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妖非妖 第4章 04

岑泊淮作势就要往草丛走，吓得老赖虎赶忙扑到他面前拦住他的去路：“有什么事儿您直说，我保证给您办得妥妥的。”

“是吗？”岑泊淮堪堪停在草丛边缘，再往前一步就能看见后面的小鹿，老赖虎见状更是点头如捣蒜，疯狂吸引他的注意力，生怕他看见自己刚刚干了什么好事。

“那……”岑泊淮刻意拉长尾音，让人提心吊胆，“你去找些银钱过来。”

“啊？”老赖虎很快就反应过来，“哦哦，给那个人类小子是吧，我吃——迟会儿就去。”

岑泊淮点点头便消失在它眼前，跟他一起消失的还有草丛里那只尚且温热的小鹿。

鹿血滴在草地上，引来几只鬣狗尾随，它们在地上仔细嗅闻，却猛然发现气味的源头突然没了踪迹。

其中几个抬起前肢双腿站立，似乎是在寻找空气中残存的痕迹，它们一番搜寻无果后学着人类的样子交头接耳，随后再次四脚着地跃进林中。

直到它们身影渐远，岑泊淮才从阴影中走出来，手上拎着那只小鹿。

“果然还是清净不了一点啊。”

这些家伙看着就坏人心情。

他抬手拦下一阵林间的清风，拖它捎个信，好让老赖虎把那些烦人的家伙处理掉。

免费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这边刚送走一阵清风，那边陆寻川便风风火火地找了过来。

他似乎在寻人这方面得天独厚，在偌大的山林中直奔目标。

“师父师父，我想好了，准备现在就过去，要不要帮你带点什么东西回来？”他看起来兴致颇高，一看见人影就远远挥着手臂奔来，语气里满是掩盖不住的兴奋。

岑泊淮顺手将手中的小鹿递给他，道：“不觉得远了？”

陆寻川见他递了只死鹿过来，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接过来拎着。

“其实也没多远，”他眼睛咕噜噜地转着，四处乱瞟，“就是我走得慢，可能得要五六天。”

“嗯。”岑泊淮不疑有他，只要这人还回来就行。

他并不差这几天时间。

岑泊淮说完之后就没了动静，他没动，陆寻川一时摸不清他的态度，也不敢直接离开，便只好同他一起。

“那……我走了？”

他又是数树又是看鸟，不一会儿就憋不住了，在一旁探头探脑。

“可。”

此时岑泊淮正在考虑今后要如何编出一个合适的理由让他既能心甘情愿地帮忙还不会动自己山里的东西，并未留意到旁边陆寻川的焦虑模样。

就算他留意到也不会放在心上。

得到肯定的答复，陆寻川整个人看着都轻松许多：“那这个？”

他提起那只小鹿晃了晃。

“捡的，你处理掉。”

其实他本意是准备让陆寻川拿它裹腹，既然之前他明确说明不喜欢灵果，那干脆就换些野味。

碰巧老赖虎这儿有现成的，省得他亲自去抓。

但如今陆寻川看起来已经不需要了，那就没必要再拉出来细讲给自己添麻烦。

只是可怜那老赖虎，明明起了个大早准备好好饱餐一顿，结果刚要享受就被岑泊淮打断，不仅痛失早餐，顺带还凭空多出两个任务来。

陆寻川应下之后便向他辞别，临走之前还装模作样作了个揖，提着只鹿上路。

他这一去便是七日。

“也不知道那个人类小子干嘛去了，这么久都没回来。”老赖虎伏在溪水边抱怨。

它有一搭没一搭地舔着水，眼巴巴地看着岑泊淮将灵力当作鱼食散入水中。

“仔细你的舌头，別伤了我的鱼。”岑泊淮手指微动，圈圈水波荡漾 ，将原本聚作一团的鱼群惊散。

“不过几天而已，你就耐不住性子了？”他起身拍拍老赖虎的脑袋，道，“你若是实在想他，可以去看看。”

“嗤，”老赖虎从鼻子里喷出些水雾，但又突然想起自己脑袋还在岑泊淮手下，讨好似的蹭了蹭，“谁想他啊，我还不是怕……”

怕你见他不回来把我也赶走。

后半句它并未说出口，以它对岑泊淮的了解，它不提还好，要是它这一提醒让岑泊淮想起来这回事儿把自己赶走，那它哭都没地儿哭去。

好在岑泊淮并未在意它在说些什么，再次把注意力投入鱼群。

清风再次过来送信，不同于以往惯例，这次它带来了好消息。

岑泊淮接了信，提前结束了今天的喂鱼时间。

老赖虎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起身，只当又有哪个不长眼的小妖怪闯了进来。

它瞄准溪水中肥美的鱼群，正打算等人走后美美饱餐一顿，不料下一秒它就不受控制地飞向林中，晃晃悠悠地飘在岑泊淮身后。

“道、道长，你放我下来，我……呕——”

岑泊淮存了作弄它的心思，一路上尽挑枝叶低矮的林边小道走，等他们抵达目的地时，它的皮毛上已经挂满了残枝败叶。

这老赖虎皮糙肉厚，一点剐蹭倒是没让它怎么样，反倒是岑泊淮这一路晃来晃去晃得它头晕眼花。

“咦～你离我远点，別吐我身上了。”

