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眼前的几盘菜将将吃尽,董仲清有些不满。
“都怪嫂嫂把菜做的太好吃了,吃了还想再吃,我都还没吃饱呢,要是嫂嫂早些过门就好了。”
岑嫣有些脸热,头埋的更低了。
许慧斜倪了一眼小儿子,到底没说什么,只在心中气闷,这话不就是点她平日里做的东西是猪食不成?
她砸吧了一口菜,看了一眼儿媳妇,不过这菜确实比往日里好吃多了。
饭后,许慧让大儿子回房休息,又让儿媳妇给大儿子端了药回屋,之后才把小儿子叫到厨房洗婉。
被叫去洗婉的董仲清有些不满,碍于母亲的淫威,他不得不从,不情不愿地用抹布在淘米水中洗起婉来。
淘米水既能去油,待会儿还能把洗过碗的淘米水拿去喂猪,给猪添些荤腥。
岑嫣这边则是把药放凉,小心地递到董仲年手里,哪知对方在接过药碗之后,直接拉住了她的手。
“辛苦你了。”
岑嫣微微点头,道:“快喝药罢,凉了可就不好喝了。”
见到小妻子这般殷切,他把手中的药一口干了,才道:“我跟李春桃没什么的。”
岑嫣愣住,看了一眼董伯年,瞳孔微缩,良久才道:“听说当初你们快议亲了。”
董伯年有些着急,坐起身:“过去只是父母之命罢了,若当初我没有坠落山崖,或许会同她成亲。但你既嫁了我,咱们便是一辈子的夫妻,生同衾,死同穴。”
“今日李春桃过来,只是同我道别,我没同她多说。”说着,他似是怕岑嫣不信,焦急地拉过岑嫣的手,只是他没控制好力道,岑嫣一时不察,竟被拉扯过去,扑到他的胸膛上。
董伯年闷哼一声。
就在这一瞬间,岑嫣听到对方的心跳声:“砰,砰,砰...”
感受到对方宽阔而热烈的胸膛,她臊的有些脸红,忙爬起身退后了两步。
“你!”
“你。”
双方同时出声,随后又默契地沉默起来。
许久之后,董伯年才打破了这沉默的气氛:“这些时日,辛苦你了。我既娶了你,你便是我这一生一世的妻。”
想着上辈子,自家娘子也是贤惠善良的一个人,最后却遭了乱军的毒手。
岑嫣不知道丈夫心中所想,只想着快些逃离这是非之地,她跟董伯年可不熟呢。虽是未婚夫妻,但她跟对方共处一室,总觉得有些古怪。
她抬脚就往外走去,哪知她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婆婆许慧正往这屋来。
“娘?”
“哎,水热了,可是要洗澡?”
两人上山采菌,衣裙可是沾了许多泥巴,身上也发了许多汗水,不洗不行。刚到家时,锅里就开始烧上热水了,这时候的水温更好。
只是,董家并没有洗澡的屋子,家里人洗澡都是用木盆在自个屋子里洗的。
想到这事,岑嫣就有些尴尬,她总不能把伤患赶出屋子吧?
见儿媳妇在发愣,许慧挥了挥手:“怎么了,你不想洗啊?这时候正好有热水哩。”
岑嫣没说话,只是冲屋子里看了一眼,似乎有些犹豫。
这时候的许慧哪还不知道儿媳妇是啥意思,立马勾唇笑道:“你们是夫妻,这有什么的?”想着儿子儿媳妇没圆房,确实还需要时间亲近,许慧又道:“在屋里拉个帘子,你也自在些。”
董伯年自然也听到门口婆媳的对话,忙爬起身喊道:“我要去上茅房,二郎呢?”
许慧闻言,立马应了一声:“哎!”
转头又冲着院子里喊了一嗓子:“二郎!”
没多会儿,董仲清马不停蹄地跑了过来,询问道:“咋了?”
“你兄长叫你呢,扶你兄长上茅房去!”说着,许慧盯着大儿子,笑的意味深长。
董伯年有些尴尬,也不与母亲对视,在董仲清的帮助下,走出了屋。
见兄弟二人走远了,岑嫣才开始置办洗澡用的木盆,又用木桶提着水往屋子里去。
水汽氤氲,熏的人脸红,岑嫣小心地脱了衣裳,才把水往身上淋,又把皂荚搓出泡泡搓洗身上的脏污。
回想着当时还忧心自己到董家冲喜会有许多的不便,没想到公公婆婆是和善人,家里的弟弟妹妹们都很好相处,就连董伯年也是个极温柔的人。
她嘴角慢慢勾起,这里的日子可比从前没日没夜的干活好了许多。
只是,做了别人的妻子,难免有些不便。想起从前家里还有净房,丫鬟婆子都在身边伺候...
忽的,门外就有动静传来。
“嫂嫂,娘让我过来问你可要加热水?”说话的是董繁枝,此时的她有些局促。
“不用了,枝娘,这水热乎着呢。”被这么一惊,岑嫣加快了洗澡的动作。
“哎。”
门外的董繁枝一溜烟地跑了,随后跑到院子角落边上说话。
“大哥,嫂嫂不用加热水哩。”因为急速地跑过,董繁枝的脸上浮现一抹红晕,像红苹果似的。
“知道了,你去隔壁找罗大丫玩吧。”
“嗯。”董繁枝乖巧地应下,随后往院子外走去。
董伯年此时坐在凳子上,只往自己屋子的方向看,如今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只要自己腿好了,就立刻带着家里人逃难去才好。
只是,该往哪里逃呢?
