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兰有一个奇怪的习俗就是国王喜欢用盐充当将士的俸禄。为什么不是金银珠宝呢?因为大漠之中盐价昂贵。即便一个普通士兵每日拿三个金币的俸禄,也必须得卖命大半个月才能给家里凑够一小袋的盐。在西域诸国掌握了盐业资源的人等同于掌握了经济命脉,国王懒得给士兵发放俸禄就用盐充抵,对于士兵而言能拿到盐比金银珠宝更划算。
【君主翻脸如翻书,与其共患难易,共富贵难。为臣一日,需谨慎一日,恪守君臣边界才不至于被君权吞噬。】笺摩那离开国王寝宫时脑海里不断回忆父辈去世前的遗言,“你有什么事吗?”他走出王宫大门时看见一个衣着简朴的老头儿在踌躇,便顺口问了一句,老头儿却显得很紧张,摇头敷衍道:“没,没什么……”
笺摩那本来就漫不经心,没有多在意就擦肩离去,老头儿依然站在原地不肯离开。
“哎。”守门卫兵忍不住说:“方才不是和你说过了吗?去行贿呀。”老头儿看着笺摩那渐行渐远的背影,心生畏惧:“大将军,他会理睬我吗?”“不是找他呀。”卫兵压低声音说: “去找管大牢的头头......”
“国王这么容易就让你官复原职了?”青娅看着回到家就坐在庭院树荫下,一脸不开心的笺摩那:“你还愁眉苦脸做什么。”“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笺摩那不耐烦地说:“真以为国王对我既往不咎了吗?”
青娅说:“君无戏言。他已经说出口让你官复原职,就不可能会有假。”“那是两码事。”毕竟是一个在官场上混迹多年的人物,笺摩那对国王的脾气了如指掌:“国王老奸巨猾,他要收拾某个人,发怒反倒是好事,若相反笑脸相迎,那才是真要倒大霉了!!”
“你,你打算怎么办。”青娅心里咯噔,“你这个护国大将军,总得当下去呀。”笺摩那心想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办反正走一步算一步呗谁让我这辈子投生在军事贵族, 注定要为国王效忠?“你今日请了乐师去城门口弹奏曲子迎接我吗?”沉默片刻后,笺摩那想起那个嘴令他疑惑不解的问题。虽然不太相信是妻子所为但世上无绝对,问问证实一下也好。
“什么乐师啊。”青娅根本就不懂得笺摩那在说什么,“我不如直接去城门迎接你得了。”
“别卖关子了,”笺摩那认为她的回答模棱两可,继续追问:“你就直接告诉我到底有没有。”结果得到的答案是:“没有。”
深夜。天上亮地上黑,仿佛寒气把光也阻隔了似的。冷风风擅长“偷袭”。总是在赶夜路的人身在雾中找不着方向的时候,来个重重的一击,犹如闪着寒光的刀片在脸上划过。老头儿换上厚袍子,偷偷摸进了费塔哈家里。“嘿嘿。大人,一点薄礼,请笑纳。”他自称叫麦吉德,是狱中少年欧特柏的外祖父。“噢。”费塔哈扫了一眼他带来的礼物:几只肥羊,几磅核桃和上好的布匹,却表现得无动于衷,将双腿搭在桌面上微微摇晃:“原来你是那小子的家人啊。”“胆大包天刺杀国王的狂徒克久拉霍又是你什么人啊?”麦吉德惭愧地说:“他就是我的恶婿。”“我女儿去世得早,外孙跟着他过日子,可谁知道.....?大人,我年岁已高,无依无靠的,能指望给我养老的只有这一个外孙了。求你开开恩,放了他吧。”
“傻子。”费塔哈捏着下巴,苦思冥想许久毫无头绪:“我只是依照国王的命令行事,你求我何用?得罪国王的人是你那个恶婿,......嗯,难呐,难呐。”麦吉德苦苦哀求说:“他一个小孩子,什么也不懂,他是无辜的呀。”“对啊,他是无辜。”费塔哈一本正经地说:“错就错在他居然有那样狼心狗肺的父亲,谁也救不了他。”顿了顿,继续说:“可惜呀。如果他父亲安分守己,他倒是可以子承父业,从军报国。现如今。你觉得国王会让一个罪人之子担当重任吗?”费塔哈狠狠敲着桌面咚咚响:“这种背景的人值得信任吗?!”
