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尘还是不放心。
苏木捏住他的脸:“我很快回来,放心,在山里没人能抓到我。明叔,我走了。”她跟众人挥手,独自下山。
一路没遇到山贼,倒是碰上好几个外地逃荒来青安城的,他们像是迷了路,手足无措,脸上满是惊慌和恐惧。
“最近山里不太平,继续待在这难免有危险,你们跟着我,我带你们下山。”苏木上前扶起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妇人,跟其他人说道。
众人连连感谢,在苏木的引领下,他们可算是下了山。
青安城地处京畿西南边,因青安山的缘故,这里与外界算是隔绝开来,独占一隅。城内人口不算多,往上数数,基本是几辈子的祖先就居住于此,寻常百姓也不会选择在此落脚,而往日来城的,多是贩商走卒之辈,更不会长久停留。
苏木走在街上,宽敞街边满是背井离乡之人,他们把全部身家背在身上,携老带幼,眼里是迷茫和不知所措。
有官兵从远处而来,苏木用手挡住脸,背对街道,蹲在卖菜的摊位前假装挑选。马蹄声从身后急速而过,她扭头看去,根据兵差的穿着,猜测大概是张少昀的人。
苏木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来到素锦斋,这次她没在门口停留,而是径直走进去,里面人不算多。
“请问这位小姐,您需要什么?”伙计上来询问苏木。
苏木看眼周围,将他拉到角落,悄声问:“请问你们徐老板在吗?我找他有事。”
“在,您是?”伙计疑惑,他不认识苏木,看她穿着打扮也不像是哪家的小姐,怎会认识老板?
苏木:“麻烦您帮我通报一声,说是苏木找他,谢谢小哥。”
伙计恍然,心想可能是老板的旧相识或是远房亲戚,最近外地逃难来的人不少,这姑娘或许也是来投奔的。
他应下后,快步离开。苏木退到角落,尽量不妨碍别人做生意。没过多久,素锦斋的老板从里屋走出。
“苏木见过徐老板。”苏木朝他弯腰行礼。
徐盛赶紧伸手将她扶起,看眼铺子的情况,又看向外面,低声道:“姑娘请随我来。”
跟随徐盛走进铺子里间,后者请她坐下,又给她倒上茶,苏木双手接过道谢:“徐老板请原谅,苏木冒昧来访,给您添麻烦了。”
“大当家客气了,当年多亏杜大当家仗义出手,兄长才免遭劫难,没有丧命在那些恶匪刀下。如不是县令大人三天两日就派人来查访,我脱不了身,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当家和其余兄弟困在山里受苦,吃不饱穿不暖,我这心里,实在是不好受。”徐盛坐在苏木对面,喝了口茶,叹气,他不得上山,苏木下山也怕给大家带来麻烦,轻易不会主动找来,他就是想帮忙,都帮不了。
“多谢徐老板您挂念,我们过得还行,您不必自责。”苏木放下茶杯,“我此次来,是想求您一件事。”
徐盛:“不说求,大当家有话尽管说,有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帮。”
“我久居山中,很多事情都不甚清楚,徐老板能否跟我说说,为何会有如此之多外地百姓逃荒来到这偏僻的青安城?”苏木问道。
邓一眉和她说了江湖上的事,至于其他的,他说不了多少。
徐盛沉默,随后起身打开门,先是往外瞧看,见没有人后才关上,回到桌边坐下。他微微皱起眉头:“大当家,这事我知道的不多,不过最近的传闻和城内的境况,我倒是可以和你说说。”
说起来时,徐盛连连叹气,这段时间,每日都有逃荒而来的流民,他们衣不遮体,食不果腹,坐在街边靠人施舍过活。
苏木无声饮下茶水,听徐盛述说,事情比她想的要糟糕。青安城有山作为屏障,天灾**尚未祸及此处,人们生活还算是富足,这也是为何流民会选择此地做为栖身之地。然而青安城面积不大,只能缓急一时,怕是天灾未到,**将至。
流民一多,宋荃之必要将其收安,给予吃住。如不能稳定流民,官逼民反,青安城未必能从这场灾祸中幸免。
对清风寨来说,这些灾民会分去宋荃之和张少昀大半精力,他们不会对受困百姓冷眼旁观,寨子算是能暂时清静。但灾民都知往这边来,匪寇不会不知,拦路山贼多了,便是这个情况。
