“啊！幼崽喜欢这些呀，早说，我还有很多哟！”花叶蔓美滋滋地说，再次从自己的小金库里翻出数袋大米。

樊乐乐惊呆了，连忙再次叫停，在花叶蔓不理解的目光中，艰难地问：“这、这都是哪来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