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山而川 第7章 小暑（一）

“七月初，炎夏至，小暑品茶香，心静自然凉。祝福各位听众，小暑时节，喜乐安康，且等清风来，度一场清欢……”

电台里的男女主持人一唱一和地说着小暑祝语，沈清川哼着完全不着调的小曲儿，一点一点儿地浇着发财树。

夏日炎炎，鸟鸣啾啾，蝉鸣绵绵。江白敲门而进，递来一杯咖啡：“今天是圣海伦娜。”

现磨的咖啡冒着热气，沈清川接下，暂时放到一旁。

江白看着浇水浇得认真的沈清川：“这棵发财树是你上班的信仰吧。”

自车祸后，沈清川请了病假，在家休养了两周，今天是复工第一天。

“心不诚，怎么灵。”沈清川放下水壶，拿起骨瓷杯，品了一口，“以后咖啡和茶换着来，今天咖啡，明天喝茶。”

“喝茶？”

江白看着身穿高定深灰西装，完美诠释了什么叫经典儒雅英伦风的沈清川，打趣道：“你要又茶又婊哦。”

“什么又茶又婊。”沈清川语气平和，“电台说了，品一盏茶，得心静自然凉。”

“还以为是从什么公众号听来的呢。”江白抿了一口咖啡，突然感慨，“你这么一说，我想起了我的人生追求。”

沈清川疑惑：“嗯？什么人生追求？”

“一盏粗茶，一亩良田，一间小屋。”江白喝了口咖啡，接着故作深沉地说，“一亿存款。”

沈清川轻笑一声：“还以为你突然品德高尚起来，吓我一跳。”

江白挽了个笑：“对了，顾行山买了两只表，他亲自过来取的。”

沈清川眉宇微蹙：“不是说拉黑他了吗？”

“他威胁我诶大哥，他说不把表卖给他，就让我滚回台湾。”江白语气里满是无辜委屈。

沈清川：“……”

沈清川：“他是你老板还是我是你老板？他这么一说你还真信了？”

“有生意，干嘛不做喔，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江白从容坦言，接着笑眯眯地说，“哦还有，那个黎医生，叫黎之对吧？也来买了两只表，啧啧啧，人帅又多金。”

沈清川不想听江白聊生意，聊多了他心烦，于是换了话题：“一会你和我一起去婚礼吗？”

“万霖表行这条狗追着我们咬，松懈不了啊。”江白叹了口气，“晚宴的时候我再去。”

沈清川一听万霖表行四个字，更没了劲儿，将咖啡囫囵喝完，收拾收拾就参加婚礼去了。

这场豪门婚礼，办得极尽豪奢。

包下了整座酒店，豪车满目，来的人非富即贵。

沈清川看着迎宾牌上笑得甜蜜的两人，新娘：沈杨杨，新郎：兰楠。

四婶兰欣又把她的大侄子挑出来联姻了。

礼宾小姐笑得甜美，专业地将沈清川引至大草坪。

风携着热浪滚滚而来，整个婚礼布置是以白绿为主色调的浅色系，知名乐团在演奏着婚礼曲目，瀑布喷泉和花园相得益彰，高高的香槟塔由着蝴蝶结、珍珠和昂贵鲜花装饰。

婚礼尚未开始，宾客大都站在树荫下聊天。

名流云集，一眼望去，过半的熟人面孔。

每个人都笑得开心，权势低的人为有这次机遇搭上一些权势高的人开心，权势高的人被权势低的人捧着哄着也很是开心。

这场婚礼办得，真是叫谁都开心。

“哥哥！”陈涵一眼就看到了沈清川，拿着香槟踩着小高跟就快步走过来。

没穿草坪高跟鞋套，陈涵走得有些力不从心，沈清川长腿一跨来到她身边，看着陈涵，说：“这小白裙比面包店的围裙好看多了。”

陈涵听着开心地转了个圈，笑得活泼又开朗：“哥哥喜欢吗！”

沈清川挑了挑眉，托腮道：“不喜欢，我穿应该不好看。”

陈涵闻言，脸上挂着笑地沉默了一会。

“川川！原来你在这！”

陆嘉泽一把搂过沈清川，看着笑脸盈盈的陈涵：“听说你被面包店开了啊？”

“依稀记得，你发了条朋友圈，定位好像是在拉斯维加斯？”陈涵不甘示弱，轻描淡写地说着，“陆叔叔在哪啊？我找他确定一下。”