“大人。”麦吉德为了救外孙已经铁了心,要不惜一切想尽办法,“你是做官的,肯定了解官场规则。你一定有办法救欧特柏的。 对不对?”他拿出了一袋精美的银器放在桌上。果然,能通神,费塔哈看见这堆打磨得如镜子般光洁透亮的银器立马两眼放光,换上一副笑容可掬的面孔:“其实呢,办法也不是没有———好吧那小子的事情就包在我身上了。”
“哈哈哈哈!”达乌德正忙着升火准备明日的早膳,曼琳和吾日耶提坐在后面的桌子旁笑得前弓后仰! 她们是天刚黑时去琥珀宫观赏安息女子跳舞回来以后就这样一直笑到现在:“哈哈哈哈哈”吾日耶提直接靠在墙上狂笑不止, 眼泪都流出来了;曼琳趴在桌面上笑得拳头锤咚咚响;吾日耶提笑的得腰都直不起来;曼琳笑得肚子岔了气儿,躺在椅子上直哎呦哎呦的叫;达乌德忍不住问:“你们到底笑什么?像疯子似。”他盘问了许久才知道原来安息女子在琥珀宫跳什么甩头发舞,头乱晃,发乱甩,简直像个疯子似的,越来越滑稽!“哈哈哈哈”
“典狱长大人深夜突然到访,所为何事。”黎帕那坐在书房里一边隐隐约约听见侍女狂笑不断,一边接见费塔哈。“公主,实不相瞒,卑职今夜是为欧特柏之事而来。”费塔哈按照事先构思好的说辞和她交谈:“事情过去这么久了,国王都没发话。”黎帕那说:“近来发生的事情太多,父王一时繁忙也许是忘了吧。”费塔哈说:“等国王想起来的时候,公主可否帮着美言几句?”
黎帕那觉察到对方的目的,“你若想替他求情直接去找父王得了,何必拐弯抹角来找我?”费塔哈说出了麦吉德老头找上门之事,当然省去了受贿这一细节:“他未满十六岁,按照法律可以免于刑罚,更何况根据查证他对他的父亲的所作所为并不知晓,实在不应该受牵累而被毁掉仕途。至于国王,公主你也知道他这个人多疑,说得越多他越怀疑。人人都知道公主是国王的掌上明珠,只要公主开口几句,国王一定会大发慈悲。”
“典狱长在朝中做官多年,不会不知道刺杀国王的严重后果吧。”黎帕那觉得很棘手:“更何况这个克久拉霍还曾经是国王身边最信任的贴身侍卫。你要我替一个应该千刀万剐的罪人的儿子求情!?”费塔哈说公主你给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好不?
琥珀宫设宴款待贵客热歌热舞玩得尽兴,微醉的陀阇迦回到寝宫便就收到太阳武士发来的密报:“......护国大将军说你老奸巨猾。”果然不出本王所料!陀阇迦气得将密报撕成粉碎狠狠扔在地上。第二日黎帕那过来给父亲请安,陀阇迦拿出龙符给她赏玩:“我虽然让笺摩那官复原职但并没有还他龙符。孩子你猜猜他会怎么想,或者说他接下来会搞什么花样?”
呵呵呵呵。龙符。你在宫里转了一圈又回到我的手上。黎帕那上次和艾葳蕤合谋陷害笺摩那时由于匆忙,没有来得及好好观赏这玩意儿:一条四足蛇大小形状打造的金龙,背上雕刻着密密麻麻的凹凸不平的佛教符文。她冷笑几声说:“ 有没有这玩意儿根本无所谓!!”陀阇迦愣住,黎帕那又说:“他私养亲兵,那些随他去车师国平乱的,就是他的亲兵!!你真以为他乎你的龙符?”话音未落,“国王!”王亲国戚们蜂拥着从门外涌进来:“国事繁重,你不要再拿每日食一顿的法子来折磨自己了。穆再排尔村民盖房子的事情由我们来解决吧。”
“噢。”陀阇迦说:“你们愿意出钱解决?”“是是是。”伊尔法尼连连点头回答:“今年收成不错,小村落人口又不多, 我们这些亲王合着出钱不成问题。”“那好。”陀阇迦微微一笑说:“本王多谢诸位亲王鼎力相助,这个艰巨任务就交给你们了。”索芒正要回话却看见外甥女板着脸在国王旁边怂恿说:“盖房子的问题解决了,那么没有龙符私自调配兵马之事......父王这可涉及到你的安危,你自己好好掂量着吧!”
“没有龙符私自调动兵马。”王亲国戚回到三间房,桑古伊背着手反复踱步:“我还真的差点忽略了这个问题。”扎马勒说:“护国大将军自己栽培的亲兵,应该不用经过龙符调动吧。”桑古伊正因为如此,所以才更加触犯国王的忌讳啦!“什么官复原职,根本就是伪装好的温柔陷阱。国王是什么人你们还不知道。”
黎帕那应邀来到舅父家里做客。庭院里有各种各样的植物,有高大的树木,也有矮小花草,还有长长的青藤,一簇一簇的灌木。它们的叶子也是形状各异但只有那绿色是一样的。让眼睛看起来那样的舒服和愉快。抽抽鼻子做个深呼吸,空气中有淡淡的特殊气味就是那些叶子发出来的吧。“你对军事贵族了解多少。”索芒跟在她后面,好奇地问。她哼了一声,回答:“随时武装起来准备打仗的大漠骑兵嘛,同时拥有地位等级,也是一种贵族的象征。”“西域三十六国的雏形就是许多分散的小部落。各部都有自己的酋长,地位也是大致平等的,但一遇到战事,酋长就会推举出勇士为军事首领指挥作战,战事结束后便恢复其与族长同等的地位。但随着领土的吞并,扩张和战争的增加,这些军事贵族最终具备了国王一般的象征和权利。再后来,又出现了依靠国王赏赐而出现的军事贵族。”
索芒说:“你讨厌护国大将军,我也知道。不过现在我怎么觉得你越发变本加厉一个劲怂恿国王对付他呢?”
