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叫嚣要给楼兰人教训,颛渠阏氏说那是肯定,此时,狐鹿姑也明白了妻子的言下之意,既然不能对楼兰动武,那就按照历代前单于的老办法:“再给达尔玛扎布发一封信,要求楼兰王遣送一名王子到单于庭为质!”
“大单于此举,极其霸道无礼!”当达尔玛扎布带着单于的亲笔信闯入楼兰王宫要求遣送人质,童格罗迦断然拒绝:“你们匈奴人侮辱我楼兰女子一事在先,且包庇袒护,拖延至今尚未解决,如此无礼要求,楼兰人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好哇,楼兰王。你反了,敢反抗大单于的命令,”达尔玛扎布勃然大怒,拔出刀架在童格罗迦的脖子上,武力胁迫:“你不怕人头落地吗?”
“住手!”危机时刻门廊外传来黎帕那的一声怒吼:“你敢动手试试,我立马可以让你们一个个直着进来,横着出去!”童格罗迦抬起眼皮看见侄女兼儿媳的黎帕那拿着一把亮铮铮的弯刀,如一团火般闯进来。
这婆娘底气十足,肯定是仗着那批兵器在手。达尔玛扎布并非真想砍掉童格罗迦的人头只是吓唬吓唬罢了,“啊哈,好,你砍掉我的人头吧,砍!”童格罗迦也不知怎么的,突然犯脑抽如此脱口而出:“我死了,还有孙子还有侄孙侄外孙一大堆,如果他们为了给我报仇而投靠汉人,匈奴人也得不到任何好处!”
哼,墙头草,两边倒,楼兰人的一贯作风么!达尔玛扎布也知道多方面原因使得匈奴人不能和楼兰人把关系闹得太僵,现在是自己威胁砍掉楼兰王的人头,楼兰监国公主极有可能在心里算计“动用那批威力惊人的兵器把自己一伙人给轰掉”呢,怎么办?化解僵局?找个台阶下?
“好。楼兰王。”达尔玛扎布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我给你三日时间考虑,三日以后,你必须给我一个圆满答复!”
“吉仁台之死,漠北诸部非常恼怒。”达尔玛扎布回到驿站就坐在地台上生闷气长久一言不发,浩特牢都仁粗声大气地告之刚从漠北传来的详细情况:“他们认为这是楼兰对大匈奴的藐视,皆要求大单于攻打楼兰,但颛渠阏氏反对,她认为楼兰战略位置太重要了,不能硬打,只能智取。”“所谓智取,就是要求楼兰再次遣送人质。”
“傻啊。傻。诸部真是傻透顶了。”达尔玛扎布歪着脖子反复揉捏发胀的额头有气无力道:“就算不存在战略位置这个重要问题,现在的楼兰,也不是想打就能打的。”
硇干听出了长使的弦外之音,连忙走到他旁边问:“……那批传说中的兵器真的有那么厉害,可以抵御我大匈奴的铁骑?!”
“不然呢,你觉得那婆娘哪来那么硬的底气。小小楼兰居然敢和匈奴强硬叫板?那批兵器肯定非同寻常,不容低估!”
“世上居然有如此厉害的兵器?”渐渐地连久战沙场,杀人无数的浩特牢都仁也开始陷入好奇和疑惑——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兵器能够让楼兰人底气十足敢和大匈奴公开叫板?
自从冒顿单于崛起漠北草原,所带出的匈奴铁骑,训练有素,所向披靡,令整个西域闻之无不瑟瑟发抖,兵锋所指,无不俯首称臣。
漠北草原生存环境恶劣,人人都是天生的战士。生活在大草原上的匈奴人不得不过着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出于生活生存需要,骑马和弓箭射击既是他们的生产活动,又是一种军事训练。匈奴自小善骑,马术射技精湛。相当于是全民皆兵,由于自小的训练,匈奴人可以完成一些在当时感觉不可思议的事情,在马背上能持握长矛冲锋、能够向前后左右各个方向发射弓箭。匈奴人的战术是令人惊异的闪电般的突袭,因而给敌人带来极大的恐惧。
匈奴人弱肉强食,崇尚武力,在战斗中奋勇杀敌,争当英雄都会受到尊重。相反那些战斗中临阵退缩的会被视为弱者,受人冷嘲,被人看不起。再就是杀敌庆功,他们认为战斗是为了自己,通过战斗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比如土地、女人、奴隶等,正是这种方式一定程度上激励了当时士兵的士气,让他们可以勇往直前,无所畏惧。
“如果楼兰人执意拒绝遣送质子,该怎么办呢?”
“大单于交于的任务,无论如何也得完成啊……不然没法交待。”
“那你打算怎么完成这个任务?”
