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泱泱先是给阮氏上了香,三拜四叩之后这才起身给云氏行礼。
云氏年纪大了,平时尊养着,看着比原本年纪要年轻。额间抹额一颗青金石,和浑身秋香色的锦袍倒也相映成辉。头发花白,面容带笑,格外和蔼可亲。
一见顾泱泱要行礼,连忙拉住她在自己身边坐了,笑道,“我们泱姐儿这些日子管着布庄辛苦了,快来,祖母瞧瞧,你瘦了没?”
只这么一来,反倒是把原本簇拥在身边的亲孙女儿顾盛音给挤了出去。
顾盛音咬唇,嫉恨的看了一眼豆青袄裙的顾泱泱,肤白凝脂,一双丹凤眼格外有神,同样是有鼻子有眼,怎么偏偏这位三妹妹生的这么出众。
顾盛音心底不服,面上自然带出几分,不好拿顾泱泱出气,只挤着她身后的庶长女顾盛兰一直往后靠,险些摔倒。
顾泱泱瞧见,连忙拽着顾盛音,把她复推回云氏身边,自己趁机躲开云氏亲近,笑意盈盈的开口。
“祖母,您只顾着问我布庄的事儿,怎么不瞧瞧我二姐姐,她被您推开了心底不舒坦,怕是正怪罪我又不好说,拿大姐姐出气呢!祖母也是,怎么能把布庄这种俗物,看的比嫡亲的孙女儿还重要?”
云氏看去,见顾盛音面上果然带着不忿,而顾盛兰带着委屈低头不敢吭声。
心底暗骂顾盛音是个没算计的,面上却笑道,“那些东西哪里有你们重要,祖母担心啊,你这段日子若是消瘦了,你爹娘怪罪祖母怎么办?
你年纪轻到底是经历的事儿少,依祖母看,不如把这布庄子拿出来给你三婶子管着,她家素来清贵,你也不用担心她错了账本。至于你,你好好养着身子,等你爹娘见了你也欢喜。”
顾泱泱见三婶娘宋氏随着云氏开口,面上的喜意遮都遮不住。心知云氏的目的,还是拿回布庄子。
“说起这个,我倒是想问问三婶娘,听说四兄弟偷了你陪嫁的金镯子?我怎么记得昔日母亲说过,宋家清贵,素来不爱什么金银之物,三婶娘进门时不过陪送了几身布衣。
三婶娘,你这金镯子是哪里来的,可是你管家的时候从家里偷拿了银钱打成了金镯子,又或者是我母亲记错了,三婶娘的嫁妆里,真的有金镯子?宋家的清贵之名是假的?”
言下之意,若是陪嫁里没有金镯子,那宋氏就是拿了公里的财产贴补自己不配管理布庄。若是陪嫁里有金镯子,那宋家的清贵之名是假的,自然也不配管理布庄。
里外里,都是宋氏不配的意思。
宋氏被问的张目结舌,“我......我......”
她能有什么陪嫁的金镯子,还不是进门后云氏见她寒酸,额外给她的。
宋氏不自觉的把袖口拢住,遮的严严实实。她今日早上的确是发现了手镯子不见了,又有小丫鬟说四少爷曾经来过,索性想着大闹一通,正好逼顾泱泱把布庄子交出来。
可谁知,闹完回了自家的飒爽阁,早起怎么也找不到金镯子,就在梳妆台上好好放着。
宋氏虽然觉得稀奇,但又舍不得唯一的金镯子,连忙带在手上来找云氏。
顾泱泱余光撇过,心知那金镯子此刻就在她手腕上。
说起来,她这个三婶儿真是以为胜券在握,引出事儿的东西也敢戴在身上。
云氏看了一眼宋氏的表情,也心知肚明那镯子还在她身上,倒是不慌不乱,“你这孩子,明知你三婶婶家寒门小户,还拿这话堵她。她那金镯子是我在她进门后给她的,也是看她来往待客没个像样的东西,这才给了她的。”
“她总共就那么一个金镯子自然看中些,一时放迷了手,冤枉了钟哥儿那孩子也的确是不应该。要不这样,我做主,改日让你三婶婶做东给你四兄弟赔个不是,这事儿便这么过去了,泱姐儿,日后你也不必再追究!”
“祖母发话我自然是没意见的,只一个金镯子三婶婶就能放迷手,布庄子的颜料布匹账本若是放迷了手,那罪过可就大了,我可不敢把布庄给她。”
顾泱泱起身就要走,左右布庄的钥匙还在自己手中,她也懒得和她们说话,有那功夫,还不如如何思考把四弟给养的胖些。
临出门前,回头看了一眼宋氏,“倒是提醒下三婶婶,祖母让你给四兄弟赔不是,可别忘了!”
“我给他赔不是??凭什么啊!!”
宋氏一脸愤懑不平,云氏一个眼神过去,高声逐渐降低,最后变成小声嘟囔。
“我一个长辈给个侄子赔不是,日后这顾家,谁还把我放在眼底?”
顾泱泱见她仍旧不知悔改,指着宋氏遮住的袖口,“三婶婶不如解释一下,你这袖口里有什么怕我们看见,眼巴巴的遮住......”
