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足同学出去了。
文太和芥川同学还没回来。
结衣在这个偌大的房间里,最熟悉的人居然是另外一所学校的他。
迹部景吾。
她忍不住研磨舌尖,将这个名字在唇舌间轻轻滚了一圈,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想起忍足同学临走时候的表情,她微微有些疑惑不解,目光聚焦向左侧。
少年左手肘抵着桌面,白皙的指节抵住下颌,另一只手正轻轻敲击着桌面。
自开过小玩笑之后,少年就一直没有再看她。结衣只能看见他线条清晰的侧脸轮廓,浓郁的睫羽半垂着,掩住了眼瞳里的光。
倏尔,他微微侧过头,泪痣璀璨,一汪灰蓝色的海洋锁定她。
欢声笑语充斥着整个房间,缈缈热气与人声融为一体,一室生春。
但此刻仿佛所有声音都消散了,天地间只余这一汪春水,只余正对视着的两个人。
结衣不自觉张开唇,喉头滚动,舌根发涩的感觉又一次袭来,她双目闪闪,在对方的眼眸里看见了自己的那一抹金尘。
漫长的一秒钟。
“——结衣,你喜欢喝的草莓牛奶。”
好友文太清朗的声音打破了这一秒,天地重归人间,万籁复响。
“好——谢谢文太。”
结衣接过还泛着丝丝凉意的盒装牛奶,文太还细心地插好了吸管。
他顺势坐在了刚刚忍足坐的位子。
“嗯?海鲜拉面?刚刚有人在这个位子吗?”
“是忍足同学,他去帮……嗯,他去帮迹部景吾同学看菜品好没好了。”
先前好几次的排练演戏竟是在这个时刻成了真,几个音节在唇齿间碰撞,她念出了这个名字,不过当真的说出口,远比想象中要顺畅。
文太换了一边坐在了结衣的另一侧,隔在结衣与迹部中间。
没一会忍足同学也回来了。
他这一次倒是正常了许多,没有用奇怪眼神看结衣,也没有八卦问题。
大家其乐融融地吃完了这一顿饭。
餐末,还不算太晚。部分同学已经再娱乐区玩了起来。有人打起了台球,有人在棋牌区组队玩了起来。
结衣很喜欢玩uno牌游戏,见棋牌区也置放着崭新的一副牌,她凑近将牌虚虚握在手里。
却不敢拆开。
如果没人愿意陪她一起玩怎么办?
作为动漫爱好者的好友文太更喜欢玩宝可梦卡牌一类的游戏,已经和切原学弟等人拆好了一副宝可梦卡牌正兴致勃勃地探讨着游戏规则。
梨原结衣总是这样,没由来的担心着这样的问题。
即使已经离开福利院很久了,即使日常在学校大多时候都有文太陪着。
可她还是会不住地担心、不住地恐惧。
这是从出生时就跗骨在她身上的诅咒吧,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的诅咒,她才会被亲生父母抛弃在福利院。
在寂静失眠的夜晚,她总会这样想着。
这是从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的想法。
怨恨吗?不,她并不明白怨恨的滋味。
院长妈妈从没有苛责过她,即使条件不好也会亲自带着院里的孩子们认字读书;幸运地被梨原家收养,成为拥有家人的人,能够在升学率极高的重点学校念书,结交到好朋友文太,这些都曾是在福利院的她不敢想象的事情。
她只有感恩。
感恩院长妈妈,感恩久美子妈妈和真治爸爸,感恩遇见的所有人。
但是对从未见过的亲生父母,她却没有任何想法。
她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到他们,在脑海里一遍一遍勾勒对方虚拟的模样。
悄悄地问自己,如果他们没有将自己放在福利院门口,现在的自己,会不会不再担忧,会不会不再惧怕。
眼神涣散,她又一次在脑海里勾勒着从未见过的父母模样。
“喂,你还要拿着牌傻站多久?”
