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那轮孤月如一枚冷币静静地悬在夜空中。风吹过,带着几分凄清和寂寥。冰冷的寒意透过肌肤侵入到心里,让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老弟啊。我们出来也有一段很长时日了。” 壶衍鞮和虚闾权渠兄弟两个坐在火炉旁一边烤火一边喝酒吃肉:“是时候也该回去了。阿爸在王庭还有一大堆事等着我们回去帮忙呢?”
“先不忙。”虚闾权渠依然没有要回漠北的意思,顺手把一块啃干净的骨头扔在地上,一条侍应养的大黄狗立马摇着尾巴跑过来接着啃。
“嗯?” 壶衍鞮惊诧地睁大眼睛:“敢情你还没玩够呢?”
“黎帕那快要生产了。”虚闾权渠拍了拍大黄狗的头:“我想等她生产以后再回去也不迟。”
壶衍鞮看了老弟一眼,摇摇头,真是无可奈何。哎,他心里嘀咕那疯女人到底有什么魔力为何老弟就这么对她死心塌地的?
“副指挥使。你说。”麦尔瓦依提汗和亚克拉姆等一群兄弟们也围坐在火炉边一边取暖一边品尝瓜果,七嘴八舌地议论:“谁教的小公主说‘尉屠耆死了’的话。”
“我认为天香大长公主绝对不会这么教的!”
“嗨,那你们认为还有谁教的……”
麦尔瓦依提汗知道他们指的是兰娜,沉默许久,用刀子插起一小块碧绿的蜜瓜拿到眼前仔细察看:“你们是否认为世上真的有这种——这位遭遇打击而发疯、然后又因为小孩多叫了几句母亲而奇迹般恢复、还恢复得和没发疯过一样的奇人的存在吗。”
“啊,什么意思?”
“据我多年观察的经验,发疯的人通常可以大致上恢复神智,但难以根治,时常会不定期发作。”
“难道她是装的。”
“这个女人不简单呐。”麦尔瓦依提汗冷笑道:“若非精通狐媚之术,尉屠耆怎么会被她迷住心窍,让她抢先生下长子?”说罢扔下刀,站起外出去茅厕一趟。
“苏兰基?”他去往茅厕中途,无意看见一个人坐在长廊边上一动不动,像是在发呆。他好奇走过去一看,发现是苏兰基。他想起这小子不对劲,自从长安回来就一直不对劲,总是独自一个人坐着发呆,似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敏锐的直觉,让麦尔瓦依提瞬间意识到这小子铁定还隐瞒了些什么事情,于是他决定上前问清楚。“你怎么了。有心事?”
苏兰基的嘴张了张,嗫嚅片刻,却又闭上:“没,没什么。”
“混账!”麦尔瓦依提汗骂到:“我不是瞎子,我难道看不出来吗?!你还像不像一个男人?有什么话就快点说出来,不要吞吞吐吐的!!”
确实,从长安回来以后,苏兰基一直隐忍着内心的愤怒和疑虑,面对佛陀迦耶大菩提寺的弟兄们,乃至所有楼兰人,他选择沉默,因为他傻傻地认为这是解决问题的最佳方式。然而,长期的压抑渐渐使他几乎无法承受……真相就像石头,时间越长,越来越多的石头在他内心深处不断积聚,终于他忍无可忍,决定说出真相:“副指挥使!你知道不知道,尉屠耆他……”
苏兰基蓦地跳起来,双眼直勾勾地要望着麦尔瓦依提汗,神情激动,眉头紧皱,双拳紧握,呼吸急促,心跳加速,全身的肌肉紧绷,仿佛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体内翻涌!
“快说!”麦尔瓦依提汗能猜到五六分是个尉屠耆有关,忙追问:“尉屠耆到底怎么了?你们在长安见过他了?”
“是!”苏兰基咬牙切齿道:“我那日撒谎了,我其实见到他了,他、他、他叛变了!”这个始料未及的消息如同一道晴天霹雳,瞬间打破了麦尔瓦依提汗内心的平静!
苏兰基说,他们当初确实是刚到长安就得到匈奴已经抢先一步将安归送回楼兰继位的消息。“我本来想着,贸然回去也不太妥当,于是向大汉天子提出见尉屠耆要求。”
“你们真的见过他了。”
“是。汉宫里有许多来自各个邦国的质子,他们专门修建了供质子居住的馆舍,好像名叫四夷馆。”
“我和杰定,布特弗利卡三人去到四夷馆,在那里见到了尉屠耆。他已经换上了汉人的装束。我告诉他童格罗迦王突然去世的消息,他很伤心……”
“然后呢——”
【“王子。我们本来是要接你回去,可没有想到匈奴人动作这么快就把安归送回去了。”苏兰基为了安抚他的情绪,竭力说着好话:“不过你放心,天香长公主一定会想办法把你接过去的……”
苏兰基万万没想到,正是这句话,让尉屠耆露出了其自私虚伪的真面目。
“天香长公主?尉屠耆当着他们三人的面,居然装傻充愣起来:“是谁呀?”此问题一出口,三人被弄得一头雾水,以为他是在和他们开玩笑,可印象当中他也不是喜欢开玩笑的人:“天香长公主,你的妻子呀,王子。”
他们看见他沉默片刻,一脸冷淡:“我根本没有成婚,何来妻子?”
