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匪事 第27章 第 27 章

周奎在菜地里来回跑，用手比量菜的高度，随即转头，朝坐在附近不远处晒太阳的明叔喊：“明叔，我量过了，我的最高。”

明叔点头，宠溺道：“好好，小奎真厉害。”

苏木来到前院，把药递给明叔，张鹏等人从山里回来，了尘也在其中，见到她就露出个大笑脸。

一个月前。

了尘说“我做得到”时，苏木双眸亮了起来。

“我就知道。”苏木往前一步，在他脸上快速亲下。

了尘愣住，眼里满是惊讶，很快又转换成了欢欣，还带有点小羞涩。他低下眉眼，嘴角噙着笑意，眼前的苏木眉眼弯起，回握他的手，笑得灿烂。

他没自己那么爽快，挣扎几个月后，突然褪去和尚这层身份，也不是说能马上就能转换，苏木也没想他能一下改变。

“了尘，你答应我的，你必须要做到。”苏木不管那么多，和尚答应了就不能反悔，她举起两人的手，十指相扣，“你用这个发誓，以后都会陪着我，守护清风寨，保护大家，你不能骗我。”

了尘看着苏木，她每次笑，眼里都带着光，总能把人吸引，每每见到她笑，自己也会忍不住挽起嘴角。

有时候了尘也会想，寨子里的生活说不上好，甚至可以说是艰难，可苏木总能够乐呵地笑，似乎这世间的烦恼忧愁都与她无关。哪怕生命时刻遭受威胁，她仍是能做到单纯的快乐，连带寨子里的人，也被感染，和她一起享受生活。

如今，连他也被苏木吸引，选择和她牵手，不去管世间的纷纷扰扰。

日子平平淡淡，他只想和苏木感受日常简单的快乐，再无其他。

“我发誓，绝不骗你。”

“我信你。”苏木很开心，明叔醒了，了尘也喜欢自己，日子艰难，可还有希望，甚至是惊喜，她晃了晃两人握紧的手，明明是她先抓上去，了尘却在发誓时骤然收紧，似有一种绝不松手不放开的架势，“回家了，我们先不说，等明叔好了，再选时间跟他们说，好不好？”

“都听你的。”

“秃驴，我走累了，你背我。”

“好。”

几日后，明叔身体逐渐好转，他不想一直在屋里躺着，便拄起手杖到院子里，周奎眼尖，看到后会起身冲上前，扶他在廊间坐下。

明叔还是会咳，暖烘烘的阳光落在身上会让他舒服，比起之前已算是好很多了。他欣慰地看着眼前这群人忙活，悉心照料各自的一小块菜地。

苏木正用葫芦瓢浇菜，还跑去了尘的地帮忙，而后者正在厨房忙碌。王现忙完了，刚抬头，就瞥到苏木很是用心地给了尘的菜浇水，心里不觉泛起异样。

虽是奇怪，他也没多想，了尘要做饭，他们有空也会帮忙料理，无非是随手一泼，像苏木这般一颗颗地浇，属实是不太正常。

赵禾从屋里走出，手里拿着苏木的荷包。

“大当家，这是你的吧？”赵禾把荷包交给苏木，“我说这几天睡觉老硌，今天一翻床底才发现这个，大当家，你荷包怎会在我那？”

苏木手顿住，陈大夫没要她的钱，也没当面还给她。他表面收了钱，照看明叔，她心里也会好受些，却没想他一分不取，还以这种方式保留她的尊严。

“嗯，是我的，陈大夫留下的。”苏木笑着接过，心想下次下山，得给他多送点野味才行。

了尘把菜都端上桌，走到前院，张鹏的背篓上放满了新摘的野菜，此时回到寨子。他朝众人喊：“各位，吃饭了。”

“好诶，有饭吃了，鹏哥，你回来的正好，咱们吃饭去了。”周奎肚子早饿了，手中的木棍一扔，跑到廊下扶起明叔。

苏木放下葫芦瓢，前院大家都在，抬头看向天际，蓝天白云，晴空万里，阳光明媚。今天天气不错，人的心情也会随之变好，既然心情好嘛，那就适合说事。

“大当家，你发啥呆呢？吃饭了。”苏木还蹲在地上，王现叫她。

苏木朝他露出大笑脸，王现被她这一笑，有些莫名其妙，搞什么呢。

“了尘，过来。”苏木朝他勾了下手指，后者乖乖走到她身边。她握住了尘的手，借他的力起身，其他人没在意，正要去往后院。

了尘也往前走，苏木却没松手，也没动，疑惑间，苏木抓紧他的手，喊住众人：“大家先等等，我有话要说。”

