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春赋 第16章 火势

烟火漫天，灰尘席卷着整个客栈，浓烟扑鼻，熏得人睁不开眼睛。

祁安闻到烟味时，火势悄然蔓延至二楼，时间紧迫，他甚至来不及多想，便往旁边的房间走去。

他旁边是云初房间。

祁安敲了几下门，大声喊道:“云姑娘。”

静默一会，房间里没有任何回答，他略有些粗鲁的打开房门，看见穿着身白色衣衫，眼睛紧闭着，躺在地上的云初。

或许是她早已意识到火势，想要逃离开，却还没到门口便先一步晕厥了。

祁安不着痕迹看了眼，她脸上沾着的灰尘，不顾世俗礼教，将她打横抱起，带她离开这片快要被燃烧到的房间里。

身后的火势迅速燃烧，住在这间客栈的老百姓，拿着袖子捂住口鼻，拼了命往门外逃窜。

祁安运用轻功，抱着云初，飞快地落在客栈外，安稳降落在地。

路过的妇人，纷纷梗着脖子，向着这块地方看去，七嘴八舌议论开来。

“你们看！这家客栈怎么突然着火了？”

“不知怎么回事无缘无故就起了火，看火烧的速度，都快把里面的人给烧着了。”

“可不是嘛！这家客栈昨天还好好的没有烧起来的迹象，今天晚上这间客栈便着了火，莫不是有人冲撞了邪神？”

妇人点头：“谁说不是呢？”

祁安不动声色扯了下唇，怀里的云初感知到周围环境，竟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云姑娘，”祁安顿了顿，像是早知她会醒过来，嗓音很淡，“你醒了？”

云初的视线渐渐恢复清晰，她看着祁安放大的脸颊，慢慢道：“嗯醒了，世子你先放我下来吧。”

祁安确认她是清醒着，这才将她放下，直到她站稳脚跟，才拂了拂凌乱的衣衫。

云初视线扫向眼前这块熊熊燃烧的客栈。

因着这客栈火势有些突然，最近的官府离这块地方有好些脚程，官兵们这时才急匆匆赶来，驱散里边老百姓。

云初还记得当年火灾的场景。

也是这般燃烧着熊熊烈火，像浇不灭似的，燃烧着自己仅有的光和热。

有一名官兵从里边拖出一个男人，对另外一个官兵道：“不好了老大！这个男人浑身都是烧伤，看着像是要没命了。”

那位老大闻言看了眼男人。

男人被烧得身上没有一块好地方，全身像块煤炭，五官渐渐分辨不出，凑近点还能听到他身上被烧得刺啦响。

老大皱着眉，离远了些：“那你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将他带去医馆，给郎中看看。”

官兵苦着脸：“老大，这里最近的一间医馆都要过三条街，小的送过去只怕他的命早就没了。”

老大捂着口鼻：“那算了，先放下他，进去救其他人……”

那位叫老大的人话还没说完，余光里便瞧见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子走了过来，她看着很是娇小，穿的也单薄，白皙的脸上沾了些许灰尘，狼狈而虚弱。

老大掩下口鼻，道：“你来做什么？莫非是要我们帮助？姑娘，我告诉你，我们这些官兵都很忙，忙着救人，没空听你的需求。”

“不是，”云初将男人搀扶着坐下，探了下他的脉搏，头也不抬道，“我是来救人的。”

“你？”老大像是听到了笑话般，道，“你救什么人？看你现在这副样子，不要我们救就算是好事，你这小身板还治病救人？”

因着要救人的缘故，云初压下心底的那股焦躁感，朝远处的祁安道：“你可以帮我找些医药箱来吗？或者，把我房间里的包袱拿过来也行，火势现在应该烧不到我的包袱上”

祁安站在原地，看出她是强撑着的身体，静静说道：“云姑娘，这位官员说的不错，你需要休息。”

“休息？身为一个医者，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有人在我面前受着伤，我却不能去救他，反而心安理得休息吗？”云初很轻地说完这句话，非常干脆站起身，对着官兵道，“你能先帮我看着他吗？我进去拿包袱，很快便下来。”

官兵张了张嘴。

云初作势要走进客栈，还没走两步，手腕被人拉住：“云初。”

她回头。

祁安声音很平静，像是一层波澜不惊的湖面，他说：“对你来说，身体重要还是救人重要？”

这是祁安第一回喊云初全名，其实这句话并不需要她回答，祁安就能知道云初心里唯一的选择。

果不其然，云初坚定道：“救人。”

