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格罗迦赔笑说:“贵使连公主的名字也知道了……我楼兰国素来以盛产美女著称,芳名甲天下啊。啊哈哈哈”
古里甲问:“敢问贵使为何对我楼兰公主有如此兴趣。”
胡达拜尔迪嘲笑说:“不是我有兴趣。这可多亏扜弥王了。不知天高地厚,屡次得罪我王,惹来我王勃然大怒,发兵攻打扜弥,他打不过就乖乖俯首投降,还送来长子赖丹到龟兹做质子……哈哈哈,摄政王,这个赖丹王子不是还差那么一点点就和你们楼兰结亲了吗?”
龟兹人看着童格罗迦支支吾吾无言以对的傻样,认为自己又占了上风,“哈哈哈哈!”一个个的脸随着面部肌肉一抽一抽,场景与上次形同,仰天大笑不止,那笑声听起来极其刺耳令童格罗迦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一个地洞钻进去。“可惜呀可惜赖丹没这个福分……哈哈哈哈哈哈哈”
“啪,啪”苏罗漓本打算给玛雅王妃送一些安神药,心血来潮抄了个近道穿过绿树林荫的内苑无意路过公主寝宫时听见里面传来阵阵鞭打声“啪,啪,啪”觉得好奇便走进去看个究竟,公主在里面干嘛呢?结果一看吓一跳——寝宫内侍应的十几个男女仆从全都跪在地上,面色惶恐,“你们,到底是谁活得不耐烦了跑到太后面前去告状的?”
哎呀呀,真稀有,头一回看见公主发这么大火,昔日和蔼可亲的神色消失得干干净净,两只碧眸瞪得像铜铃大,眼白慢慢地涨红,布满血丝,显然一场暴风雨马上就要降临了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大气也不敢出“……”
“你们都不说是吧都不说是吧?”海珑麟气急败坏,扬起手中的皮鞭“啪啪”几下,咆哮如雷,额上的青筋一条条突起来像一道道闪电划过,利剑般的目光在人群里扫来扫去,寻找着罪魁祸首,男女仆从们意识到不妙又不敢起身逃跑只能惊恐地步步向后挪动膝盖。“那就怪不得我了!全部撵至浣衣院为奴!”话音刚落,她的手腕被扼住,扭头看见原来是笑容满面的苏罗漓。
“你来干什么。不干你事,给我滚一边去。”海珑麟甩开他的手,吼道。“公主今日貌似心情不佳?”苏罗漓仔细看了看她的脸,由衷说道:“卑职可以帮你分忧解难。”边说边从她手里拿过鞭子,“大牢里的那一套就别用了。公主应该多多在下人面前施舍仁爱才对。”
怎么,连在一个首席侍医也敢恬着脸皮跳出来指手画脚!海珑麟几乎发作,举手要打击泄愤,偏偏苏罗漓的笑容有一股魔力,难以抵挡的魔力,像一缕春风,吹散郁积在心头的阴霾,亦像一抹阳光,温暖受伤苦闷的心。
“好吧。”海珑麟放下手,语气相对缓和,“听你一次。”苏罗漓心里暗喜伸出右手,五指并拢手心向上指向远处设在无花果树下的坐席,腰身略微前倾面带微笑做出有请的手势,让公主先走,自己随后。
“这包药就送给公主吧。”海珑麟刚一入座,苏罗漓就把丝绢包扎成四四方方的药放在矮桌上推到她面前,毕恭毕敬地说。“你脑子没进水吧。”海珑麟给他白眼,“平白无故送药给我干什么?拿走。”
“这药本来是卑职要送给玛雅王妃的。”苏罗漓边说边仔细察看海珑麟的脸:“估计公主你的情况也和她差不多。受了刺激,导致急火攻心所以……”
“住口!我不是她,我可不会因为一点点无中生有的事情就晕倒。”海珑麟瞪眼说。
“能够这样想未必是坏事。”苏罗漓扑哧一笑,收回药包,问:“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尽管一吐为快吧。”“你不是号称神医吗?”海珑麟挪谕道:“怎么还看不穿我的心思?”