优雅低洌的少年声音像一阵清脆的风铃,轻轻吹散结衣心头的郁结。
她回头。
少年双臂环抱,半倚靠在高大的架子边。一双凤目盯着她,依旧是熟悉的不耐神情。
依旧是美丽的灰蓝色碧波。
“呐……”
结衣嗫喏几句,思绪一瞬间打破重组,却又缥缥缈渺地好似抓不住的云烟。
少年眉头皱得更深了,他走过来,“还真是不华丽啊。”他从结衣手里抽出那副uno牌,纤长的手指翻飞,拆开了外面的包装袋。
握着牌,他走向最宽敞的那处沙发,右手举起朝着背后的结衣挥了挥手指,示意她跟上。
结衣又一次听见自己的愈发急促的心跳声。
她有些羞恼地跟上对方,发现沙发圈上不知何时已聚集了好几个同学,似乎都在等着迹部和她。
忍足同学微笑着看着他们,他旁边坐着另外一位理着短发的冰帝同学和立海大的柳莲二同学。迹部在对面另一面沙发上坐下,冲着结衣扬了扬眉。
不知道为什么冰帝的同学没有和他坐在一起,反而和柳同学坐在一起。唯一的空位只在他身边。
她亦步亦趋地走近对方,小心翼翼地抚着裙摆坐下。
柔软的沙发触感,鼻间浓郁的玫瑰香,令她感觉整颗心都仿佛被抛向空中,又重重跌下。
太近了。
她抿了抿唇,又捋了捋额际的碎发。
又想到菜品实在太过好吃,她刚刚吃得太饱了,导致坐下来的时候小腹微微鼓起。她只能辛苦地吸着气,小心翼翼地坐着。
柳同学拿过牌,开口问了问大家是否都了解规则,开始发牌。
结衣拿到的前五张牌分别是一张红色的反转牌、一张绿色的锁定牌和三张普通数字牌。
柳同学是第一个出牌的,他出了一张黄色的数字7,结衣既没有黄色的牌,也没有7,只能叹口气认命地又摸了一张牌,正好是一张黄色的加2牌。
她不好意思地对着身边的少年笑笑,打出了那张加2牌。
迹部挑了挑眉,忍足笑了起来,“好啊,梨原桑刚开始就发难了哟。”
却见迹部微微一笑,抽出一张红色的加2牌。
忍足的笑还没来得及收回,就见那位冰帝的短发同学极快地打出来一张加4牌,忍足只能僵着笑,呵呵摸了8张牌。他扶了扶眼镜,表情严肃,“OK,现在我也要开始认真起来了哦。”
见此情形,结衣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先前端着的呼吸也稍稍放松了,她向后坐实了几分,也开始认真玩起来。
大家你来我往,互相出招,结衣一整晚都挂着梨涡,笑得开怀。
不过快乐的时光往往最短暂。
众人在娱乐区玩了一个多小时,在真田副部长严肃地提醒下,纷纷意犹未尽地放下了。
大家开始收拾,穿衣服的,上洗手间的。
结衣也恋恋不舍地放下手中的牌。
忽然,她意识到自己整个人一直都放松地坐在少年身边,她立马吸气,妄图挽救自己刚刚丢失的形象。谁料吸气声一下没控制住,在彼此狭小的空间中,短促的呼吸声格外响亮。
糟糕……
她低下头,双手又揪起裙摆,将褶皱捏得杂乱,热浪瞬间汹涌。
他闷闷地笑了。
结衣又抬起手臂挥手散热,极力装出一副十分自然的模样。
她膝前墨绿色的裙摆像一面折扇展开,左侧是一座桥。独属于他的馥郁的玫瑰香味包裹住她颤动的心,胸腔内七上八下撞击着,红霞一寸寸攀岩。
十五厘米。
他们之间的距离。
她听见他的声音,轻柔地流淌进她的耳畔。
“还真是不华丽啊,梨原结衣。”
最近看了一部电影很好看,推荐给大家,叫《与玛格丽特的午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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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Chapter 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