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娅。我和你说啊。”玛雅先把首席侍医打发走然后将青娅拽到厅堂。青娅由于听闻笺摩那平乱被“反杀”的消息受到惊吓以至于走路还打着飘呢,......她亲眼看着浑身是血的男人被卫兵七手八脚抬回来,那场景啊特别恐怖,她双脚打着飘跟着玛雅来到厅堂就瘫坐在地台上一言不发。
“现在情况是这样。”玛雅在她对面坐下压低声音说话:“国王呢估计其实早就回来了,却一直故意躲着不出来,为何呢?因为他总是疑神疑鬼,总是怀疑军事贵族有谋反之心更何况楼兰城里一直有传闻说笺摩那趁着王位空虚密谋拥立童格罗迦为新王,”“我们楼兰有多大啊点点风吹草动就传得人尽皆知。瞒是瞒不住的国王肯定也听到了,他肯定在暗中搞监视企图揪住军事贵族的把柄,来个秋后清算,果然这么长一段时间发生这么多丑事......”
青娅托着脸,有气无力地问:“长姐,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既然知道是国王做得,军事贵族只能当做哑巴亏。千万不能声张否则进一步激怒国王那我们族人全都得完蛋。你是聪明人,心里自然明白。”
青娅抹了抹湿漉漉的眼眸,“笺摩那还救不救。”
“废话。”玛雅白眼道:“他是我弟弟,你的丈夫,当然救。”
“可怎么救?长姐你没听方才首席侍医的提醒吗?国王吐痰冒出来当街对笺摩那动手,足以说明他已经在怀疑今日骚乱是笺摩那在背后指使,无论声张与否,我们都难逃一劫。”
“没关系,届时我们可以把所有罪责推给王后!”
“啊。这行吗?”
“眼下西域这形势,若楼兰人再傻乎乎地听王后摆布,只有死路一条,放心吧。我们可以找族亲们商议对策。”“对了。母亲知道了吗”
“年事已高,我哪里敢让她知道。”青娅有气无力地说。玛雅说那就好那就好尽量瞒着母亲,别让她老人家担心。
“所有叛军和带头掀起骚乱以及闹得最凶的狂暴之徒已经被抓捕归案。”热和曼应召来到太后寝宫,硬着头皮如实禀告情况。“一共有三十多人,全部被打下大牢候审。各个城区已经大体恢复平静。”老妇人坐在地台上托着额头,双目紧闭,面容淡定,慢条斯理道:“本后听闻护国大将军在此次平乱中身受重伤。”
“是。”热合曼心想骚乱过后自己一直忙着办理杂七杂八各种事务,没空去将军府看看情况呢,“首席侍医已经去过了,听闻大将军已经没有了生命危险,但需要调养许多时日。”
老妇人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其实也没什么,大将军就是与狂暴之徒奋战时,稍不留神。身中几刀......” 热合曼话音未落,勃然大怒的老妇人挥起一掌“啪”重重地掷在案面,吼声如雷:“还想蒙骗本后,你们一个个全都当本后是傻子吗?!”
热合曼迎着老妇人阴森森的眼神,当即意识到她肯定已经知道国王还活着且躲在城内某个角落的事儿,吓得双腿发软, 噗通跪倒在地。“卑职不敢卑职不敢。”
老妇人不依不饶,依然吼声如雷:“说,护国大将军到底是被谁砍伤的?”
热合曼只好将实情和盘托出:“国王。国王早就回来了,他一直到躲在西城区粟特人的府邸里。宫里发生了什么动静他都知道。”
老妇人冷笑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请他回宫。还想在外面躲躲藏藏到什么时候!”