陆寻川一进林子迎面就是一股酸酸臭臭的味道，让他不由得捂着鼻子后退。

“你小子，呕——”

老赖虎刚要发威就感觉胃里一阵翻涌，紧接着它就被强行打断施法再次吐出一口酸水来。

陆寻川顺势到它背后帮它顺毛，一脸关心道：“你悠着点，别是吃坏肚子了吧。”

“老子这几天净喝水了，那小气鬼——”

话题戛然而止，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后老赖虎连忙止住话头，竖起耳朵环顾四周，确认没有看到那个青灰色身影后这才放下心来。

“什么？”陆寻川不解地问道。

“没什么，”老赖虎随意敷衍两句就扯开话题，“几天不见，你小子现在挺有人样啊，比你之前那奇奇怪怪布条子像样多了。”

“帅吧？”陆寻川后腿几步转了一圈，好让它看清全貌，“这可是我挑了好久的。”

青年不似初见时那般狼狈，他换了身骑装，牵着匹骏马，朗目疏眉，在阳光下笑得灿烂。

可惜他注定听不到想要的夸赞，老赖虎缓过神来尾巴一甩，恢复了往日在他面前趾高气昂的模样：“还行吧，挺人模人样的，你小子从哪儿劫来的？”

“什么叫劫来的？我这可是自己凭本事挣的。”陆寻川有些恼它，“我师父呢？”

“不就在——”老赖虎转身刚要指给他看，却突然想起岑泊淮好像不在，“人呢？”

而岑泊淮在把它扔出去接人之后便独自来到山脚下。

他要处理一些烦人的家伙。

“哎，你确定那小子是进了山？”

“我骗你干嘛，不信你自己看，喏。”

“这山不是公认的禁地吗？他怎么敢进的？”

山脚下，一群黑衣人鬼鬼祟祟地躲在一处洞穴里，围着一块方方正正的牌子讨论，丝毫没有注意到洞口突然出现的人影。

领头那人只觉洞内突然一暗，抬头就看见岑泊淮冷着一张脸双手抱胸倚在洞口。

“这山有何进不得的？你们不是也进了吗？”看着他们手忙脚乱地把地上的东西收好，岑泊淮这才开口。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之间谁也没有轻易开口。

见他们如此不识趣，岑泊淮有些厌烦，皱着眉就要动手赶人。

“等等！”最后还是刚刚发现他的那人开口，为他们争取了一些时间。

“这位……仙长，请问您来这边是……？”

“仙长？”岑泊淮觉得他们对自己的称呼倒是有趣，便打算多留一阵看看，“何出此言？”

“哎呦，您说笑了，”也许是因为他放缓了脸色让赵笠觉得有戏，他摘下头巾示意其他人退下，然后亲自来到岑泊淮面前，“谁不知道这山里全是吃人的妖怪，敢进这山的不是仙长那是什么。”

许是他那一头银发太过惹眼，又许是他那张脸着实精致，配上他总低垂着的眼眸，确实颇具仙风道骨，让赵笠一眼就认定了他仙人的身份。

“妖怪啊……”岑泊淮呢喃着。

原来被传成这样了吗？

“这山里小妖确实不少。”他点点头，旋即再次发话，“你们胆子倒是挺大，近百年里就你们闯到我这儿来了。”

“这……”闻言赵笠瞳孔紧缩，一时之间竟无法处理这句话里所蕴含着的信息。

他们的反应太过无趣，甚至还没有看那些小妖千方百计混进山里来得有意思，岑泊淮很快就厌倦了，冷着脸下了逐客令：“无论你们目的是什么，我不喜欢外人随随便便进我的山。”

赵笠身后那些人似有不服，但都被他一一拦下，他上前一步还想争取，但岑泊淮已经厌倦了与他们的对话，抬手便是一阵飓风，卷着他们离开。

“师——哇哦。”

风还未散，陆寻川就带着老赖虎找了过来，恰巧碰见那群人化作一道流星飞向天际：“他们干嘛了啊？”

“说了些难听的话罢了，”岑泊淮不欲多言，随意寻个由头就想把他打发走。

“哦哦，”陆寻川并未生疑，他急于向眼前人展示他近期所得，“师父你看！”

随着话音落下，一颗冰晶在他手中凝结、绽放，最后成为一朵漂亮而又通透的雪莲。

“凝冰啊，”岑泊淮抬手，那雪莲便脱离陆寻川的掌控向他飘去，“许久没玩过了。”

一瞬间，冰冷的寒意席卷整个山洞，朵朵雪莲于石壁盛放，为原本昏暗的洞穴附上一层雪衣，变得熠熠生辉。

洞外骄阳似火，洞内粉妆玉砌。

“哇哦。”陆寻川一时看呆了眼，望着立在冰花之上的人久久不能回神。

岑泊淮平日走在林中他还不觉得有什么，但此刻他被冰霜包围，仿佛与这里融为一体，银发为雪，衣襟似石，让陆寻川有些怀疑自己一走神他是不是就会变成这山洞的一部分，让自己再也找不着了。

“阿嚏……”

老赖虎晃晃脑袋把头上的霜摇散，然后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陆寻川这才感受到刺骨的寒意，想到洞外暖暖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早已冻僵，最后还是老赖虎把他拖到太阳底下解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