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岫白回科研所的时候裴矜总算没有再跟着,这段时间跟裴矜有些接触过度,而且身边的裴矜含量有些过高,他需要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他跟裴矜在最后一个路口分开的,刚分开,他的通讯器就震了震,收到了裴矜的消息。
“路上开车小心。”
“秦教授的事情不要太担心了,科研所的事情再多也别忘了师母跟你说的话。”
迟岫白疑惑了一下,开车进了科研所把车停好,往科研所里走,才给裴矜回过去了个问号,或许是裴矜现在在开车,没回他。
小晓是第一个看到迟岫白的,忍不住凑上去问秦教授的情况,虽然迟岫白在通讯里跟她说了,但以迟岫白不愿多说一句话的性子,回复讯息也是能简就简的。
“秦教授现在已经脱离危险了。”迟岫白走一步小晓就跟一步,迟岫白接了水往办公室走,“但是一直没醒,什么时候醒医生也说不准。”
小晓跟着迟岫白进了办公室,听到秦教授脱离了危险,也算是放下心来了,“对了,迟老师,今天许右早上就出去了,说是你给他安排任务了?”
迟岫白翻开桌角堆成山的文件,头也没抬:“嗯,交给他了一些事。”
“为什么不交给我啊,迟老师。”小晓坐在迟岫白面前,手肘撑在桌子上,托着腮,“我明明做的比他好。”
迟岫白看完了手里的文件,趁着换文件的空隙抬眸看了一眼小晓,“我有其他任务交给你。”
一听到有其他事交给她,小晓瞬间就精神了起来,“什么事啊,迟老师?我肯定办好!”
“你去把科研所所有部门的现在着手的项目和最近几个月即将开始的项目做一个统计报告,要详细到每人的分工。”
小晓惨兮兮的啊了一声,下巴垫在桌子上,“怎么又是整理资料啊,我就不能做点其他的吗?”
迟岫白捏着笔想了想,确实也还有其他的,就是不知道小晓这姑娘干不干。
“有其他的,你去带新来的那批学生做个项目也行。”
小晓本就弯下去的唇角现在耷拉的更厉害了,她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算了算了,我还是去整理报告吧。”
看着小晓苦兮兮的出了办公室,迟岫白忍不住笑了一下,通讯器震了震,他打开来看,是裴矜回了他的消息。
“要好好吃饭!”
迟岫白觉得好笑,裴矜什么时候关心他吃饭了。
但转念一想,裴矜说要听师母的话,难不成是他去接水的时候,师母跟裴矜说的是他的事?
可能性有些小,但不是没有。
他没有再回裴矜,现在桌上的这堆资料都有够他头疼的了。
他一直到了中午这些资料才看完了一小部分,他起身活动了一下,正巧也到了下班的时间,他戴好通讯器准备去食堂看看。
刚进了食堂,他就收到了裴矜的消息。
“去吃饭了吗,迟老师?”
“在排队。”
迟岫白捏着通讯器把玩,他觉得今天的裴矜真的有些反常。
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跟裴矜聊着,心里早已经把裴矜解剖了千百遍。吃完饭迟岫白回到办公室又开始对着这堆文件叹气。
他想,或许可以让小晓来帮忙看一下,反正以后也……
他摇了摇头,还是放弃了这种想法,估计现在小晓也忙着整理资料。
裴矜的反常持续了好多天,每天早上迟岫白醒来拿起通讯器一看,就是裴矜发消息在问他吃早饭了吗。
他连起都没起,吃空气吗。
中午问他吃午饭了吗,晚上又问他吃晚饭了吗,像是个准的不能再准的闹钟,无时无刻不彰显着存在感。
终于在裴矜又一次问他吃完饭了吗的时候,迟岫白发了消息问他——
“是不是那天师母跟你说什么了?”
那边沉默好久没回,他都要准备放下通讯器去洗澡了,裴矜的消息才发过来。
“没说什么,就是说让我多照顾你。”
迟岫白盯着这句话看了好久,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师母为什么突然要让裴矜照顾他,他能把自己照顾好,而且他跟裴矜还没熟到要接受对方照顾的地步吧……
况且,裴矜整天在军部,他在科研所,两个地方离得十万八千里,怎么照顾?天天跟个闹钟似的问他有没有吃饭?
他又不是傻,他难道不知道渴了要喝水,饿了要吃饭吗?
迟岫白撇撇嘴放下通讯器,任由它响,直接去浴室洗澡了。
热气蒸腾让他本就不好的视力更是雪上加霜,迟岫白有些困,打了个哈欠,继续站在镜子面前擦头发。
宽大的浴袍领子下露出被热气蒸红的锁骨,随着他的动作显露出的锁骨窝像是盛了一汪清酒,香味馥郁,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细长白皙的指尖将滑下的浴袍又拉了回来,盖住那一片春光。
热气让他的脸也泛起了红晕,水红的唇紧抿在一起,擦干了头发,迟岫白才带着一身水汽出了浴室。
通讯器似乎从他进浴室前就开始震动了,到现在还没停,他一边思忖一边走过去,该不会是裴矜给他发消息发了这么长时间吧。
他拿起通讯器看,除了裴矜的消息还有许右的,他前段时间给许右的工作看来也是有了进展,他想都没想,反手清理了所有的消息,给许右打过去了通讯,响了几下,便被接起来了。
“迟老师。”
“嗯,怎么样了,回家了吗?”
