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阮木扶着沙发站起身,慢吞吞地走到门口打开了门,一个穿着薄款灰色棉服戴着黑色鸭舌帽的男人正站在门口。
他拎着满当当的袋子走了进来,径直放在了桌上,苏阮木关上门,看着空空如也的桌子瞬间堆满了东西,张着嘴看了半响说道:“你是把超市搬来了吗?”
“有很多吗?我还觉得买少了。”凌珩夕忙忙碌碌地整理着食物,把打包来的饭菜放在了桌上,又把一大包零食搁在了茶几上,接着又拎着一大堆水果牛奶走进了厨房,整整齐齐地放进了冰箱里。
他熟门熟路地在厨房里找了一圈也没找着盘子,探出脑袋问道:“阮木,你家盘子在哪?”
苏阮木指了指上方的橱柜说道:“在那。”
“好嘞。”凌珩夕打开柜门拿出了一只玻璃碗,装了一些葡萄草莓,打开水龙头清洗了起来。
“你是第一次来我家吗?我怎么觉得我才是个客人,你倒像个主人似的招待起我来了。”苏阮木依靠着门,忍俊不禁道。
她对着凌珩夕上上下下检查了一圈,没缺胳膊少腿,看起来精神体力都挺好,应该是没什么事了。
“咱俩这关系还用得着客气吗?既然我来了你家,那你就只需要负责吃好喝好就行了,其他的我来。”凌珩夕一粒一粒仔细地洗着水果,保证每一颗葡萄都干净到反光。
“咱俩什么关系?”苏阮木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下一秒脑海中浮现出那天在面馆,他冒着一头冷汗紧张地等待着她的回应。
糟糕,不该问这个问题的。
还没来得及后悔,凌珩夕端着玻璃碗走到她面前,低头看向她,眼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汹涌而出。
她紧张地咬着嘴唇,干涩的喉咙上下滚动了两下,眼睛像是被定住了似的怎么都挪不开。
凌珩夕双眸一弯,唇边的梨涡像是两潭春水晃悠悠地荡开了涟漪,他轻启薄唇,声音清雅而又极具魅惑:“我们之间......当然是共患难的关系了,我受了伤,你又晕倒,就像电视剧的男女主一起经历危险,携手走向......”
“我看你当演员可惜了,应该去当编剧。”苏阮木紧急打断了他,走到桌子旁坐了下来。
“英雄所见略同。”凌珩夕把水果放到她的面前,一边帮她打开桌上的餐盒,一边感叹道,“等我有时间的时候,我要把我们两个的故事写出来拍成电视剧。”
苏阮木嘴角抽了抽,干笑着拿起筷子看着桌上的满汉全席转移话题道:“你说的有事,不会就是来给我送吃的吧?”
凌珩夕冲她伸出一个大拇指,夸赞道:“你真聪明。”
“我很感谢你来看我,可是这也太多了,跟摆了桌宴席似的,我刚出院没什么胃口,吃不了多少。”苏阮木有些为难,要换做以前她铁定高兴地大快朵颐,但现在的她身体很是虚弱,实在提不起什么胃口。
“什么?你刚出院?你怎么了?身体很严重吗?哪里出问题了?”凌珩夕噌的一下站起身,焦急地拉起她的手臂检查了一圈,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问题来。
“行啦。”苏阮木软绵绵的手被他像面条般晃来晃去,她感觉脑袋都晕乎了,捂着自己的额头出声阻止道,“大哥,我身体好得很,但是你再晃下去我就要散架了。”
凌珩夕闻言立马松开了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拘谨地站在了一旁:“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你快坐下吧。”
凌珩夕安分下来,拿起碗边的筷子递给了她:“那你必须得多吃点,这些都得吃完。”
苏阮木拿着筷子,一脸好笑道:“我现在确实没事,但我要是把它们都吃完了,恐怕真的要出事。”
“那......那还是少吃点吧。”凌珩夕手忙脚乱地把几个荤菜放到了她面前,跟个长辈似的催促道,“多吃肉对身体好。”
苏阮木看着这些菜毫无胃口,但她又不想驳了他的一片好意,只好夹起排骨咬了一口,索然无味地嚼着。
凌珩夕撑着下巴静静地看着她,苏阮木被他盯得很是不自在,指了指桌上的饭菜说道:“你也吃,这么多我吃不完。”
“你吃吧,我吃过了。”他仍就保持着姿势纹丝不动地看着她。
“吃过了也得吃,不然浪费。”苏阮木从桌上拿起一双筷子,强行塞到了他手里。
“好吧,那我陪你一起吃。”凌珩夕从厨房里拿出一个小碗,陪着她一起吃了起来。
他看着苏阮木小口小口地咬着排骨,像只小仓鼠一样十分可爱,他想起第一次见她时,她一脸懵懂地站在人群里傻乎乎地看着他。
他失笑地摇了摇头,这真是一场滑稽的恶作剧,他原本只想利用她让尹夜漓不爽,结果却得不偿失把自己搭了进去。
不过,他一点也不后悔。
苏阮木看他在那里又是摇头又是傻笑,端着碗默默地往旁边移了移,不知道他又在抽什么风。
凌珩夕自我感动了半天,一脸感慨地往她碗里夹了一块鸡肉,眼里冒着星星:“阮木,你多吃点。”
苏阮木抬起手挡在自己额前,企图阻挡住他眼里不断冒出的粉红泡泡,干笑了一声说道:“我自己夹就行,你多吃点,我看你比我还瘦。”
凌珩夕手里一顿,心中顿时波涛汹涌,她真的好关心他,自己都生病了居然还让他多吃一点。
“没问题,我一定多吃。”他猛地往嘴里塞起了饭菜,什么身材管理,通通滚一边去,只要是苏阮木说的他都照做!