“你敢！”陆嘉泽松开沈清川，连忙掏出手机，“我记得我屏蔽你了啊！”

林芊芊穿着一条淡蓝色小裙，和韩遥一起从陆嘉泽身后走出来，慢慢述道：“表哥，你忘屏蔽我了。”

陆嘉泽看着林芊芊一脸得意，指着她直说：“你……你……”

几个人玩闹在一块，沈清川往旁边树荫大的地方挪了挪。

一位一袭栗色长卷发的美女正拿着香槟朝沈清川又来。

她生得五官精致娇艳，淡粉长裙将纤腰勾得盈盈一握，整个人看起来极为妩媚动人。

碰了一下沈清川的香槟杯，乔言声音轻柔婉转：“清川，好久不见呀，听说你前段时间出事了，现在身体好些了吗？”

乔言是一名首席钢琴家，出色的家世，出色的成绩，出色的样貌，气质和修养内涵在一众千金大小姐里一骑绝尘。

沈清川喝下香槟，风轻云淡地说：“大喜的日子，就不提这些事啦。”

乔言喝完香槟，婉言道：“我感觉你对人总有一种疏离感……”

沈清川打断她：“乔言……”

乔言：“嗯？”

“少在网上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哈。”沈清川对上乔言含着秋水的杏眸，晃了晃手上空了的香槟杯，“我去拿杯新的。”

乔言看着沈清川的背影，柳眉微蹙：什么网上乱七八糟的东西？

正往餐台走，一双纤手轻轻拍了拍沈清川的肩，随即身后传来娇滴滴的声音：“你好～你能帮我们拿几个高跟鞋套吗？我们都忘记拿了～”

沈清川回过头，眼前站着三位陌生的女孩。

张张粉纸币会惹开朵朵粉桃花，这是众所周知的真理，颜高多金的沈清川，桃花更是旺得像发了癫，去到哪都是扎眼的存在，男男女女一窝蜂往他身上拥。

一位长得白皙柔美的女生佯作可怜样：“拜托拜托～”

三个女孩开始一起“拜托拜托～”，愣是给人一种进了盘丝洞的感觉，沈清川听着头皮发麻，伸手打住，急声说：“停！我去拿。”

沈清川说完转身就走，三个女孩咯咯笑，在后头说道：“谢谢哥哥～”

从礼宾小姐那儿拿了好几个鞋套，沈清川转身欲走，不料一个男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沈清川上下打量着这个双手插兜的男人，长相俊朗，身形颀长，一身亲王格灰西装剪裁合体，气质典雅，就是人看着不太沉稳。

沈清川问：“你有事吗？”

男人开口，嗓音低沉：“没事，我看你有些面熟。”

沈清川挑起一边眉毛：“怎么，我小时候你抱过我？”

顾行山此刻正站在男人身后，听着沈清川的话，拿起鹰头手杖戳了戳男人的后背，男人会意，挪了下脚步，沈清川看见了男人身后的顾行山。

“是你？”

顾行山唇边勾笑，一席剪裁得体的藏蓝色高定西装，正撑着一支定制鹰头手杖，整个人矜贵高冷，嗓音却是轻柔：“沈老板，好久不见。”

沈清川没有搭话，只是看着顾行山英挺鼻梁上的墨镜，翻了个小白眼：你看得见吗就说好久不见。

顾行山没听见沈清川的声音，又拿起手杖戳了戳男人，男人又会意，看着沈清川手上拿着的高跟鞋套，问：“沈老板怎么拿着这么多高跟鞋套？”

沈清川语调闲散，慢慢悠悠地说：“拌沙拉酱吃。”

男人：“……”

顾行山沉思了一会，缓慢回话：“可以让礼宾员帮拿。”

沈清川平平地哦了一声，随即绕开了他们二人，往那三个女孩走去。

男人看着顾行山的背影，拖着强调，语气有些欠地笑道：“哥，我看你是拿不下这个小辣椒啊。”

顾行山拿起手杖敲了一下顾景的肩：“你话多了。”

在女孩们一声声的谢谢哥哥中，婚礼仪式终于开始。

宾客纷纷落坐于一排排木椅上。

沈清川在爷爷沈年身旁坐下，顾行山则和他隔着婚礼路引坐下。

沈清川看着沈年逐渐红起眼眶，心里暗自叹了口气。

参加婚礼这种人情味儿十足的事，管他平时再威严刻板的一个人，都会忍不住多情矫情变得柔软起来，人就是这样奇怪又有趣。

婚礼曲目奏得动听动人，沈年突然开口，不知是说给沈清川听，还是说给自己听：“清川啊，人这一生，没有想的那么好，也没有想的那么坏，现在好像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回首看这一生，总觉得忙忙碌碌一辈子，是在赶着去死。”