所有人都转过身来，目光落在菜地里的两人身上。

“大当家，怎么了？”赵禾问道，平时苏木跑得最快，今天居然不走了，视线往下移，怎么回事？这两人咋还牵起手来了？难不成，“大当家，你是不是不舒服？”

苏木摇头。

其他人同样注意到两人的不对劲，只是都没往那方面想，等苏木开口。

苏木不打算绕弯子，直接了当举起两人的手：“我今天要跟大家宣布一个好消息，我和了尘心意互通，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简单来说，就是我们两个在一起了。”

她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说笑也不会拿这事来逗他们，明叔他老人家可不一定能经受得住，这对他们来说算得上是惊吓的事。

震惊过后，大家回味过来，异口同声喊道。

“什么？”

明叔惊愣住，周奎则是张着嘴巴，他年纪不大，但自小在土匪窝长大，这些荤事没少听，自然明白。赵禾瞪大了眼睛，陈乾握紧了拳，王现不相信，余准一副这什么时候的事？怎么就在一起了的表情？

这几天苏木猜想过大家会是什么反应，从他们这表现来看，算是她预想之中最为温和的了。她没多说，这些话就足够了，反正大家能接受就行，想到这，她松开手，该去洗手吃饭了。

然而就在松手那瞬间，身后有阵风吹来。

不好！

苏木心里一惊，转身想阻止时，已经晚了。

周奎下意识喊了声：“了尘哥！”

了尘似乎是察觉到，刚回头，一记重拳朝他挥来。

他躲闪不及，硬是挨下这拳。张鹏的拳头不来虚的，够重够狠，逼得他往后退了几步，才稳住了身形。剧烈疼痛袭来，他捂住鼻子，还没明白，就看到陈乾几个返身朝菜园子这边走来，了尘一惊，个个都握紧了拳头，看样子是都想给他来上一拳。

了尘面露恐惧，这，都下手的话，他不得没命。

苏木没有制止，反而是饶有兴趣地往后退开几步，让出位置，站在旁边看，在自己投去求救的眼神时，她还不忘说句‘加油’。

不是吧？

明叔没出声，再次坐下，脸上露出严肃的神情，病愈之后都慈祥不少的眼神，在这一刻转换成初次见面对他审视时的毒辣和狠戾。

唯一能帮他的两个人都不打算出手，没办法，只能靠自己了。了尘躲不过也跑不了，很快就被他们五个人逼近围住，面对众人的攻击，他只能拼命的躲。

“哟，不错嘛，了尘，有胆子喜欢大当家。”王现咬牙，狠狠朝他踹去。

了尘赶紧躲开，刚避开王现的凌空一脚，陈乾的拳头紧接而至，他急忙往后仰，拳头挥了个空。

赵禾双手握拳，转身回旋，朝他踢来，了尘眼睛倏然睁大，躺倒在地上，翻滚躲过，好悬，差点就被踢到了。然而他气还没喘匀，余准的拳头已经落在眼前，他下意识伸出手挡在脸上。

“好了，都停了吧。”明叔看了许久，不管是众人的攻击，还是了尘狼狈的躲避，都落入他眼里。打上这么一阵也够了，总不能真让这群人将了尘打废，虽然他也很想上手揍两拳，主要还是气不过，竟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如此大胆，内心又升起悲凉，换做以前，了尘若是对苏木动了心思，他不可能发现不了。看来是真的老了，力不从心，不得不认命，他看向苏木，“大当家，这事……”

苏木抱手观望，这些人收着打，没下死手，不过每次出手都是用足了力，了尘要是没躲过，随便一下都能让他疼上好几天。明叔许是想到了尘是和尚，学的是经书佛法，哪经历过这些，在他快要抵抗不住时，及时出声，没让他挨下余准的拳头。

“就按之前的来，杜仲怎么说，明叔你们就怎么做。”苏木心疼归心疼，她也想知道，了尘能做到哪一步。

眼下寨子啥也没有，估计也是从简着来，了尘能少受不少苦。

余准的拳头在脸上不到一寸的距离收住，了尘悄悄睁开只眼，张鹏他们脸上虽还带着不爽，但没再继续动手的迹象。

了尘悄悄松口气。

陈乾似笑非笑：“了尘，躲得不错。”

