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级医生为何那样 第31章 第 31 章

池平安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已经心不在焉了很长一段时间，上班难以打起精神，表面上勤勉，但明眼人仔细一眼就能看出来，他的心并不在胸腔里。

“你老实跟我说，你最近是怎么了？”手术台上，柳敏看着对面站着的小伙心不在焉地缝针，问。

池平安甚至是柳敏问完三秒钟之后才反应过来的，他答：“没什么，柳姐。”

柳敏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又道：“我不在这些日子进步很大，现在几乎不怎么怯场了。听说齐院长的儿子比他爸还青出于蓝，你跟着这几月觉得怎么样？”

池平安仿佛听到什么遥远的名词般回过神，自齐昱走后一月，身边几乎再无人提起过这位同事。医院同样也是职场，是职场就有来有往，一段短暂的同事缘分并不会令人产生太大波动，很快便被淡忘了。更何况脊柱外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共识——齐昱这种人才，这回走后基本上没可能再回来。

池平安想了想，评价道：“齐师兄很厉害。”

柳敏也不过是随口一问，因为池平安最近过于沉默，总是不知在想什么，从前这个后生从来认真得一丝不苟，更不用提哪会有走神的时候。她没注意到这个话题换来对方更深一轮的沉默，还在继续闲聊着，“不容易，虽然医二代很多，但难有这么出色的，根本不需要依靠父母辈，天生学医的料子。”

见池平安未答话，柳敏叹了口气离开手术台，摘下手套扔进垃圾桶，走前说：“术后记得给他请个感染科会诊呀，我晚上还有事儿，就先走了小池。”

柳敏走后，池平安也结束了缝针，和护士一起收拾完手术台上的东西，摘了手套走到手术室外透气。柳姐还是那个柳姐，柔和耐心，轻风细雨，手术台上爱聊天，边聊边讲东西，让人心旷神怡。而跟齐昱同台，大多数时间——

对方都在提问。

要么在提问，要么在沉默。

压迫感和柳姐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有压力才有动力，池平安确实承认这半年自己进步了太多。可现在他忽然感觉到空虚，好像从前憋着的一股劲突然松懈，如同被放了气的气球，再找不到发力的点。

回到科室给手术完的病人请了会诊，感染科的周姐很快来了，见到池平安还有印象：“小池，是吧？”

池平安笑笑，点头。

周姐跟着他查看了一下病人，叮嘱了几个注意事项，临走前池平安问：“允丽姐，可以加个微信吗？”

周姐“嗯”了声，把手机递上：“今天这个病人你就处理得蛮好，有空常去我们科串门，再给你教两招。”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客气什么。”周姐说，“你们科年轻人真是多啊，我们科现在也缺你这么个勤奋能干的年轻人。”说罢叹了口气，走了。

这话却像直戳池平安心扉，让他彻底陷入沉思，一直到走到电梯口，撞上迎面而来的赵祈都未回神。

“想谁呢？”赵祈被撞得一个踉跄。

“没想谁。”池平安迅速道，“我能想谁？”

“我开玩笑呢，你慌什么。”赵祈揉着肩膀说，“你能想谁，想你那群细胞呗。齐昱那个课题彻底收尾了吧？”

“嗯。”

赵祈突然不说话了，盯着池平安看半晌：“怪哉，柳姐前几天就跟我说你最近状态不对劲，我说你情绪这么稳定一人，能有什么不对劲。今天我算是明白了什么叫‘不对劲’。不是恋爱了吧？”

池平安按下电梯，并不想辩解，只是道：“你恋爱所以看谁都像在恋爱。”

“是么？”赵祈听了挺高兴，“那我祝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池平安没力气再听他贫，进电梯走了。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联系。

收尾的实验需要报告给对方。论文还要一起写。只不过池平安没立场嘘寒问暖，连偶尔的关心都不太好意思问出口，想必对方也没义务将那边的生活‘汇报’给他。

倒是齐昱问过一次，问他最近工作怎么样。

虽然知道是礼节性的一问，但他仍惊讶对方竟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想到关心昔日同事。

“收到”，发送出的文档下方，齐昱回复道，而后又发来一句：“上次的问题还没回答，最近工作还好？”

之前潦草敷衍没有回复是因为他实在说不上好，思虑的问题萦绕自己多日，迟迟想不出答案。

这次池平安回复：还好，有劳师兄关心。

那边又再没了回答，池平安正准备关上手机继续查资料，对话的末尾突然又发来一句：好。

……

似乎有哪里说不上来的奇怪。这句多余的“好”实在不像出自那个人。

电脑因为太久没操作已经自动熄屏，电脑桌前的人盯着手机迟迟未抬头，刚刚收入的文件也处于未接收状态。

手机界面弹出了新的消息，看一眼时间，刚才走神了二十分钟。

新消息是郝警官发来的感谢，说奶奶做完手术到现在状态已转佳，齐昱说不客气，注意多休息。

几秒后对方又继续问道：齐医生近期工作还好？

齐昱顿了顿想了一会儿，回复：还好。

聊天界面最上方变成“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齐昱看了一眼，将手机关上放到一边，起身去给自己做晚饭。

齐昱自认为于感情方面不是一个过于敏感的人，但也并非木头，并不迟钝。凡事有缓急轻重，感情一事不重要，所以他懒得花心思去思考太多。

可有些表现得太过于明显的，他也完完全全能够看得懂。

但看得懂不代表一定要回应。

思及此，他脑海中忽然跃入一个念头，想到了自己不久前发出的那几句多余的问候。

是有些太多余了。多余到有那么一分钟他看着那几条聊天记录，觉得不像自己发出的。

齐昱花半分钟回想一遍自己的感情经历，那些记忆淡薄得如水一般，实在无聊，也没有什么可参考价值。

反倒是郝警官如此明显的态度，让他开始注意到自己内心的一些变化。

很怪。

他没有做过性.取向测试，也从未分心思考过这些琐事，此时一并想起，得出的结论令一贯波澜不惊的自己都几乎惊讶。

“滋啦”一声，锅里的水烧开溢出来了。

齐昱拧上燃气开关，凝视着水面数秒钟，最终决定——给自己连月来一反常态的心态和行为下个定义。

恰在此时，手机的消息提示音又响起一下。齐昱的心中忽然升起一个预感，他快步走出厨房，去客厅拿起茶几上倒扣的手机。

果然是池平安发来的微信，对方说：齐师兄，你最近没有什么事吧？如果回到那边工作不顺利的话，我们附一的脊柱外也永远欢迎你回来啊。

齐昱看了一眼就笑了。原来他的反常已经不止自己察觉到了吗。

他并不知道的是，这两句似乎不解风情又过分直白的关心，已经是远隔千里之外那位，憋了二十分钟才鼓起勇气发出的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