“最好想个折中的法子,既不和楼兰王硬碰硬,又能让他乖乖交出质子……”
“黎帕那怎么还没回来?”夜幕降临以后艾葳蕤在客堂左顾右盼,始终未见黎帕那的身影,她身后不远处,尉屠耆坐在地台上,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其实忧心忡忡:匈奴又要遣送质子,难不成前王的悲剧又要在自己父亲这一脉重演吗?!而此时坐在他对面的兰娜抱着毗珈摩,一边哄睡,一边继续灌输特殊启蒙教育:“今日匈奴人用刀架在国王的脖子上差点把他的头给砍了。”
“那我长大以后也砍他们的头!”毗珈摩双眼睁得老大,瞳孔闪亮如星,声音洪亮,睡意全无。
“呵呵,毗珈摩真懂事,不过匈奴人那么多,光靠你一个人不行啊。”
“我用弩砲把他们全都轰了!”
尉屠耆知道兰娜会灌输民族极端教育,但关于那批兵器绝对不是她能教的,转头瞪着艾葳蕤:“你教他的?”
艾葳蕤故意装糊涂否认:“啊?什么?”
“少和我装傻!”尉屠耆训斥道:“还口口声声说和黎帕那是好姐妹呢,现在外面已经够乱了,你别招惹事端!”
“我没有,我只是闲着没事和小王子说故事而已。”
“匈奴人暗中打那批兵器的主意,你不是不知道。以后多注意着点。”尉屠耆训斥完站起来就往外走,兰娜见状忙问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尉屠耆面无表情地说进宫去看看……因为已经猜到七八分妻子迟迟不回来的缘由。
“哎?你?”尉屠耆走到深夜依然灯火通明的王宫门口,正好撞见笺摩那。“我进宫来看看,你呢?”笺摩那问他。
“我也是进宫来看看。”
“嘿嘿,王子,大将军,你们来啦。”守门卫兵嬉皮笑脸地说:“天香长公主召集诸位王亲国戚和大臣们在阖宫议事呢?”
“……”此时,穿着金色王袍童格罗迦并没有坐在王椅上,而是坐在最低一层大理石台阶上,双手托着脸愁容满面,如同做错事被迫反省的“老小孩”一般?“王叔。”黎帕那走在他旁边,微微躬下身子,双手背后,摆出一副“问罪者”的严肃姿态:“亏我还想着扛刀子救你这条老命,你到底怎么回事?”“那些汉贼还关在大牢里呢,你就想投靠过去了?你这么快忘记国恨家仇了?”
“我,我。”童格罗迦支支吾吾道:“我是一时口误……口误而已,真的。公主。”
“你这样会对王族后代造成误导的!王叔!”
童格罗迦辩解说:“我要不这么说,吓不住匈奴人。”黎帕那冷笑说你真以为你吓得住哪些草原蛮子?而尉屠耆站在门廊外已经听不下去了,他不想看见妻子对自己的老父亲发难于是大步走进去劝解:“通过今日之事,我的父亲,你的王叔是什么人,你还不明白吗?就别计较了。”
“匈奴人又要遣质子,还是先谈谈如何应对这个问题吧!”伊尔法尼扯着嗓子大声说。
“黎帕那冷着脸说:“不理他!我就不信他真敢灭掉楼兰!”其实她原本想的是既然匈奴人在觊觎那批兵器,正好也可以利用那批兵器的威名震慑一下匈奴人的嚣张气焰。然后节外生枝,三日过后,达尔玛扎布眼见楼兰王室集体“失声”,尚无对狐鹿姑大单于遣送质子的要求做出表态,于是脑筋已转,想出了一个馊主意:“既然楼兰王软硬不吃那我们也由不得了,反正大单于交与的任务必须得完成,否则我们也没法回去交差啊。”
硇干忙说:“该怎么办,全听你的。”
这天清晨毗纳耶迦像往常一样蹦蹦跳跳来到院子里玩,扑入茂密的树丛里,仿佛像进入了一个虫子的天地,有较小的小黑虫,调皮的蚱蜢,古怪的蟋蟀……这时一个奇怪的身影在他眼前出现。“这是什么?”他把它捏起来问薇迪雅。这东西黑黑的,个头比较大,而且其头部还带有铲子一样的角,看起来很威猛的样子,犹如将军般,薇迪雅说这种虫叫独角龙虽然个头还带有角但不咬人,因此小时候她就常常都用徒手抓,抓到之后把绳子套在它角上牵着它散步,非常好玩。
毗纳耶迦把它请进备好的罐子里,在盖子上扎几个小洞,急忙往卧房里跑。
回到卧房,他趴在床上,细细打量它,独角龙?它的头上有一个特别突出的大角,样子非常凶狠,怒气冲冲。眼睛看不出,好像是因为和肤色相同所以看不出来。它一个劲儿地在瓶子里扑腾着,似乎对楼兰小王子的精心安排极其不满。但抗议是无济于事的,它触角不停地抖动,来回烦躁地爬着。好像在吼叫放我出去,快点儿!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哈哈!好玩!拿去给王弟看看。毗纳耶迦哧溜爬起来,捧着罐子偷偷溜出宫邸……
“毗纳耶迦呢。”不多时海珑麟来到儿子卧房,没见其影子便问薇迪雅。“啊。”薇迪雅这才发现小王子不见了,慌张道:“可能又跑去公主府那边玩了吧……”
“你什么脑子!”海珑麟一听就气炸,伸手狠狠戳她脑门:“说过几次了不要让他一个人跑出去,你怎么搞的,耳朵长哪儿去了?”