“我......我......”
宋氏连忙收了下袖口,见金镯子没有露出来才放心,眼睛滴溜溜的转着找借口,白胖的额头隐隐浮现汗滴。
宋氏支支吾吾找不出借口,心虚到了极致便是恼羞成怒。
白胖手指指着顾泱泱,气得白馒头似的一张脸通红,“有你这样逼问长辈的侄女儿吗?!我袖子里有什么,轮的到你来问?巴巴的讨好那外姓的野种不就是为了你爹娘百年之后?活该你爹到现在也没儿子!管着家业给别人白做工!”
“如今四兄弟跟着姑母姓顾,自然是我们顾家门里的人。若说是外姓,三婶婶你姓宋怕才是外姓人!至于那金镯子,不如三婶婶你揭开袖子我们都来瞧瞧?!若是在就老老实实给四兄弟赔不是去,若是没有也省的再生口舌!”
顾泱泱抬手,示意红缨上前,她两三步就揪住宋氏的衣袖,宋氏躲闪不及,只能大骂红缨没有规矩。
云氏刚想开口来劝,顾泱泱接着前头话茬接着道,“说起来,我倒是想问问祖母,祖父可曾说过我父亲没儿子,这家业便不给我父亲的话?若是没有,三婶婶这话,算不算挑拨兄弟失和不敬祖父?祖母你要如何罚她?”
“这,我,我没有啊!”
宋氏一边护着衣袖不让红缨翻,一边额头冒着汗,着急辩解。她可不敢担着让兄弟失和忤逆不孝的罪名,被休出顾家都是轻的,说不定,还会连累宋家没出阁的姑娘们,她哥哥嫂子能放过她才怪!
这顾头不顾尾的自然被红缨抓住机会,说话间,红缨揭开宋氏衣袖,只见二指粗细的金镯子紧紧箍在白胖的手腕上,分外显眼。
一个巧劲儿,金镯子就从宋氏手上脱了下来,红缨拿着奉到顾泱泱面前。
说话间,红缨揭开宋氏衣袖,只见二指粗细的金镯子紧紧箍在白胖的手腕上,分外显眼。
一个巧劲儿,金镯子就从宋氏手上脱了下来,红缨拿着奉到顾泱泱面前。
顾泱泱拿了证据,懒得和这些人论高低,直接起身离开。
她是小辈自然无法处置冤枉人的宋氏,索性去道观请了祖父回来,再决断也不迟。
只临走前,深深看了眼宋氏和从头到尾没有吭声的林氏,意有所指,“三婶婶,至于咱们顾家的家业日后给谁,自然是祖父决定,你现在就这么眼巴巴的惦记着,为时尚早了些!”
“三妹妹。”
一直在宋氏身后伺候的庶长女顾盛兰开口喊住她,她是宋氏进门前,三爷顾崇明的丫鬟所生,宋氏进门后一直带在身边养大,和宋氏嫡出排行老二的顾盛音不差上下。
她见顾泱泱停下脚步,看向云氏和宋氏,语重心长,“要我说,母亲此番冤枉了四兄弟本就不在理,祖母说的赔罪也未尝不可。只是单赔罪也不够,我瞧着,不如母亲把这金镯子当成赔罪的送给四兄弟,日后祖父知道此事,也会说母亲是个知错就改的。”
顾泱泱心知,顾盛兰除了帮衬自己也是要让宋氏比起嫡女更看中自己,毕竟,嫡母可是把持着庶女的婚事。
失了金镯子,正在哭天喊地的宋氏和一脸怒其不争的云氏此刻也都意识到,顾泱泱拿了证据,哪里会善罢甘休,等顾老爷子出面,哪里还有他们的好日子?
云氏瞪了一眼宋氏,吓得她鼻涕泡都缩了回去。
原本是为了从顾泱泱手里夺回布庄子,这下可好,赔了夫人又折兵。
宋氏心肝儿抽疼的往前,拉着顾泱泱衣袖,“泱姐儿,你知道你三婶婶家里穷,就连我兄弟读书都在咱们家,我就这么一个金镯子,你要是拿走了,我可就不活了!”
顾泱泱嫌弃的抽开袖子,懒得理她。顾盛兰见状,连忙拉着宋氏小声道,“母亲舍不得镯子,可有什么名家的字帖书籍之类的,给三妹妹和四兄弟作为赔罪也未尝不可啊!”
比起没什么用的书籍字帖,宋氏更舍不得明晃晃的大金镯子,肉疼开口,“要不这样,我那里还有我爹给我兄弟的几本古籍,都是前朝山阳先生的名作。算起来,可比这金镯子值钱多了。我把这古籍送给你和四兄弟赔罪,你饶过你三婶婶这遭儿,好不好?”
“三婶婶你把书给了我们,就不怕你兄弟不乐意?”
顾泱泱掂着手中的金镯子,问她。
无他,宋氏的娘家弟弟宋淮才十七八,正跟着顾盛启几个兄弟读书,准备明年一起到嵩山书院求学。读书的花销用度,自然是顾家来出。
宋氏一双细缝眼跟着镯子来回晃,哪里还顾得不上别的,“他在顾家吃咱们的用咱们的,拿他几本书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