热合曼说:“太后你设了陷阱,匈奴夫人已经栽进去,若国王现在回宫等于过早暴露,楼兰人就失去了讨好汉人的理由。”
老妇人瞪了热和曼一眼,“算你识相。起来吧。”
热合曼谢过太后便站起身。“既然国王喜欢躲着,那就让他躲着吧。看他还能躲到什么时候。”热合曼说是是,老妇人顿了顿又说:“那些被抓捕的狂暴之徒交由国相全权负责,连夜审讯彻查幕后主谋。本后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诶呀,公主,吓死人了。”薇迪雅追在花丛里散步的海珑麟身后絮絮叨叨说:“你是没看见叛军入宫逼迫摄政王即位的那架势有多么震撼。”海珑麟只顾着往前走,头也不回:“后来如何?” 薇迪雅回答:“护国大将军带人进来平反将他们全部抓获。” 海珑麟顺手揪下一枝小花,“王叔怎么说?”薇迪雅回答:“摄政王非常冷静,拒绝即位。”
海珑麟沉思片刻:“老东西被俘以来城里屡屡有传闻说护国大将军密谋拥立王叔即位,后来又冒出安归密谋涉嫌绑架老东西,企图让王叔取而代之。传闻真真假假,疑点众多。”薇迪雅小声说:“安归王子尚被摄政王监视着无法行动,我觉得今日着骚乱来得蹊跷啊,公主。”
海珑麟蹙眉问:“你怀疑笺摩那是幕后主谋?”薇迪雅也不敢肯定,“这个很难说。毕竟他手里掌握兵权,而且又是摄政王的妻弟。”
海珑麟又问:“我还听闻老东西今日跳出来当着很多人的面持刀将笺摩那砍成了重伤?是真的吗?”“是真的,千真万确。楼兰的百姓都知道了原来国王一直藏身在西城区的粟特人府邸里窥探情况。”薇迪雅话音未落听见海珑麟发出阵阵“嗤嗤”冷笑:“这样最好。让匈奴婆娘闹得再凶一点吧,她得意不了多久的。”
侍女过来说晚膳已经备好,海珑麟摆手回绝:“不用了。我要去大牢看看。”
深沉的暗夜降临在牢狱。各个牢房里挤满了。海珑麟走进去就看见囚犯们一个个双手紧紧抓着栏杆拼命向外探出头,瞪着墙上挂满的那些刑具,时而呈现出心惊胆战的表情,并且相互低语。夜风呼啸着吹来,带着萧瑟刺骨的寒意,刑讯室里,狱卒挥着鞭子,吆喝声和惨叫声不绝耳。
“努斯热提,肖吾开提,买合木提!你们这几个军中败类!说,今日之事,到底是谁指使你们做的?”国相古里甲作为主审板着脸端坐在桌前,典狱长费塔哈和守城都尉热和曼则作为陪审分别站在其左右。“公主?” 他们看见海珑麟进来毕恭毕敬行礼道:“啊哈,什么风把公主吹来了。”
海珑麟说就是想来看看情况,刑房里有四五个衣衫褴褛,头发凌乱模样非常狼狈的男人被五花大绑着跪在地上,当即认出他们是城里的卫兵,有时看守城门有时换岗在城里四处巡视。而现在他们却被剥去了盔甲戎装,做为涉嫌今日城里骚乱事件当中带头挑起骚乱的罪魁祸首接受审讯。海珑麟问他们:“你们为什么要挑起事端?”
古里甲说这几个兵痞子厚颜无耻,今日明明闯进宫中公然胁迫摄政王即位但却口口声声不承认自己有罪。
“冤枉啊,公主,”努斯热提等人看见海珑麟格外激动,争相辩解说:“卑职什么也不知道,全都是按照护国大将军的意思做的。”
“满口胡言!”热和曼气得差点跳起来,冲过去飞起几脚将他们重重踹倒:“如果不是太后要审讯, 老子真想用刀把你们的胸膛剖开,看看心到底是黑的还是红的!” “想想大将军平日如何待你们,现在倒好,养出一群薄情寡义的东西!居然赖在大将军头上!”他越骂越来气抡起拳头又要打,被海珑麟拦住:“慢着你这个莽夫。他们说是按照护国大将军的意思,你不觉得奇怪吗?”
热合曼收起拳头,悻悻然道:“胡言乱语岂可相信。”
“我们没有胡言乱语。都尉,是真的。”买合木提挣扎着爬起来,把手伸进亵衣里面掏出一张羊皮递上:“哥几个今日黎明轮值时收到了护国大将军的密信。”
“什么?密信!”古里甲和费塔哈惊愕地睁大眼睛,热合曼夺过羊皮展开,海珑麟凑上去只见一行字迹映入眼帘:“国王横死,摄政王拒绝即位,今日发动兵变动用武力胁迫。”落款是笺摩那。热合曼的脸色立马变成了土色,捧着羊皮支支吾吾说不出话。跟随大将军多年自然认得手笔,军营里的弟兄们也认识,绝对没得错。
古里甲和费塔哈走过来夺过羊皮阅读,热合曼哇哇大叫着有飞起一脚将他们重重踹倒继续破口大骂:“哇哇哇。蠢驴,全都是蠢驴!单凭一封信也不能贸然行事啊,知不知道意味着什么?你们捅大娄子了,大大大娄子,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大将军都发话了,卑职当然得听。”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老子不相信,大将军不是那种人,这里面肯定有误会。”
“住手,住手,都尉大人。”古里甲竭力拦住热合曼阻止其拳打脚踢,耐心的劝解说:“现在不是打骂泄愤的时候,我们得想法子查清楚来龙去脉。”费塔哈使劲挥挥手里的羊皮,斥责说:“守城都尉说得没错。单凭一封信也不能贸然行事啊。可是你们......”