苏罗漓正色回答:“公主。神医也是人,神医也不是万能的,我之所以看穿旁人的心思只不过是善于通过察言观色而推敲罢了。如果真如你所说随随便就能看穿,那不叫神医那应该叫神。”
海珑麟沉默。“……”虽然很想和对方倾吐心中的不快,可话到喉咙又觉得难以启齿。“罢罢罢罢,你还是离我远点吧。”她不耐烦道:“我可不想让某些人说闲话,我又和谁谁谁私通!”
“这样啊。”苏罗漓故作出一副恍然大悟地表情,掐指一算,“看来这个私通的男人要倒霉了啊。”
苏罗漓你活得不耐烦了居然敢落井下石,海珑麟气得跳起来揪住他,我现在就要你倒霉。“啊!”眨眼功夫仆从们听见首席侍医发出阵阵“惨叫声”:“救命啊,救命——”
“咯咯咯。女人不都是这样吗?在她受到冷遇的时候,施与一点点温暖,她就会心存感激甚至萌生爱意呀。”笺摩那从楼兰王宫办完事返回将军府,路过中央庭院就听见嘻嘻哈哈说笑声,放眼望去原来是妻子青娅和几个闲着无事来串门的珠光宝气的贵妇人坐在穹顶凉亭里聊天。
“你们胡说些什么呀。”青娅臭着脸似乎很不高兴。
“护国大将军是在国王身边做事的人,他和公主互生情愫也并非没可能。青娅,我这是在实话实说提醒你,要先有个思想准备。”
“可眼下国王依然下落不明,谁都懂得摄政王那副德行肯定管不住公主。看来……眼下也只有太后能出手干预这件事了。”哼。一群女人凑在一起就是嚼舌根子!笺摩那越听越觉得怪别扭、刺耳,心里不痛快但作为男人也不屑于和女人一般见识?他索性不予理会,直接掉头回去卧房坐在地台上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如果太后将就把公主下嫁给护国大将军呢?”
“不可能,不可能的。”黑脸的青娅拍着镯子气鼓鼓地说:“谁都懂得公主的心上人是扜弥国王子赖丹!”
“别说国王从前就不同意这桩婚事。赖丹王子如今被押在龟兹做质子,更不可能有机会接近公主。”
“如果公主嫁给护国大将军的话……护国大将军已有妻室,国王的女儿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做妾的。”“哎呀,那只有两种可能。青娅要么被逐回母家,要么被降为妾室呗。”
笺摩那若无其事地喝完一杯茶,拎起汤瓶壶又倒了一杯,门开了,聊完天送走贵妇人的青娅走进来,看见他冷冰冰道:“今日这么早就回来了。”笺摩那回答:“宫里没什么事。”“没什么事。”青娅在他对面坐下来,冷嘲热讽:“你平时总是很忙的。要真的没事也不去陪那个娇滴滴的公主,跑回来做什么。”
笺摩那心里大为不快,不耐烦道:“你什么意思啊?青娅?”艾葳蕤此时提着沉甸甸的菜篮,沿着街巷路过将军府外墙无意听见女人气呼呼的吵骂声:“什么意思你心里还不清楚吗?”青娅可顾不上什么隔墙有耳,什么颜面了,认为这个男人少廉寡耻瞒着自己在外面偷腥被揭穿还不想承认,一时火冒三丈,如同泼妇般张牙舞爪,破口大骂起来:“外面早就传遍了,你去数一数,有多少双眼睛在等着看你怎么把公主娶进门呢!”娶公主?谁要娶公主?艾葳蕤好奇地驻步屏住呼吸躲在窗外偷听,“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我嫁给你这么多年勤俭持家,不曾有过一丝怠慢,你不领情也罢还瞒着我和公主勾搭!你,你……”
明白了。艾葳蕤听到这里,捂嘴强忍着没笑出声来,碧眸又偷偷透过窗棂缝隙往里面窥视,“胡说八道。”笺摩那把手里的茶杯狠狠掷在桌面上怒吼一句。“乱传几句流言蜚语你就相信了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青娅不相信他的辩解,冷冷地说:“做梦都想娶公主以稳固军事贵族的地位,可偏偏迫于家族长辈的压力娶了我。”
“住口!青娅!”笺摩那怒形于色道:“这是安归故意设计陷害我!你知不知道?”“罢罢罢。反正和你说你也不懂。”
“你给我站住。你要去哪里?”青娅看见他站起来要往外走索性也跟着站起来扯住他的袖子气咻咻地问。
“你太吵,比一百只麻雀还吵,我受不了我要出去转转!”笺摩那吼了一句试图甩开妻子的手,妻子却死死不肯松手:“你不许走,你必须把你和公主如何勾勾搭搭全部给我说清楚!!”