黎帕那瞟他一眼:“怎么,就连你想为他求情。”“笑话,”索芒训斥:“我只是觉得你一个嫡公主如此嚣张跋扈太不妥当。你要知道你身上还担负着振兴母族的使命,你的母亲斯忒妲是当今太后的外甥女, 你的目光得放得长远些,不能光盯着军事贵族不放,忘记我们楼兰最大的敌人是谁?是汉人和匈奴人!”
黎帕那缄默不语。索芒叹了一口气背着双手从她旁边擦过去,走了好几步远才停下来:“国王一定和你说起过我的立场是亲汉吧。你以为我愿意亲近外人?还不是以为你那个亲兄弟斋普尔被押在汉人手里为质而迫不得已。说句掏心窝的话将来即便他回国继位我们这些外戚也未必会高兴。因为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斋普尔了。汉人操纵的一枚棋子。对楼兰人而言丧权辱国背负耻辱。”
黎帕那幽深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凶狠:“若实在不行,就把他杀了。让他死得毫无破绽,届时汉人也无话可说。”
索芒摇摇头:“杀死他也不是长久之计。再选一个新王也像你父亲陀阇迦似的左摆右摆的墙头草,那就是陷入一个走不出去的死循环。”
黎帕那悻悻然地问:“没有别的办法?”“办法当然有。”索芒转过身,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眼光看她:“那就是你———”“我?”黎帕那惊诧地说:“我又没有优先继承权。王室有这么多男人怎么轮也轮不到我啊。”“你虽然是公主不能继位,”索芒暗示说:“但可以拥有干预权和决策权。黎帕那。将来无论后继之王是谁,无论发生什么变动,你的干预和决策必须得保护楼兰人不至于夹在汉人和匈奴人之间那么举步难坚。”“这就是我今日邀你来要和你说的话。”
“让我不要光盯着军事贵族。”黎帕那回到寝宫就反复踱步,自言自语:“这分明是两码事么。现在汉人和匈奴人都忙着打仗无暇顾及顾及楼兰,我只能把我的精力放在对付军事贵族上面。”艾葳蕤反而翘着大腿像个主子似的坐在地台上食点心喝茶:“你对护国大将军的讨厌从来未减少过。”
“废话。”黎帕那狠狠说:“我一看见这个人就讨厌,这个人没有给我好印象。”
艾葳蕤问:“如果让你继位,你会怎么对付军事贵族。”黎帕那说我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此时正好过来找妹妹聊天的海珑麟携女官寻到门前,听见艾葳蕤出馊主意:“眼下西域这形势我估计国王不会再和匈奴人有往来了。倒不如......我们在设一个局让国王怀疑护国大将军和匈奴人联络,密谋造反。”
黎帕那蹙眉问:“这行吗。”艾葳蕤扔掉食去一半的甜饼,怂恿说:“护国大将军又不是傻子,他能不知道国王在故意装笑面虎?所谓‘王逼我反,我不得不反’,他找理由谋反,正迎合国王的意思,多加一条罪状!”海珑麟听到这里推开卧房的门走进去:“王妹!”“王姐来了。”黎帕那转身过去迎接,艾葳蕤看见海珑麟和薇迪雅立马从地台上跳起来,迅速擦去嘴边的糕点碎屑弯腰向其行礼问安,猫儿趁机跑过来啊呜一口叼走她扔掉的甜饼。“艾葳蕤,快去准备点心。”黎帕那说:“别忘了王姐最喜欢吃的蜂巢蜜。”
“王妹,真是太感谢你了啊。”海珑麟直接坐在艾葳蕤坐的地方,欣喜地说:“还记得给我送礼物。”黎帕那笑说没什么,那些安息人带来的特产,父王让我先挑喜欢的,我想姐妹一场应该带给你一份。不知王姐可喜欢那些珊瑚和珍珠?”
薇迪雅抢在海珑麟面前插嘴:“当然了,珊瑚实在太精致,公主这几日玩得爱不释手。”
艾葳蕤很快奉上热乎乎的甜点,有海珑麟喜欢吃的蜂巢蜜,还有一盘炸得金黄的小圆丸子,其实是牛乳丸子,在牛**外面裹上一层糖浆然后以红花、玫瑰水和豆蔻调味,香味十分浓郁。海珑麟捏起一颗丸子放入口中,丝滑柔软的奶油质地,味道特别甜美。“王妹,方才我在门口听见你们在里面说什么对付护国大将军,”海珑麟是心直口快不擅长掩饰想法的,边吃甜点边问黎帕那:“你这么讨厌他啊。”
“护国大将军是一个问题多得数不清的人物。”艾葳蕤也抢话说:“庶公主难道你不讨厌他吗。”“胡扯些什么呢。”黎帕那担心胡言乱语会引发海珑麟的不愉快,扭头瞪她一眼,训斥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