“回家了,迟老师,你不用担心。”许右那边听着挺热闹,应该是家里来了客人,“迟老师,人我已经查到了,只不过……”
迟岫白听出许右话里的情绪,“没事,你说就是。”
许右叹了口气,他起身去了旁边说话,“我查到他在下城区31区,下城区有些乱,迟老师你要是去的话我可以和你一块……”
“不用,你留下来跟小晓一块处理一下科研所的事。”他揉着半干的头发坐在床上等着裴裴上来送牛奶,“科研所还要就交给你们好好打理。”
许右那边沉默了一会,有些犹豫着开口:“迟老师,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了吗?这个人我查过,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就是一个普通的下城区居民。”
段寒的事牵扯进来了太多人,这次他没有十全的把握证明自己的猜想是对的,他要自己去验证才能下定论。
“没什么,你不用担心了,你好好和小晓一块管理好科研所,有时间的话就去秦教授那里去看看,秦教授要是醒了或者科研所要是有什么事记得给我发通讯。”
“迟老师,是不是段寒的事情还没解决完?”
迟岫白看着裴裴敲了两下门打开,端着牛奶进来,今天的裴裴似乎发现了他正在打通讯,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把牛奶放在了桌子上,朝迟岫白微微点了点头就出去了。
迟岫白看着桌子上的牛奶一时没有回答。
“迟老师,要是真的是段寒的事,要不要——”
“不行。”许右话还没说完,迟岫白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谁都不许说,听到了吗?”
许右也是怕这件事还牵扯着其他什么事,也怕迟岫白会出事,“可是……”
“许右!”
许右从来没有听到过迟岫白这么严肃正经的叫过他的名字,他同样也知道迟岫白的脾气,知道自己肯定劝不过迟岫白。
“我知道了,迟老师,要是发生什么事了,你一定要跟我们说啊!”
迟岫白端起杯子喝了口牛奶,轻嗯了一下,“没事的。”
迟岫白这几天把科研所重要的事情都转交给了许右和小晓,转接工作做好之后,就往31区赶。
“迟老师!”许右在停车场叫住了迟岫白,“下城区治安不太好,你……小心一点。”
他看着许右,唇角勾出了一抹笑,“我知道了,谢谢。”
下城区……
他就是从下城区长大的,虽然每个分区管理的不一样,但基本都差不多,肮脏、无礼,没有道德。
他就是在这种环境下长起来的人,尽管他已经从父亲去世以后就离开了下城区,但他的整个童年和半个青春都是在烂泥里度过的。
他将车停在了下城区边界的一家旅馆里,自己步行去了31区,这里比他以前那个区好多了,至少没有随地可见的令人作呕的垃圾。
他顺着许右给他发的位置去找那人的住所,下城区虽说每个区都差不多,但区内也有高低之分,他看着面前的泥路有些纠结。
如果是他小时候,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踏进去,只为了早一点回家给父亲做饭,但现在……
他看了看旁边的一条路,应该也是能过去的,只不过需要绕一下,他瞥了一眼泥泞的路,果断的选择了那条稍稍干净一些的路,既然现在是他在把握自己的选择,那为什么还要委屈自己。
就像段寒说的那样,他这些年确实不怎么求上进,都是怎么舒服怎么来,科研所里还有秦教授,左右都不用他去担什么大事,他整天就是摸鱼、发呆,浪费时间。
不过,发呆的时候至少他自己是高兴放松的,既然是这样,那他觉得发呆也不算是浪费时间。
他总是在安慰自己,回到家有时间就去遛小今,没时间就在院子里看着小今自己撒欢,他觉得这样的日子没什么不好,他本来就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自己过好现在的生活。
但还是不一样了,现在他是科研所的首席,掌握着整个科研所的命脉,秦教授的身体每况愈下,现在又昏迷不醒,他依靠不了谁。
这条路虽然绕,但没有迟岫白想象的那么远,他走着,前面正好有几个小孩往外跑,手里还拿着什么。
“他就是个傻子,除了我们还有谁搭理他啊!”
几个孩子一涌从迟岫白身边跑过,迟岫白没有看清那孩子手里拿着的是什么,他也没什么好奇心,刚走几步,就看到了一小孩坐在角落里哭,脸上脏兮兮的,像是在那泥路伤摔了一跤似的,脚上的鞋子不知所踪,脚上腿上有几道伤口泛着红,甚至还有几处流了血。
迟岫白一看就知道了那些孩子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他多看了两眼,没停留,他不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人,他还有其他的事要做,他走出这条路,就听到了远处一人在喊,角落里的孩子带着哭腔的喊了句哥哥。
他出来的路口正巧就是那泥路的尽头,他又看了看,突然觉得是不是方才不绕路,直接走着泥路会更好一点。
他很少会后悔自己的选择,这个念头也只出现了一瞬就被他打消了。
什么应该不应该的,走了就是走了,见到了就是见到了,现在的他也不是以前的样子了。
他转身继续往通讯信息上的地址走,脚下的路干燥又平坦,他走了几步,又觉得是应该绕路的,至少现在他没有为踩到粘腻的泥而折返。
“嗯?迟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