“光天化日之下,吵吵什么?”艾葳蕤听见沙哑的声音,紧接着一个白发老妇,闯进卧房指责护国大将军夫妻俩:“楼兰国都这座城才多大?你们想闹到人尽皆知吗?”艾葳蕤心想这位估计就是护国大将军的母亲吧。白发老妇继续说:“青娅你平时明明挺温柔贤惠的,怎么突然变得像匈奴女人一样粗俗,大喊大叫没规没矩。”
“母亲你来评评理。”青娅抢先一步冲到老妇面前告状,“这个没良心的东西瞒着我在外面和公主勾搭……丑事已经传开,如今连太后都知道了!”
“啊?”老妇瞪着眼睛看着笺摩那:“真是这样吗?笺摩那?”“不不。母亲。”笺摩那一遍一遍地为自己辩解,“不是这样,我是被人恶意陷害的。”
“笺摩那无论你是否被人恶意陷害,”白发老妇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你必须要记住,我们军事贵族素来被国王所忌惮,国王一遍用着一边提防着,他会傻到把女儿嫁过来吗?你得小心谨慎才是啊。”
“好香。”尉屠耆来到灶房看见黎帕那正在准备午膳的烤肉。在楼兰除了烤馕还有各种肉可以说是家家户户都能烤,不过是味道各异罢了。吐火罗人擅长的烤肉就是原味烤肉,认为制作烤肉时生火的木材最好用果木,这样烤出来的肉味道比较鲜、纯、正。而且红柳树枝削皮后削成钎子,这样烤出来的肉会夹杂着红柳的清香味,再串成一串串在烤肉架上烤制。快烤熟的时候撒点盐直接就可以开吃。
粟特人则喜欢在烤肉串旁边都配红花麦仁饭、洋葱、小面包干,鲜嫩的烤鸡腿泡在秘制蔬菜榨汁当中美味无比因此独具特色。尉屠耆最喜欢无骨烤鸡肉,他把它戏称为“没骨气”烤鸡肉,因为认为它的滋味比没有带骨头烤鸡肉要美味得多。
烤肉架上的烤肉滋滋发出声响,一滴热油顺着饱满的肉的纹路慢慢滑下,尉屠耆肚里的馋虫迅速被勾起。“午膳还没备好呢。”黎帕那头也不抬地说。“我知道。国王想吃羊乳饼,所以来取些。”话音未落,姑娘已经递过来一盘烤得金黄焦脆的玫瑰馅羊乳饼,“拿去吧。”“你尝尝这个”同时顾不得烫手兴致勃勃地取下一小块鸡肉塞到他嘴里。未回过神,满嘴火热沸腾,满满的幸福感,肉经过灶火洗练本就香气四溢又因椒盐辣酱的增色,变得更加入味,嫩滑焦酥鲜咸麻辣一瞬间都在口中翻腾起来舞蹈起来,美味的口感直达舌苔尖端满嘴的肉香,一嚼,忘掉所有的不快,二嚼,人仿佛在天上飘,三嚼,如同羽化飞升……还有什么重要的事呢?还有什么事情能比大快朵颐地品尝烤肉要快乐呢?
