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涧明月 第4章 Chapter04

车子继续向前，窗外的景色又变成了绵延的山峦和在夜色下摇晃的树枝。

仿佛幽灵的影子，在车窗上晃动。

手机电量仅剩百分之一，半分钟后，无声宣告关机。

山里昼夜温差大，祁念下午又出了一身汗，这会儿觉得冷，又不想关窗，只能抱着手臂轻轻搓几下。

“不是到花阳村了吗？”她刚刚可看见路口的标识了。

沈怀川说：“快了，学校在前面。”

不知道又绕了多少个弯，终于看见了一排平房。

修得高矮不一，参差不齐，最边上的竟然还是木头搭建的，看起来就不结实的样子。

祁念指着那排房子，问：“这是学校？”

“嗯。”沈怀川把她的箱子拎下来

祁念眨眼的频率都变快了，“我不会……住这里吧？”

沈怀川点头。

公路还没修到这里，现在还是土路。沈怀川直接拎着她的箱子朝前走，“现在学校还没有老师，但于丽提前收拾好了。”

.祁念反手指着自己，又指了指沈怀川，最后看向隐匿在黑暗中的房子：“所以……现在……这里没住人？”

沈怀川微微一愣，显然也没想到这点。

虽说村民都很淳朴，但放一个女生单独在一个安全系数这么低的地方住宿，的确不合时宜。

他看了眼时间，接近凌晨。

有其他的安排也需要等到明日了。

“房子都有锁，你先住一晚，明天让于丽给你重新安排。”

也只能这样了。

祁念无奈妥协，尤其她现在唯一的通讯工具还没电了，得赶紧住下给手机充电。

只是视野所及，漆黑一片，祁念正想叫住大步向前，视线毫不受阻的沈怀川，前面的人忽然停下，转过身，递给她一个东西。

冰凉的圆柱体，拿在手里有点分量。

祁念摸到类似开关的按钮，轻轻一按，一束刺眼的白光射出来。

她一喜，加快脚步走到沈怀川身边：“你还随身带手电筒啊！”

沈怀川低低应了声，走到一扇门前，放下箱子，视线在旁边几盆蔫头蔫脑的绿植上扫过，忽而伸手在其中一个花盆底下摸出了一把钥匙。

祁念震惊地看着他。

开了门，他伸手在墙上摸到开关，“啪嗒”一声，整个屋子亮起来。

祁念仿佛进入了一个新世界。

房间不大，进门右手边靠墙是一排大通铺，看样子能睡四五个人。正中间是一张红色木质方桌，边上围了几个掉漆的板凳，左手边靠里是顶到天花板的大衣柜，有些年代了，另一侧立了个架子，看起来是放杂物的。

上一次看到这种房间，还是在上个年代的电视剧里。

祁念彻底傻眼了。

“你……”余光瞥到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祁念话音一顿，不等细看，那团黑色以眨眼的速度消失不见。

祁念身子一僵，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后，整个人都往沈怀川身边靠了靠，说话声音都带着颤：“这怎么还有老鼠啊！”

她记得之前刷过一个新闻，说老鼠是很聪明的生物，能听懂人的语言，所以祁念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生怕被它们知道今晚这里要住下一个新人。

但她内心已经彻底抓狂了。

“沈怀川。”她拽着人往外走，眼神四下乱瞟，生怕从哪儿又突然冒出来一个活物。

“我今晚是不会住这里的！”她用两只手比划出一个长度，“那么大的老鼠！多来几只，我半夜睡着了被拖走了怎么办？！”

她的动作和语气都太过夸张。

从下午见面开始，她就故意冷着脸，但偶尔露出的小表情又让人觉得可爱，这会儿更甚。

沈怀川没忍住，嘴角极浅的扬了一下，很快收敛。

祁念瞪着他，一副必须交出一个解决办法的姿态。

沈怀川思忖片刻，提议：“你把门锁好，我今晚睡车里，就在外面守着，有事你喊我。”

如果老鼠跳上她床了，她还要跑下来给他开门让他去抓老鼠！

祁念整个人连着心尖都颤了一下，她可不觉得自己在看见老鼠后还有力气跑来给他开门。

“不行！”她想也不想就拒绝这个提议。

两厢沉默，半晌，祁念忽然想到一个主意：“你家还有多余的床吗？我去你家睡！”