山中一乱,对寨子不一定是好事,为寇之人会在山里安营扎寨,骚扰不断,以后麻烦事只会多不会少。而流寇,宋荃之不会袖手旁观,他作为父母官,定会将这些人清除,怕是到时,寨子也会被他寻个借口除掉。如果真如她所想这般,那得提前做好准备避开,免得哪天来个照面。
徐盛把事情讲明后,苏木起身抱拳:“多谢徐老板告知实情,苏木感激不尽。我不好久待,被人发现对您不是好事,您好好保重。”
“大当家和各位兄弟也要小心为上。”徐盛抱拳回礼。
临别之际,徐盛自知苏木不会收下他的钱,便送上一盒糕点:“大当家,徐某一点心意,你一定要收下。”
推脱不掉,苏木只好点头接下,她抱着食盒,朝徐盛再次道谢。两人从里间出来,到了外堂,奇怪的是,铺子里不见顾客,几个伙计战战兢兢站在角落,满脸惊恐。
“这是怎么了?”徐盛心有疑惑,店里没见缺失,并未遭人打劫抢夺,若是宋县令派人来,伙计也会去叫他,可眼下这几位却是一句话也不敢说,哆嗦着身子,头都没敢抬。他着急问,“说话呀。”
素锦斋生意不错,不会出现店铺里没有顾客上门的情形,再加上伙计不敢开口,苏木心里有了底,跟他道:“徐老板,等下我出去后,不管发生什么,您都要和我撇清关系,必要时,就说是我逼迫的,这样才能保住大家的性命。”
“这……”徐盛听到苏木这么说,大致猜到,如今之计,也只能这样,他点头应许,“好,听姑娘的。”
刚一出去,苏木便看到张少昀带人将素锦斋包围,她猜的没错,还是被他发现了。
随从在十步之外的地方背对铺子,将前来看热闹的百姓挡在外侧,张少昀坐在圈椅上,旁边支起一张小桌,上面摆放糕点和茶水,正对素锦斋的门,此时与自己对望。
徐盛见状,吓了一跳,寻思张少昀怎会来,又很快定了定神,快步走上前,拱手作揖:“徐某拜见张大人,这,这伙计们都瞎了眼,大热天的,竟让大人在外头坐着,该死。徐某有罪,不知大人光临,是为罪过,大人见谅,若不嫌弃,请往屋里坐。”
苏木也是微微欠身行礼:“苏木见过张大人。”
张少昀把玩手里的茶盏,并不言语。徐盛抬起眼,瞧见对方的眼神后,赶紧把头低下,再不敢看。
不多时,张少昀将茶盏随手扔到桌上,起身,看也没看苏木一眼,缓缓走向徐盛。
他语气平和,说出的话,却能把人吓到腿软:“徐老板,你可知和清风寨的人勾结,会是什么下场?”
徐盛连忙跪在地上,浑身颤抖求饶:“大,大人请明鉴,小的不敢。”
青安城无人不知这位张大人心狠手辣,对清风寨的人恨之入骨。先前便是他带人把清风寨給剿灭,那一晚,所有人都看到了山里那场大火,冲天的火光将清风寨吞噬殆尽。
剿匪后第二天,大家都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街头巷尾的人也尚未来得及讨论此事,张少昀就已让人将全城控制。青安城封了一个月,期间禁止任何人离开,严防寨匪余孽逃掉,而城内的人也被盘查,被问话是否与清风寨有关联,知不知道卷宗下落。
当时有人为杜仲鸣不平,当场被格杀。见此情况,很多之前受过杜仲恩惠的人纷纷倒戈,对其各种辱骂诽谤。有人很是确定,说亲眼见到杨闵将军将卷宗交与杜仲,而有人言之凿凿,杜仲一死,卷宗肯定会交到他亲自带大宠爱有加的小姑娘,也就是苏木手中。
更多的是保持沉默,撇清关系,就是承认和杜仲有私交,也只说是有交情,再无其他。当时的县令夫人出来作证,才护住许多人的命。半年后,郑钰突然被抓,说是包庇匪贼,欺瞒朝廷,下狱后至今生死不明。
而新来的宋县令再次对青安城的人进行调查,也是如此,素锦斋前老板才被迫还乡。原是打算将素锦斋关了门,终是放心不下清风寨的人,他把事情都告知徐盛,后者也是知恩图报之人,从祖籍过来,将店铺接手。
他曾偷偷去看过寨子的人,可还没来得及帮忙,就被宋县令发现,最后是假装进山采香料迷了路,才侥幸得以逃过。今日这位张大人来他的素锦斋,不会是好事,而苏木许是在里面就察觉到,才会和自己说那番话。
“噢?是吗?”张少昀拔出剑,动作缓慢,剑出鞘的声响似乎在提醒跪着的人,“清风寨余孽见之杀之,如有发现藏匿或协助山匪余孽者,同杀。”
徐盛原是惊恐,听到他这话后反而释然,张少昀要杀他,就当是替兄长还了一条命,也认了。
他闭上眼睛,等待死亡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