“你别生气,我立马去公主府。”
“我有件礼物要送给王子。”麦蒙笑容满面地将一个精致的盒子放在毗珈摩面前。他好奇地问这是什么?麦蒙说这叫“陀螺”,非常好玩,然后打开盒子露出一堆木头雕刻的圆锥形物体,有大有小,色彩缤纷,其上方有三条凹凸不平的线,下方镶嵌着一个圆圆的小球。
麦蒙先拿起一个用手使劲一转,陀螺便在桌上飞速旋转起来。毗珈摩看着有趣,也学着样子转起几个。五颜六色的陀螺们旋着、相互碰撞着,发出“噔噔”的声音。
看,看。粉陀螺撞向了红陀螺,红陀螺就像老实蔫巴的小狗一样,一点儿也不还击,反而速度越来越慢。那一边,蓝陀螺正攻击着绿陀螺,绿陀螺就像凶猛的老虎一样猛扑了上去把蓝陀螺打得落花流水,满地找牙。就这样一个个陀螺被淘汰最后只剩下粉陀螺和绿陀螺。
决战开始了,两个陀螺不分上下,毗珈摩仿佛陷入斗兽竞技场,他把绿陀螺里想象成一只狼,粉陀螺想象成一只火凤凰;狼一会儿用利爪挠,一会儿用后腿蹬,无论狼使出么招数对火凤凰都没有用。火凤凰飞来去,从嘴里喷出一窜窜火焰,把狼烧得跪地饶。绿陀螺被打败了,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王子,好玩吗?”
“好玩!好玩!谢谢你,麦蒙!”
“呵呵呵呵,王子你喜欢就好!”
“王子!王子!”薇迪雅这时急急忙忙闯入公主府,几个侍女正站在水池边说笑,投食鱼儿,“我们家王子在里面吗?”
“没有。”她们矢口否认,薇迪雅顿时惊出一身冷汗,结结巴巴:“什么,他没来这里?怎么可能。他不是经常跑来玩的吗?”
“毗纳耶迦不见了?”黎帕那正在织房里织布,听到吾日耶这么一说,惊诧地问:“怎么不见的?”
“听说是他抓了一只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跑出去不见了。薇迪雅以为他跑来公主府找毗珈摩玩,他不是经常跑来玩的吗。”
“毗纳耶迦不是喜欢乱跑的啊。”黎帕那蹙眉道:“如果他真的跑来公主府找毗珈摩玩不可能到现在还不见踪影。会不会路上出什么事了?”
“哎呀,”穆茜尔则不以为然:“薇迪雅也只是猜测而已,她自己也不确定那小子到底是不是跑来公主府。”
黎帕那没理会穆茜尔,对吾日耶提说先出去到处找找看,国都城邑不大,城里百姓都认得王子,毗纳耶迦不可能跑远的。
“王子——”
“王子——”
“你看见王子了吗!”薇迪雅在北城区各个街巷到处寻找王子的踪影,逢人就问。
“没有。”
“没有。”
“没看见。王子不见了?”
“我就转个身,王子就不见了啊……”
“……你看见王子了吗?”
“没有。”
“没有。”
坏了,坏了!王子真的不见了!薇迪雅吓得浑身打哆嗦,吓得晕头转向,惊惧像疯狂的箭头一样袭击着她,“这可怎么办呢……”
“哎。女官。”一个贵族男子拍拍她的肩膀:“北城区你都找遍了,还是去其他几个城区看看吧,也许王子贪玩跑去玩了呢?”
“怎么样。”达尔玛扎布在驿站里边喝茶边等手下几个办事回来,“王子抓到了吗?”
“长使。见鬼了。”查干夫一脸惶恐:“那小崽子不见了。”“什么?不见了。”达尔玛扎布睁大眼睛站起来,“什么意思?”
硇干说他们在童格罗迦宫邸附近埋伏许久终于等到小崽子跑出来,他们就悄悄跟过去本来打算跟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就把那小崽子拐走可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小崽子突然就消失了身影,找不到了。
“找不到了?”
硇干便对这件事进行详细描述:楼兰小王子的身影就当着他们的面,瞬间如烟雾般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可能!天下哪会有这样的怪事!”达尔玛扎布根本不相信,气得大吼:“别和老子说笑了,那崽子你们藏在哪里?”
“长使,是真的,千真万确!我们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岂敢说笑?!”
“什么?毗纳耶迦不见了?”消息很快传到安归耳朵里,他惊得跳起来,问:“怎么回事?”
伯金说女官一时疏忽,王子就不见了。怀疑是跑去公主府玩,可是天香长公主府上的人矢口否认。“海珑麟,海珑麟!”安归气急败坏,立马去找那个不贤之妻算账:“你给老子滚出来!”
早上起来还好端端的儿子突然失踪,还是自己一泡屎一泡尿亲手带大的儿子,海珑麟感觉天都要塌了,她坐在地台上焦心等待薇迪雅带回消息,安归冲进来吼问:“我儿子呢?你整日在家怎么照顾的,大活人给看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