“黎帕那,黎帕那!”艾葳蕤甩着菜篮急匆匆跑进灶房,上气不接下气道:“我方才在街上听到了一个天大的可怕的消息!”尉屠耆好奇地问:“什么消息?说来听听。”艾葳蕤快言快语道:“护国大将军和凤卿公主暗结私情。”黎帕那蹙眉,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可能。”
艾葳蕤说自己在将军府外面听得清清楚楚,护国大将军和夫人吵得可厉害呢。“不可能。”尉屠耆压根就不相信,反驳说:“笺摩那也算阅人无数,岂会和海珑麟那种货色暗结私情?这一辈子都不可能。”艾葳蕤说是真的,便把将军府外面听到的笺摩那和青娅的对话统统和盘托出。“他们两口子吵得可凶呢。”
“你不是去买菜吗?”尉屠耆觉得蹊跷盯着艾葳蕤,“怎么跑到东城区那边去了!”
艾葳蕤解释说夫人想要食用羊胎,可这么稀罕的玩意儿只有东城区的集市才能买到。尉屠耆听着倒也像一回事,楼兰王族贵妇流行食用羊胎熬成的精华膏药,她们认为羊胎可以帮助永葆青春和美丽。
“……消息就是这样。”尉屠耆端着羊乳饼离开灶房来到大厅,看见坎吉站在大厅中央一五一十地向坐在地台上的巴赛木和陀阇迦禀告外面传来的消息。“护国大将军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三更半夜居然摸进了公主的寝宫‘**’……你说,你说,嘿嘿嘿,结果被太后抓个正着,怀疑他们有私情。”坐在巴赛木对面的陀阇迦倒挺冷静,一只手托着脸,一只手敲着桌面沉默不语。
“这不可能。”尉屠耆语气坚决地说,“护国大将军再眼瞎也不可能和海珑麟搞在一起。”
“可一个大男人半夜三更偷偷摸进公主的寝宫,你说这孤男寡女的,确实让人不得不有所联想。”巴赛木双手合抱思索片刻,扭头用征询的目光看着沉默不语的陀阇迦:“国王你认为呢?”“嘿嘿嘿。我当然知道。”陀阇迦双手合抱,脸上漾起几丝意味不明的笑容:“这世上除了赖丹那个不识时务的小子,海珑麟绝不会和第二个男人私通。”
“国王别生气。我想办法打听打听。”尉屠耆宽慰陀阇迦说,“笺摩那偷偷去海珑麟寝宫的动机何在?”
“不用了。”陀阇迦漫不经心道,“我大概可以猜得出来个**分。”
“噢?”巴赛木满脸惊奇地问,“快,说来听听。”
“十有**冲着昨日她和尉屠耆打架的事!”陀阇迦看了尉屠耆一眼,果然几十年的楼兰王不是白当的,一猜即中:“闹得连巡视官兵都知道了,童格罗迦肯定也会知道。楼兰公主和堂兄弟公然打架成何体统?以童格罗迦的秉性肯定说不服她。宫中还有谁敢去说?哈哈哈哈,正是这一去,狼子野心暴露无遗!尉屠耆你可以去外面再打听,看我猜得对不对?”
“你说什么。绑走父王的黑手是安归? ”与笺墨那饱受流言蜚语困扰正好相反的海珑麟回到寝宫从近身侍女口中得知这一消息,很是吃惊。“摄政王已经下令把安归王子软禁不得外出。”侍女回答说。王叔童格罗迦的两个儿子当中,海珑麟经常和同岁的尉屠耆打架是真,但对于另一个儿子,年长她几岁的安归,海珑麟与之则完全没有什么交集。她只知道此人从小不爱读书整日吊儿郎当放荡不羁好酒好色,哼哼。她不喜欢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的尉屠耆也更不会喜欢安归这样不学无术的浪荡子弟。
海珑麟一只手握成拳反复击打另一只手的掌心,踱步片刻,再问侍女:“王叔有什么证据认定自己的儿子是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