到时候那些乱军来到堂安县城,附近的城镇都要遭殃,天下早已经开始乱了,哪里都是战乱,烧杀抢掠,民不聊生。
在家里挖地洞?可这战乱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到时候粮食可就成了问题!如今北边的乱军还没打过来,粮价还未变,若是真过来,粮价势必大涨。他们哪怕躲过乱军,也无法在没粮食的情况下存活下来。
“只能往南边跑了!”董伯年喃喃道。
就在这时,岑嫣用帕子包着头发,提着一桶水出了门,往院子外的沟里倒水。
董伯年很想上前去帮忙,但他的腿现在还在将养,恐怕难以做大,他深恨自己当初为何会摔下那涯壁,若是他身子还好,必定不用媳妇自己提水。
那木桶本身就沉重,何况装着洗澡水,媳妇那小身板,他真怕会摔着。
就在这时,岑嫣也注意到了院子角落的董伯年。
两人对视一眼,有些尴尬。
“你洗好了。”董伯年干巴巴开口。
“嗯,屋里我都收拾好了,你快进屋躺着吧。”岑嫣有些不自在,到底还是考虑到对方是个病患,放下手中的木桶,想上前去扶。
董伯年原本想避开媳妇儿伸过来的手,电光石火间,他的手臂忽地一顿,就被岑嫣扶上了。
他闻着媳妇身上传来的皂角香,抬眼便看到媳妇儿胸前的一抹莹白,呼吸突然加重,耳根子也开始热了起来。顺着媳妇的搀扶,他缓慢地往屋子里挪动,此刻的他,只想让时间再慢些,若是媳妇能一直扶着他就好了。
正这样想着,幻想立马就散了,他被岑嫣扶着倚靠在床上。
此时的岑嫣,头发还未干,只见她将头上包头发的帕子拿下来,拿起梳子梳头,随后就搬了个凳子往院子里走去。
外面的阳光明媚,微风拂过岑嫣的发梢,发丝轻轻飞动。
董伯年感觉鼻子有些热乎乎的,似乎是有什么液体流下来了,他抬手一抹,果然是鼻血。
慌忙找出帕子把鼻子擦了,他这才平静下来。
媳妇儿看着那么瘦,怎么生的那么好,听说还未及笄?嗯,还能再养养,养胖些才好。
岑嫣可不知道夫君心里的小九九,她此时被阳光晒的暖和极了,只是那头发还是湿漉漉的未干全。
她有些犯困,恨不得找一张床来院子里躺着睡觉。
就在这时,她听到隔壁传来一阵叫骂声,断断续续地。
她有些纳闷,正准备过去查看,就看到小姑子董繁枝慌里慌张的跑进院子,似乎有人在追着她。
“枝娘,咋了?”
董繁枝被吓的眼眶微红,差点就要哭出来,乍一见到嫂嫂,立马就扑到嫂嫂怀里。
嘴上还道:“罗家奶奶好可怕,要杀人似的。”
“杀人?”
“嗯,大丫被吓的当场哭了,罗家婶婶带着小妹妹也在哭呢。”回想着刚才的场景,董繁枝还是心有余悸。
听着小姑子混乱的话语,岑嫣知道她是被吓到了,又仔细地问过才知道,原来隔壁的邻居姓罗,前些日子罗大嫂刚生了一个闺女,现在正在家里坐月子。
只是,她这坐月子没多少奶,需要吃些补身子的东西才能有奶,所以便吃了几个南瓜和鸡蛋,就被婆婆骂,听说还跟儿媳妇动起手了。
因着隔壁激烈的吵闹,不仅董家人都惊动了,就连路过的一些村里人也都趴到墙边听罗家院子里的热闹。
“你爹妈没教过你吗?啊!嘴咋这么馋呢,你足足吃了六个南瓜和四个鸡蛋!我一个没看住,你就吃了这么多,得亏我今日去仓房里查了,要不然我还蒙在鼓里呢。”
说着,就听到院子里传来推搡的声音。
罗大嫂气息不足,断断续续道:“娘,我这也是想下奶啊,没奶咋喂孩子,家里又没啥能补身子的,整日的野菜...”
“哟,你还嫌弃上了?咋,当初你嫁给我儿子的时候怎么没说这个事?”罗婆子阴阳怪气的语气听起来让人有些耳朵不适。
院子外就有人看不下去了,忙出声帮腔:“不过就是吃几个南瓜,至于吗?罗婆子,你也太小气了!谁家儿媳妇坐月子不是好吃好喝地招乎着?”
罗婆子听着院子外传来的话,顿时有些恼了:“你清高,你过来把她领回去伺候啊!”
“领回去就领回去,到时候她可就是我家的人了,你可别过来要人!”说话的人是村里有名的张大嘴,她家里好几个儿子,正愁媳妇不好找呢。
罗婆子有些气短,想反驳,一时间有些语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