了尘：“……”

不拼命躲开，这时估计都没了半条命，来这第一天他就体会过陈乾和周奎的拳头，肚子疼了好几天。后来在这住下，相处久了，苏木也没正面对抗过张少昀或是宋荃之，他有时倒会忘了这些人先前的身份。

果然，土匪动起手来，是真的往死里揍。看来苏木之前还是对他手下留情了，张鹏朝他伸手，将他从地上拉起，赵禾帮他拍掉身上的土。

“了尘，你可知道，你喜欢的不仅是大当家，还是苏木。”赵禾拍拍他的肩膀，像是威胁，隐约又似乎在安慰，了尘都没搞明白这两种意思是如何能同时出现，又听到他说，“别怪我们下手重，主要是你胆子太大。”

了尘茫然，什么意思？

“除了大当家和小奎，其他人都到我屋。”明叔撑着手杖起身，想起大家还没吃饭，又道，“先吃饭。”

张鹏等人看眼了尘，听从明叔的话，不再继续，齐齐往后院走去。

“吃饭吃饭。”余准拍手，跟身旁的人说道，“你们说，明叔会准备什么？”

“难说，了尘这小子可以啊，明明是和尚，竟然破戒了，还偷偷跟大当家在一起，咱们之前可都没发现。”王现往后看去，苏木走到了尘身前，两人在说什么，“不过，咱们大当家，为什么会喜欢他？有点想不明白。”

“他是性格软弱了些，但大当家说过，张少昀每次刁难，了尘都会出面帮忙，还是挺勇敢的。”赵禾接话，“而且他长的不错，刚来那会儿穿着僧袍，看着挺瘦弱，自从换上咱们的衣服后，只要他说话不扭捏，都感受不到那股子别扭，不经意间甚至能看到他脸上的倔强，看来还是可以改造。那晚他说要和大当家下山请大夫，我都以为是换了个人，差点就对他刮目相看了。”

“他要是一时兴起，日后负了大当家，又跑回去当和尚，我就去灭了他的佛门。”陈乾淡淡道。

张鹏：“加我一个。”

“我。”

“还有我。”

其他几个纷纷附和，笑起来，又是不约而同带上感叹和伤怀。一是苏木真的有喜欢的人了，那个他们看着长大的小姑娘，也是到了出嫁的年纪，说心里没有感慨是不可能的。二是心里都有想法，那就是了尘最好不要做出对不起苏木的事，不然骨灰都给他扬了。

苏木将了尘脸上的尘土擦掉，嘴角破了，出了点血，倒不碍事，她碰了碰：“疼吗？”

“不疼。”了尘握住她的手，“我知道大家是想保护你，接受不了也正常。”

“不仅仅是这个，杜仲生前说过，谁娶我，就必须得有足够的能力保护我，护我一生周全。”苏木跟他说，“别看清风寨是土匪窝，之前可是天下第一的寨子，而杜仲生前结交天下英豪，跟他来往的，上至达官贵族下至贩夫走卒，当年想和清风寨攀上关系的可不少。而谁能娶了我，不仅清风寨一半都是他的，还有杜仲在江湖上多年的关系。我十三岁时，就开始有人来提亲，一拨又一拨，不过没人能通过杜仲的考验。”

去年卖炭，还有过年时，通过张少昀的描述，了尘大致知道些关于杜仲的事情，也知道他对苏木甚是疼爱，想过可能没这么容易，没料到还会有考验，他问：“考验是？”

“打败清风寨一半人以上，还能接下杜仲三招。后面的，不说也不碍事。只是杜仲不在了，明叔也老了，考验再多，最重要的是我喜欢。只要我喜欢，杜仲就不会阻拦。”瞧着了尘眉头皱起，苏木啧啧两声，“别害怕，秃驴，你虽然没接下一招，但你躲得好啊，能躲也是一种本事。”

了尘：“……”

这算是夸奖吗？

苏木笑得开心，就当做是吧。

“我会通过考验，苏木你放心。”

“我相信你，秃驴。”

“我不是秃驴了。”

“你还没还俗，没还俗一天，你就还是秃驴。”

了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