沈怀川整个人犹如被定住，面上一烫。

明明知道她只是单纯的害怕，心脏仍紧张地一下又一下剧烈撞击着胸腔。

“我……”他难得结巴起来。

祁念眉头蹙得更紧：“我不白住！给你房费行吧？”

沈怀川解释：“有，只是空余房间没收拾过。”

祁念松口气：“今晚先铺个床就行。”

两人又重新回到车子。

沈怀川家离学校不远，沿着公路向前走第一个坡下去便是，车程不过五分钟。

时间太短，沈怀川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但大脑还处于高度紧绷状态，一时想不起来。

“汪——”

“汪汪汪——”

一阵狗吠自前方传来，在静谧的夜色中有几分骇人。

祁念推车门的手一顿。

沈怀川猛地回神，神情局促：“我家养了只狼狗。”

祁念：……

很好。

今晚是不用睡觉了。

沈怀川先下车，对着不远处被铁链栓起来正朝着这边狂吠地狼狗命令了几句，等安静了，才替祁念打开副驾驶的门。

他抿唇，“抱歉，吓到你了。”

祁念脸色惨白如月光，拍着胸口，紧紧跟在沈怀川身边。

他去后备箱拿行李，她也跟着。

“他不咬人。”沈怀川解释。

祁念不信，看着它凶狠的目光，躲在它主人身后，手心攥着的衣角，小步挪到院子里。

沈怀川家的院人很大，同样木头搭建的房子，借着手电筒的光。她看见有些歪曲的长廊。

……似乎也不是很安全？

左手边的楼是两层的瓷砖墙面，看起来不大，但是勉强能入大小姐眼的建筑了。

祁念手一指：“那里是什么房间？”

沈怀川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顿了顿，说：“我的房间。”

“就一间房？”

沈怀川：“……两间。”

祁念有些意外：“你一个人住两间？”

毕竟这里条件看起来是真的不好。

沈怀川解释了一句：“两间卧室，里间以前是我母亲住。”

祁念眼神微动，没再多说什么。

只问：“那我住哪儿？”

“里间。”沈怀川提着箱子上楼。

木质楼梯看起来很不结实，一踩上去就嘎吱嘎吱响。祁念甚至不敢和他一同踩上去，等人上完最后一级，她才抬脚，小心翼翼又试探地一步一步轻轻走上去。

沈怀川站在上方，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

二楼的房子修的低，沈怀川要弓着腰前行，直到站在卧室门口，他才直起身子，推开木门。

木板和地面摩擦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入门便是一张床，房间收拾得很干净，也很简洁。除了那张床，便是对面靠墙的一个小衣柜和书桌，靠近里侧房间的门口摆放了一个破旧沙发，皮面爆裂开，露出里面泛黄的海绵。

沈怀川推开那扇门。

里间比外间大得多，衣柜也占满了整面墙，只是放了很多杂物，很久不住人的样子，但一直保持着干净整洁，并没有灰尘霉味。

虽然和想象中有差距，但经过和学校宿舍的大通铺对比，以及刚刚老鼠加狼狗的惊吓，祁念这会儿身心俱疲，只想睡觉。

“洗漱在楼下，有些不方便。”沈怀川抿唇，说道：“我可以把水给你打上来。”

她也没那么挑剔。

祁念先一步推开门：“不用，你带我过去。”

走之前，还不忘提醒沈怀川锁好门：“小心有老鼠。”

祁念本想简单冲个澡就睡觉，可真正站在这间简陋的浴室里，水从花洒喷出，淋在身上时，好像又没那么困了。

想到走了这么久的山路，头发肯定都是灰。

她索性挤了洗发露，按在头上揉搓起来。

沈怀川就在外面等她。

盛夏的深夜，晚风带来些许凉意，吹散他心中的燥热。

半个小时后，祁念裹着湿发出来，小脸被浴室的热气蒸的通红。

“谢谢你啊。”她终于和颜悦色起来：“我先上去了，你也快去洗漱吧。”

她身上潮热的水汽和淡淡的沐浴液香味扑面而来。

沈怀川不动声色地攥了下拳，喉结滚动：“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