“王子。你这话什么意思。”杰定忙插话说:“你已经成婚了啊,你的妻子,天香长公主,是陀阇迦王之女……你还有三个儿女,噢对了,对了,天香长公主她又怀了身孕……是你离开以后不久怀上的,据说是个男孩,她给他取名叫疏梨阇……】
麦尔瓦依提汗听到这里,面无表情地看着恨得咬牙切齿的苏兰基,语气低沉:“后来他说了什么。还是假装不认识?”
“我们三个费尽口舌说了好半日,他硬是装傻说不认得黎帕那是谁,没有成婚没有儿女之类的话,可把我们给气得……布特弗利卡大骂他没良心,去到长安就把妻儿忘得干干净净,我一气之下就决定不管他了,连离开长安的时候也没告诉他。”
“臭小子。”麦尔瓦依提汗骂道:“这么大的事情你们还想隐瞒到什么时候!快点去禀告指挥使!”
“事情就是这样,大哥——”苏兰基和杰定,布特弗利卡三人随同麦尔瓦依提汗来到艾什勒弗的房间,刚刚把事情经过说完,
“啪——”脸色铁青的艾什勒弗一拳重重击打在桌上。“我们也没想到尉屠耆居然这么快就变节投敌了。”杰定看得出主子心里燃烧的熊熊怒火,谨慎地说:“如今回想起来,幸好没把他接回来,否则以天香大长公主的性子,不把他大卸八块都不解恨!”
“接他回来干什么?干什么?”艾什勒弗语气冰冷,如同深夜的寒风,刺骨而冷酷:“不是有人教蓝乐丝说他死了吗!这就对了!他确实死了!死了!”
“大哥。这事,要不要告诉公主。”麦尔瓦依提汗问。艾什勒弗没答话,不知道在想什么,麦尔瓦依提汗又说:“我认为应该告诉公主为好,……让她早点认清、早点接受残酷的现实。”
“告诉是肯定要告诉的。”艾什勒弗垂下眼皮:“不过现在不是时候,还得等到她平安生产以后,再去找她。”
“桑朵尕!你说!那个小崽子是不是在骂我。”娜仁花气冲冲地质问女官。
“这个这个”桑朵尕一脸为难,不知该怎么回答:“琥珀宫里有那么多人呢,而且他又没指名道姓……”
“是!他是没有指名道姓。但我知道他就是在骂我臭,骂匈奴人臭!”
“啊?”
“以前脱虎叔叔把一个汉女抢到了他的营帐,那汉女不但不屈从,还大骂匈奴人满身恶臭,脱虎叔叔一怒之下就把她杀了!”
“居次。”桑朵尕看着一屁股重重蹬坐在地台上的主子,无可奈何道:“如果他真是在骂你,那也不好办。他是谁?天香大长公主的庶子。你还想再杠上一次?”
“你看看我方才受了什么窝囊气,两个小崽子合起来欺负我!”娜仁花这话无意间给了桑朵尕灵感,她眼珠子一转,一个绝妙的主意涌现:“居次,我们对付不了天香大长公主,就先对付王后!”
“嗯?你有办法?”
桑朵尕走近主子,用手捂住嘴,嘀嘀咕咕与之耳语一番……窗外,月光透过云层洒在大地上,一切都沉浸在宁静的夜色中。然而,在这个看似平静的夜晚,暗里有一场罪恶的阴谋正在酝酿……
“蒂亚妲。你别难过。王子还小,不懂辨别是非。”梅拉好言安慰神情沮丧的蒂亚妲,“他不懂得辨别是非,全是王后教坏他了?”蒂亚妲神情激动地说。“诶哟。这么晚了。姐姐还没睡下呀。”这时娜仁花笑盈盈地走进来,先向她行了个礼。
“你来干什么。”蒂亚妲感到意外,惊诧地看着她。“姐姐脸上湿漉漉的,方才哭过吗。”娜仁花先不回答问题,而是睁大眼睛仔细察看她的脸。
蒂亚妲擦了擦脸,“没有。”
“得了吧。别撒谎了。我知道你是在想你的儿子……毗纳耶伽是你的儿子,他才刚刚出生就被王后抱走了。”
“匈奴夫人。你突然到访是来说这个的吗!”梅拉一脸不高兴:“我们可没有招你惹你,你又何必没事找事揭伤疤!”
“瞧你说的。”娜仁花收敛了笑,一脸正儿八经:“怎么叫揭伤疤呢。我,也是被王后欺负的人!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不。”蒂亚妲摇头:“夺子之仇!你不可能理解的!”娜仁花瞪着她:“如果我能帮你把你儿子夺回来呢!”
蒂亚妲愣住:“你说什么?”