苏阮木不知道他又发什么神经,但她也不敢说什么,捧着碗小心翼翼地嚼着米饭,吃了几口便没了兴趣,一阵困意袭来,脑袋又开始昏沉。
“凌珩夕,我有点累了,想自己好好休息一下,要不你先回去吧。”她强撑着意识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
“小心。”凌珩夕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看她困得不行,关切道,“我扶你去房间。”
“不用,你回去吧。”苏阮木拒绝了他,怎么能让他一个大男人进她的房间里。
凌珩夕知道她心里的顾虑,信誓旦旦地保证道:“你放心,等你躺到床上我立马就走,绝不停留一秒。”
“好吧。”苏阮木拗不过他,只能无力地撑着他的手,慢慢地走进了房间。
她虚弱地躺在了床上,眼皮再也挡不住睡意的席卷,眼睛一闭睡了过去,凌珩夕没想到她沾床就睡,惊讶之余仍就贴心地帮她盖好了被子,找到遥控器打开了房间里的暖气。
他站在床边看着她熟睡的脸庞,长长的睫毛静静地落在眼下,一头乌发凌乱地铺在枕头上,苍白的嘴唇有些干涸。
看到她憔悴的模样,他不由得有些心疼,刚想坐下陪她,但一想到自己刚才的承诺,俯下的身子顿时卡在了半道上。
他叹了口气直起身子,不舍地看了她一眼,关上房门走了出去。
凌珩夕收拾完桌上的残羹,临走前最后看了她一眼,确认她熟睡后,拎着垃圾离开了屋子。
口袋里的电话响起,他掏出手机接通了电话,还未来得及开口对面就传来了咆哮声:“凌珩夕,你又跑到哪里去了!我不是让你老实待在家里,哪也别去吗!”
“王姐,你冷静一点,我只是出门散散步,现在已经到家门口了。”他挠了挠差点被喊聋的耳朵,面不红心不跳地撒谎道。
经纪人王姐站在他家客厅里,盯着大门气极反笑道:“是吗?我怎么没在你家门口看到你?”
糟了,她现在不会在他家里吧?
凌珩夕连忙打开驾驶座的门坐了上去,厚着脸皮瞎扯道:“快了快了,再过差不多半个小时我就到家了。”
“行,我就在这里等着你,我倒要看看你什么时候到家。”王姐挂断了电话,气呼呼地坐在了沙发上。
等这臭小子回来,看她怎么收拾他。
这次没有噩梦的纠缠,苏阮木安稳地睡了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中午。
她的身体和精神都恢复了大半,坐在床上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拿起床头的手机看了起来。
尹夜漓还是没有回复,她发了好多消息,他却一条都没有回。
他这是怎么了?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久不回她的消息。
苏阮木点开工作群查看了一下,闻樱今天发了好几组他最新的物料照片,他还在群里回复了信息,看到这些她的心像被绑上了一块大石头,无声地沉入了水底。
他明明有看到消息,为什么唯独不回她的信息?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不行,她必须去找他。
苏阮木匆匆下了车,着急忙慌地走进门,正好碰到闻樱端着电脑迎面走来,她看到苏阮木后,呆呆地愣在了原地。
苏阮木没注意到她的不对劲,上前跟她打招呼道:“小樱,你在忙什么呀?”
“没忙什么。”闻樱的眼神有些闪躲,她把电脑放在了桌上,犹豫了一会说道,“阮木,你先去会议室等我,我有事跟你说。”
“行,那我先过去了。”苏阮木有些狐疑,但也没有多问,径直走进了会议室。
不一会,闻樱拿着几张纸走了进来,她为难地在苏阮木身旁坐下,眼神里是欲言又止的惆怅。
“阮木,我.....你......你......”她踌躇了半天,一会低头一会又抬头,还是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小樱,你怎么啦?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苏阮木被她搞得有些心慌,注意到她一直抓着手里的纸,猜到她反常的举动一定跟它有关。
她从她手里拿过纸看了起来,闻樱想要阻拦但已来不及。
苏阮木拿着它怔怔地看了半天,眼里逐渐变得有些迷茫,她转头看向闻樱,笑了笑说道:“小樱,现在离愚人节还早着呢。”
闻樱看着她清澈的双眼,于心不忍道:“阮木,你没看错。”
没看错......吗?
苏阮木的眼神从迷茫到不敢相信,她重新看了一遍纸上的内容,可无论怎么看都还是一样。
“怎么可能开除我。”她看着纸上醒目的解除合同通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抓着闻樱的手臂问道,“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康哥要开除我,我可以跟他解释的。”
闻樱握着她的手叹了口气,无情地撕碎了苏阮木最后的幻想:“阮木,不用找康哥了,你已经不再是我们公司的一员,签了它,后续会有一笔赔偿金打到你卡里。”
即使她已经说得很明白但苏阮木还是不相信,她把解聘通知扔到一旁,起身拒绝道:“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我去找康哥解释清楚。”
“阮木,不用去了,没有误会。”闻樱知道她不愿意接受这一切,但她真的不想瞒着自己的好友,狠下心说道,“不是康哥要开除你,是夜漓哥......是他要开除你,人事那边已经办完手续了,就算你不愿意也没有用了。”
尹夜漓要开除她?这怎么可能?
“不是。”苏阮木扶着桌子摇了摇头,失笑道,“不可能是尹夜漓,小樱你别开玩笑了,谁都有可能开除我,但他绝不可能。”
闻樱从桌上拿起解聘通知,指着上面的白纸黑字道:“他今天亲自过来通知的,你要是不相信的话可以发个消息问问他。”
苏阮木脸上的笑意戛然而止,抬头看到了闻樱眼里的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