努斯热提等几个坐在地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迟疑许久,依然嘴硬认为自己没有过错:“有些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热合曼抬起一只脚搭在桌上微微弓着腰身,斜睨着他们没好气地说:“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不相信也没办法。”他们嘟哝道:“国相你也知道自从国王被俘失踪,城里乃至兵营里一直传闻如果国王回不来护国大将军就发动兵变抢在汉人和匈奴人送回两位王子之前把摄政王推上王位。摄政王懦弱无能,护国大将军就是权倾朝野的国舅。”
“放屁。”热合曼骂道:“谁吃饱了撑着的散布这种流言蜚语。”刚骂毕,脑子里蓦地激灵似乎想到了什么,愣住:“?”
“原来如此。”海珑麟说:“所以兵营里的人都相信这则流言?”“当然。”他们异口同声地说:“护国大将军以前经常和我们说———楼兰人有自己的国土却没有自己的主权,常年受汉人和匈奴人摆布一会儿这样又一会儿那样,是难以洗刷的民族耻辱!!”
“热血男儿爱国之心,能理解。”古里甲叹了一口气,感同身受道:“可问题是。”
“官长。国相。”隔壁刑房负责审讯平民暴徒的狱卒推开门进来禀告说:“那边终于有人肯开口招认了。”
“快过去看看。”暂时中断对叛变兵痞子的审问,古里甲和费塔哈,热合曼以及听审的公主立马转去隔壁刑房。这里正同时审讯两个男人,一个金发一个褐发皆被绑在鞭刑架上遭受严刑逼供,金发男人还在顽抗,狱卒骂骂咧咧挥着浸过盐水的皮鞭“啪啪啪如雨点般落在了他的身上,鲜红的血一滴滴落在了地上,新伤覆盖着旧伤,撕心裂肺的疼痛压的他喘不过气来终是昏了,一阵冰凉让他惊醒,接着又是一顿毒打。“说!何人教唆让你挑起事端的?!”
“草民……恐怕说出来,大人你也不会相信。”金发男人被打得皮开肉绽,身体再也支持不住不得不渐渐放弃顽抗,呼吸微弱,说话声音很小。
“你怎么知道老子不相信?快说!”
“草民说。草民说。”旁边的褐发男人抢在金发男人面前交代真相,声音时断时续:“前两日深夜,草民和妻子在家里歇息时,突然家里钻进来一个奇怪的黑衣人把我草民叫醒然后扔下一笔钱......”
“黑衣人?”热合曼瞪着眼睛紧紧揪住他血迹斑斑的衣襟质问:“什么黑衣人,长什么模样。快说!”“当时天色昏暗,草民只知道他蒙着脸,说话声音低沉,……反正,反正他就是莫名其妙地扔过来一笔钱。说护国大将军不日要发动兵变拥立摄政王继位,可他反对,还问我有什么看法。”
古里甲问:“你怎么说。”褐发男人有气无力地回答:“草民说无论谁当国王,只要能保证安居乐业便行,黑衣人听后很生气甩给草民了一耳光,骂草民是蠢驴,他说陀阇迦王还有两个儿子还被掌握在汉人和匈奴人手里,摄政王继位根本就不合法!”“草民听他这么说,还真有点道理。”
古里甲沉默片刻,又问:“后来呢。”
褐发男人继续回答:“他让草民收下钱,等待护国大将军发动兵变之时与所有臣民一道奋力反抗,结果......你们也看到了,双方冲突着冲突着就酿成了骚乱。”
“怎么样。”海珑麟双手叉腰,踱到旁边的金发男人面前,看见他硬是咬着牙,牙龈一片青色。啧啧,浑身伤痕累累也不知是挨过多少鞭,“你招不招啊。”
“你如此硬撑着也不是个办法。”“你要多想想你的父母兄弟姐妹还有妻儿,就能明白自己不能死,因为你的家人还在外面,等着你出去挣钱养家糊口。”
“别说了,草民招。草民招。”金发男人被说中了软肋,老老实实招供:“草民本是街上耍猴卖艺的,前几日突然中暑晕倒,醒来时发现来到一间奇怪的黑屋子里面。”停顿片刻扭头看了看一起受刑的同伴,“也是一个黑衣人扔给一笔钱,问的话和他的完全相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酿成骚乱,反正就是为了阻止摄政王继位因为不合法,国相。如果摄政王即位无疑等同于我们楼兰人放弃了两个王子,难道不是吗?!”
公主进去大牢听审的空隙间,薇迪雅抱着镶满珠玉的精致厚重的毛领兽皮外衣在外面等候着,不远处路上的行人冒着寒风纷纷往家里赶,女人和孩子用纱巾把头包起来御寒。顶风赶车的,牲口在前面弓着身子吃力地蹬着;而顺风的,牲口飞快奔跑仿佛牢兰海上一艘流畅行驶的船一般带着木车哒哒哒哒飞快地向前滑去。
“公主,审讯完了吗。”好不容易等待公主走出牢狱,薇迪雅将兽皮外衣给她披上:“里面情况怎么样。”海珑麟若有所思道:“ 种种迹象表明真的是有人在暗中搞鬼。但是谁,目前还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