娜仁花说:“只要你答应和我合作,我保证既能教训王后,又能帮你把你儿子夺回来。”……
“噢?娜仁花突然去找她。”海珑麟惊诧地看着前来报信的阿丽江:“说什么。”
“坏事了!她们在密谋夺回大王子的抚养权!”阿丽江神情复杂地说。
“那两个贱人勾结到一块儿去了!”海珑麟狠狠地一巴掌拍在桌上:我不主动惹事,但我也不怕事!“她们打算怎么夺回大王子?”
“这个还不清楚。……”
——三日后——
夕阳下的沙漠被染成一片血色,如同一场残酷的战场。黄沙滚滚,如同无数士兵在狂风中厮杀,令人胆寒。在这无尽的荒漠中生命似乎被剥夺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寂静和孤独。
一支四十多人的汉朝商队和往常一样穿过白龙堆踏上了返回长安的旅程。他们带着满心的期待和希望,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换回丰富的回报。
然而,就在他们行至一处荒芜的沙丘时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降临了……一群凶猛的匈奴流寇出现了,他们像饿狼一样,残忍地袭击了毫无防备的骆驼商队。商队的成员奋力抵抗,但人数和装备上的差距使他们陷入了绝境……
匈奴流寇如同猛兽一般,疯狂地扑向骆驼商队,他们挥舞着利刃,无情地屠杀着无辜的汉朝商人们。在这场残酷的洗劫中,许多人失去了生命,许多财产受到了严重的损失。骆驼商队曾经的辉煌和繁荣,在一瞬间化为乌有。
在这场灾难中只有那一头头高大的骆驼幸存下来。默默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眼中充满了无助和悲痛。它们也许已经知道主人已经不在了,它们成了无主的骆驼,只能在残垣断壁中苟延残喘。……
赫丝敏入宫的事,又是这件事!安归坐在书房里,将军事贵族的折子看了一遍又一遍,看得心情毛躁,甩手狠狠摔在地上。我都说改日再谈,改日,改日!他们还是步步紧逼,不肯罢休!
“国王。该用晚膳了。”白萨木走进来弯腰行礼。“没心情!不用!”安归吼道。
“国王。这是怎么了嘛。”白萨木看着地上的折子好奇地问。
“哼!本王一拖再拖,军事贵族还是步步紧逼,非要把赫丝敏送进宫!”
“哎呀!国王!这种事情,”白萨木睁大眼睛说:“你怎么推脱得掉呢?”安归正要说话,热合曼又进来禀告:“国王,那个号称【大漠之狼】的阿吾力托来了。”
“他来干什么。”安归感到意外,因为素来和此人没什么交集。身为国王只管统领好自己的国家,流寇打他的劫去,双方井水不犯河水!
“说是送礼?”
安归满腹狐疑地来到阖宫,果然看见阿吾力托携带五六个随从,献上一口大木箱子作为礼物。“尊贵的国王陛下!这是一点点薄礼,请笑纳!”
“薄礼?”
阿吾力托让随从当众打开木箱,里面装满了许多稀世珍宝:宝石,珍珠,翡翠,还有丝绸。——
打开箱子的一刹那,安归被眼前的景象深深地震撼了。……箱子里满是五颜六色的宝石,有的晶莹剔透,有的闪耀着独特的光芒。这些宝石中,有钻石、红宝石、蓝宝石等等,每颗都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星,让人目不暇接。
接着,他又看到了许多珍珠,形状大小不一,形状各异,有的圆润如球,有的却像不规则的碎片。这些珍珠散发着柔和的光泽仿佛讲述着它们的故事。
在珍宝堆中,还有许多翡翠,它们绿的深沉,绿的耀眼。有的翡翠如同新生的大自然,充满了生命的力量;有的翡翠则如同历经风霜的老人,见证了岁月的痕迹。
最让安归惊喜的是箱子里还有一匹匹丝绸,如流水般顺滑,散发着淡淡的花香。这批丝绸如同天空中的云彩,细腻而柔软让人忍不住想抚摸。……不过转念一想,他严肃地看着阿吾力托:“无事献殷勤,怕是有什么猫腻吧!”
“没有。国王陛下多虑了。”阿吾力托干脆利落地回答:“我只是希望往后的日子里国王陛下能够多多包涵。”
“是吗。”安归冷笑一声:“你等偷偷在本王眼皮子底下搞过什么鬼名堂,本王心里还不清楚?万一汉人怪罪下来,本王就一个替你背黑锅的!”
“怎么能叫背黑锅呢?”阿吾力托知道他指的是继位之前匪帮煽动楼兰人起来反汉之事,奸笑着狡辩道:“你是狐鹿姑大单于扶立国王,我也在为狐鹿姑大单于效忠。说起来……也算帮你一个忙,就当是提醒楼兰人,要时刻记得为匈奴效忠!汉人才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嘿嘿嘿嘿嘿!”
“这些礼物哪来的呀。”安归指着箱子问。
“我等刚刚又劫了一支汉朝商队,缴获的物资,一大半分给楼兰国王!请笑纳。”
不对呀。安归看着这头老野狼的一脸媚笑的表情,感觉有些不大对劲:这大漠之狼打劫过的商队多如牛毛,他都没想过分给本王一半,怎么今日突然主动上门送礼示好?他到底在玩什么花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