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他已读乱回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他好像退伍了，去年去了边境前些天才回来。”

顾言宸没有说周振锋为什么退伍，但谈念城一想就明白了，他脸上闪过一抹内疚，有千言万语想说，可如今当事人还没在。

大奔“呲”的一个刺耳的急刹车停下，周振锋拉开车门下车的时候，眼睛都红了。

“顾言宸，我班长呢？”他沙哑的嗓音带着一抹哽咽，茫然的看着前面虚空处。

“就在我身边，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顾言宸看了看四周，如今到处都是摄像头，周振锋如今情绪这么激动，要是对着虚空做出什么举动来，被人发在网上，他可不想热搜出道。

谈念城也红了眼睛，他走到周振锋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头对顾言宸道：“同学，你的担忧是对的，先去你说的那个地方吧。”

“刚才班长他拍了拍你的肩膀，他说找个地方再叙旧。”

顾言宸话音刚落，周振锋摸上了自己的右肩，班长无数次拍过这里，想起往事，他心下又是一酸，一个身上伤疤无数的硬汉，险些流下了眼泪，只是如今物是人非，他在对面，自己却看不见。

“好……”

周振锋咽下哽咽，亲自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班长，上车吧。”

谈念城叹了口气上了车，周振锋等了半晌，才拉开后座车门，“顾言宸，我班长上车了么？”

“上去了，”顾言宸说完，上车坐到了后面，顺手拉上了后座车门。

周振锋深吸一口气，走到副驾驶边，“班长，我关车门了，”说完他轻轻关上车门，仿佛怕惊醒了班长的魂魄就在身边的美梦。

到了那家相约咖啡厅，两人外加谈念城进了一个完全私密的包厢，要了三杯咖啡，打发了服务员之后关上了门。

“班长……你不知道自从你离开之后兄弟们都想你，都担心你，”

周振锋抹了一把脸，心下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正在他桀骜不驯的年纪，整个人性格定型的重要阶段，他成为了一名战士，成为了谈念城手底下的兵，成了他兄弟，这么多年，他竟然有些记不起进军营前自己是什么模样，太多的日夜是和这群人一起度过的，他们曾经同生共死，曾经一起搀扶着走过枪林弹雨，如今，他还活着，他的班长，他从军路上的引路人，他的救命恩人，竟然已经成了一抹鬼魂。

“为什么退役？如果你是为了找寻我牺牲的真相而退役，我告诉你，这不值得。”

顾言宸把谈念城的话一字一句的转述出来，周振锋梗着脖子道：“值得不值得我说了算，本来我也到了转业或者退役的时候，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我们都到了告别的时候，只是……只是我他妈的无法接受这种告别是阴阳两隔！”

当年一起喝酒吹牛，一起幻想过退伍之后恢复自由的生活，他们嘴上说着各种想逃离牢笼的话，结果谁都舍不得离开。

“我们宣誓那天，不就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么，一封遗书写了又写，死在战场上，是我们身为一名战士早就有的觉悟，闭眼前我只是遗憾，自己没能完成祖国交给我的任务，如今还能以这样的方式跟你再见，我已经很满足了。”

“班长……”

周振锋几次张了张嘴，最终却所有的话都说不出来了，是啊，他们是战士，死在战场上是所有人都设想过的归宿，是所有人心底都有的觉悟。

换成去卧底的是他，他如果死了，他会害怕吗？会怕，死亡谁不怕，但他也不会后退，不会求饶，只是会遗憾没有完成任务。

这一刻，对于班长的牺牲，他才真正释然。

谈念城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脸上的神色从哀戚到愤怒再到释怀，最后平静，见此，谈念城脸上也露出了一抹笑容。

周振锋沙哑着嗓子道：“班长，我懂了你的话。”

“嗯，出卖我的叛徒是另一个卧底，我不知道名字，代号叫毒蛇，他早就叛变了，当时那个代号为D的行动是我终止的，那个交易链是个陷阱，是新的大毒枭对我国禁毒工作的一次挑衅，还有，负责跟毒蛇联系的那支队伍里也有内鬼，我不知道是谁。”

谈念城的话不疾不徐娓娓道来，顾言宸转述之时，粗浅理解了这话里的意思，他猛地心下一痛，这个老班长为了阻止那次行动才暴露了自己，这是明知是死还选择去死的行为，这得多大的勇气和毅力。

顾言宸一个外行的人能想到的内容，周振锋自然更清楚，他猛地倒吸了一口气，道：“班长，我得到的消息，是你死在了公海医疗船上，是真的吗？”

桌子下，周振锋攥紧了拳头。

“没有，我当时暴露之后就自我了断了，没有受一点痛苦。”

谈念城说完，顾言宸刚一转述，周振锋忽然道：“你撒谎，你不是个会认命的人，你每次欺骗我时都这样……”