祁安顺着怔愣了下，很快松开手，沉声道：“嗯，我去帮你拿包袱，你待在这里。”

云初点头：“好。”

趁着祁安拿包袱的空隙，云初坐到男人身边，细心替他看伤处。

他的伤势很是严重，大半的身子都被烧着了，难闻的气味席卷着全身，人有些神志不清。

云初看着他的烧伤，脑袋止不住的犯晕。

这是她的通病。

自从经历过将军府的那场火灾，她每次看见别人身上的烧伤，都止不住想吐，最严重的时候是晕倒，所以师父很少让她处理烧伤。

云初也知道，这是她的心魔，没有人能帮忙，她得要靠自己才能解开。

官兵观察着云初的神色，纠结道：“姑娘，你如果实在身体不适的话，就先不治了吧，身体要紧啊。”

云初摇头：“没事，过一会就好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官兵便也不再劝，再度冲进客栈里救人。

祁安拿包袱的速度很快，没一会便把安全的包袱拿了过来，云初仔细将祁安身上检查了下，确保他没有因为拿包袱而受伤，心底松口气，对他说：“世子，谢谢你，刚刚说的那些话，是我冒犯了。”

“没事，”祁安道，“你这样也挺好。”

云初收回目光，手上十分利落的打开包袱，取出里边的烫伤药膏，给男人手臂轻轻揉了下。

冰凉的药膏刺激着伤处，男人控制不住嘤咛一声。

云初观察着男人的脸色，动作再度放轻了些。等要涂到男人的腹部，一向沉默的祁安开口道：“这里交给我来吧，你若不介意的话，先去看别人？”

别人？

云初往客栈里望，果然官兵又从里边带出几个妇女。

云初将药膏递给他，轻声道：“那好吧，劳烦世子了。”

祁安摇头，拿过他手中的药膏。

待官兵搀扶着妇女坐到地上，妇女疼得嗷嗷叫：“慢点，疼！”

“哪里疼？”云初走到她身旁，皱着眉道，“是臀部吗？”

妇女显然是没想到云初会这么问，脸上红了一片，道：“知道你还问。”

云初笑了笑，到包袱里边拿了几根药材，说道：“你若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带你去隐蔽的地方给你涂上这些草药，涂上会好得快些。”

妇女有些羞赫，道：“不必了，我回去自己涂吧。”

“谢谢你，小姑娘。”

云初摇头，道：“不用客气，治病救人本就是我应该做的。”

*

谢尹赶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副异常和谐的场景，地上七七八八的老百姓都涂上药，得到了治疗。

祁安和云初正坐在别的老百姓身边帮忙涂药，旁边客栈的火势，早已被官兵成功浇灭了，只剩下烧得残败不堪建筑。

谢尹走到祁安身边惊叹道：“祁安，你们真够迅速的啊！这么快就治好了老百姓，我还担心你们有事，想着快些过来救你们的呢。”

“等你赶过来，”祁安慢条斯理道，“只够给我们收尸。”

谢尹轻声说：“……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啊，虽然不知道这家客栈，为什么会突然起火，但是，我能肯定的是有人跟我们一样盯上了上京春赋图。”

“嗯，”祁安道，“为何这样认为？”

“我今日趁着你们睡着后，独自一人去了趟流芳楼，”谢尹道，“我跟流芳楼老大正聊到有关上京春赋图的线索时，有人从另外一个楼朝我们射箭，要不是我们身手矫健躲过去，说不定就是你们赶来给我们收尸了。”

“然后，我就听说客栈起火一事，”谢尹喃喃道，“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关联，不然怎么会这么凑巧？”

“嗯，”祁安点头，“的确很奇怪。”

这其中一定是有关联，他们一行人来到东灵，没有几人知道。

一道女声打破寂静的气氛：“喂，谢尹，你怎么不等等我。”

祁安看向谢尹。

谢尹连忙介绍道：“祁安，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流芳楼老大，林落。”

又朝不远处的云初，喊道：“云初，你过来一下。”

云初刚好涂完最后一个伤患，仔细收拾好包袱，走过去问谢尹，道：“嗯，怎么了？”

“这是云初，”谢尹向林落介绍道，“是以前我们祁安世子亲自请来给皇帝治病的郎中，身份很了不起呢。”

“这是流芳楼老大林落”

林落打过招呼后，看向云初道：“你是不是江湖中传闻神医的徒弟，云初？”

“嗯，我以前应该没有见过林姑娘，”云初笑着点头道，“流芳楼知道的信息是真的很多。”

林落问道:“云姑娘怎么会这般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