沈年最质朴传统的阖家团圆的观念没有得到子孙的守护，昔日的大家族好像正走向风流云散。沈家现在摆在明面上的问题，就像是浮在水面上的冰山一角。

一场喜事能生出这样的哀情，沈清川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安慰到这精明一世的老人，索性只握住沈年的手，拍了拍，以表安慰。

“沐浴阳光之下，灵魂吸收氧气，我们一起见证幸福甜蜜……”

人都快热得喘不过气了，还灵魂吸收氧气。

司仪伴着卡农-巴赫念完开场，沈杨杨穿着长婚纱的款款而来，她的父亲沈和笑得满面春风，牵着她走向新郎。

沈清川偏头，看着新娘唯美优雅地从一旁走过。

一袭镶满水晶的几米长婚纱在阳光下璀璨，细细闪闪渐渐从眼前划过，婚礼引路对面的顾行山闯进了沈清川的眼。

花之圆舞曲奏得动听，两个小花童蹦蹦跳跳着撒花，顾行山坐得威正，沈清川突然心里想：心机这么深的人，谁会想和他结婚？

也不知顾行山身上是不是装有什么探测雷达，沈清川正盯着他发呆，他竟回过头来，似是在和沈清川对视。

沈清川顿时一种被抓包了的紧张，连忙转过头，心脏砰砰直跳。

随后又一想，顾行山又看不见，只是巧合吧？

于是沈清川又转过头，发现顾行山的头已经不再转向他这边。

沈清川松了一口气，只是巧合。

新人宣读誓言，交换戒指，新人各自的好友发言，婚礼流程一套下来，到了互动性最强的新娘扔捧花环节。

一众年轻男女热热闹闹地离开座位，站到仪式区前簇拥着抢捧花。

“扔左边！扔左边！”

“扔右边！扔右边！”

“扔中间！扔中间！”

“扔给我！扔给我！”

沈清川看着他们举着高高的手，叹了声气：真可爱啊，对婚姻如此向往。

终于在一堆此起彼伏的呼喊声中，新娘干脆利落地扔出了捧花。

“啪——”

究竟花落谁家？众人纷纷投去目光。

花落在了傲娇的沈清川家。

沈清川看着怀里的栀子花，愣住了。

他瞬间成为了这场婚礼的焦点，包括顾行山，也转头向他这边。

“送出去！送出去！”

一群人起哄着，想看看傲娇少爷沈清川人生第一次送花，会送给谁。

沈清川双手捧着那束栀子花，站起身，看着席间坐着的各位。

随便找个女生送出去吧，谣言四起，一不小心毁了人家姑娘清白，随便找个男生送出去吧，谣言四起，也会毁了人家男孩的清白。

沈清川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烫手的山芋。

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思前想后犹豫不决，沈清川最后锁定了右边的目标：就你了兄弟！

众人满怀期待地看着捧花扔向的方向，大吃一惊！

竟然是更高傲的顾行山？！

怀里被扔来一束捧花，顾行山愣了愣，随即动作小心地从怀里拿起那束栀子花。

沈清川内心一阵窃喜：来吧，谣言快快起，你算计哥，哥要毁你一世清白。

可是，谁敢造他IN集团CEO顾行山的谣？

起哄的人群不再起哄，只是应场合地开始鼓起了掌。

傲娇沈清川对上高傲顾行山，外人还好，当他们是兄弟朋友之间开开玩笑闹一闹，可玩的得好的那几个就不这么认为了。

陈涵看热闹不嫌事大：“我要开始造谣了。”

更有嚣张跋扈陆嘉泽：“我要准备传谣了。”

还有天真无邪林芊芊：“我已经信谣了。”

好在，盛夏的婚礼，浪漫但火热，每个人都头顶烈日，每个人都被晒得蔫，闹了一会就都懒得没了动静，司仪也专业，及时稳住了场面，并完美地说完了结束语。

终于走完了流程，被晒得不行的宾客们纷纷冲进酒店，涌进晚宴厅。

小顾接到小沈的花花，可开心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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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小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