周振锋哽咽的说不下去了，一想到班长曾经受的折磨，他就好恨。

“不管我是怎么死的，我已经牺牲了，你既然已经退伍了，那就好好的过自己以后的日子，人间正道是沧桑，总有人会死在这条路上，但我们虽死无悔。”

“我……”周振锋悲伤过后又冷静下来了，是啊，他能如何？

个人的存亡在一个世界一个社会上显得如此微不足道，他不能如何。

周振锋端起咖啡杯一饮而尽，冰美式的苦涩蔓延过舌尖，他平静的道：“顾言宸，我班长穿的什么衣服，长得什么样子？”

“穿的军装，圆脸，单眼皮，寸头，看不见伤，”顾言宸大概形容了一下谈念城的样子，周振锋点了点头，“谢谢你。”

“班长，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我一定尽力帮你实现。”

谈念城道：“跟你嫂子带句话，小璐，别为我守了，遇上爱你的男人就去结婚，下次别找当兵的，聚少离多有还不如没有，祝你幸福。”

顾言宸不知不觉已经湿了眼眶，他转述完之后，周振锋也捂着通红的眼眶久久不能出声。

“我是孤儿，无牵无挂，就你嫂子小璐一个，把她能安顿好，能和你能再相见，帮我跟兄弟们道个别，我这辈子就一点遗憾都没有了。”

“班长，周哥，我把这里留给你们吧，需要我的时候劳烦班长出来门口找找我，我再回来。”

顾言宸见此，默默起身走了，他觉得此时此刻，周振锋有很多话要跟他的班长倾诉，他的情感需要一个宣泄口，这种情况下可能并不需要谈念城班长的逐句回应。

“谢谢，谢谢你。”

周振锋朝顾言宸的背影道了谢，再次回神，看着眼前的虚无处，他知道他的班长就坐在他面前。

“班长你放心，以后嫂子的事我一定当自己的事，你离开队里这三年……”

门外，顾言宸坐在走廊尽头的单人沙发上，如今接触到这个核心机密，周振锋对那个毒蛇的事肯定不会放任，到时候他这个直接与谈念城班长交流对话的人，肯定要面临各种审查，这是逃不开的麻烦，但他甘之如饴。

不久后，谈念城出来了，顾言宸见此，站起身来和他一起回到了房间里。

谈念城道：“顾同学，感谢你了，把你牵扯进这些不该你承担的事情里我很抱歉，你最后再替我转述一句话——兄弟珍重，下辈子有机会咱们再做兄弟。”

“好的，”顾言宸转述完，情绪已经平静下来的周振锋郑重的点了点头，对着虚空握紧拳头，像是无数次他们曾经碰拳庆祝一样，已经成为一摸虚影的谈念城，也是提起拳头轻轻跟他碰了一下，脸上带着一抹怀念又释然的笑。

“班长，再见。”

周振锋起身站立，右手敬礼，整个人像一杆标枪一样端正。

顾言宸道：“班长，我私人问您一个问题，您是从哪里来到我见你的那处的？”

“我也不知道，我死后就去了地府里，那时候我受的罪有点多，整个人没有意识，不知道那是哪里，慢慢养着我的伤口，没有喝传说中的孟婆汤，我好像被人审问过，但是我不记得了，只是今天，忽然间我就神思清晰记起了一切，然后就出现在了那里，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但我似乎潜意识里有个念头，等办完了事回到那里，我就能去我该去的地方。这些事你不要跟小周说了，不然他又要难受了。”

顾言宸心道，果然是山神爷网开一面帮了他，他回神，朝谈念城点头道：“好的，我知道了，我们这就送你回去吧。”

谈念城道：“好，麻烦你了顾同学。”

他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没有想过去看看他的女朋友宁璐璐，也没有想过去看看他的兄弟们，阴阳相隔，多看就会多生不甘，各自珍重就好。

顾言宸对周振锋道：“周哥，把班长送去咱们来的那里，他要回他该去的地方了。”

周振锋点了点头，几人坐上大奔重新回到了烈士陵园不远处的那棵松树下，那个透明的身影站在那里朝他们挥了挥手，逐渐变淡最后消失在了原地。

“他走了是不是？”周振锋道。

顾言宸道：“对，班长走了。”

周振锋没有再说话，把顾言宸送去了学校里，他停下车道：“顾言宸，我以我毕生信仰和我的性命保证，这辈子我欠你一个人情，但凡有事，你只管差遣我，只要不是杀人放火违背法律，我在所不辞。”

“不用这样，班长说人间正道是沧桑，我也在正走在正道上，虽然不是同行，但我们也曾同行过。”

顾言宸说完，拉开车门下了车，他欠那位山神爷的恩情，如今这十捆草莓味儿的香烛，但愿能偿还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