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简单单的回答,说明了一切。
叶蓉心中颇不是滋味。当初父亲可是说黎靖川出身平凡,没说他祖上是老白京人,还在白京内城核心地段拥有一座四合院。严格来说,她们叶家也只是这十年暂住在总长府,在白京内城都没有一座属于自己的宅院。
“哎呀,新婚燕尔的,表姐手指怎么还包着创口贴?”叶蓉突然发现了新情况,惊奇道,“以前表姐经常弄一身伤,也没见过包扎的。”
说完,特意看了眼黎靖川。相信没有男人会不好奇,自己新婚妻子为什么会经常弄一身伤。
“哪里受伤了?”正要离开去厨房的叶溪急忙折返,上前要抓顾野蔓的手,“给妈妈看看。”
顾野蔓哪敢让叶溪碰到锋利的戒指,慌忙躲开。不料脚下白色高跟拖鞋崴了下,身体不由得向前倾倒。
“小心。”黎靖川长臂一揽,将失去重心的她结结实实揽在了怀中。
她在他怀里蹙了簇眉:崴到脚了,还挺疼。
“那个,麻烦扶我坐一下。”她出声。
黎靖川扶着一瘸一拐的她在椅子上坐好,单膝跪地,替她脱下了拖鞋。
顾野蔓愣住。
红肿的脚踝,昨夜光脚走路以及穿高跟鞋跋涉磨出的伤痕,猝不及防地展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蔓蔓!”叶溪赶紧去取医药箱。
“表姐,你这么大人了,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把脚弄成这个样子?”叶蓉再次提起这个话题,就是想告诉黎靖川,顾野蔓是个不安生的野丫头,经常弄伤自己,让黎靖川嫌弃顾野蔓。
“抱歉。”黎靖川突然开口。
“关姐夫什么事?”叶蓉扁嘴。
“是我没照顾好野蔓。”黎靖川接过医药箱,跪在地上,一边替顾野蔓上药,一边轻柔地按揉她的脚腕。常年在军中,他自然知道如果应对这些常见的扭伤,可以缓解疼痛。
不仅如此,他还知道叶蓉口中,顾野蔓经常受伤是怎么回事。
五年前,他第一次到影都叶家做客,叶风长官临时有事,让他先在院子里随便逛逛。
他走到一棵凤凰木下,正要抬头欣赏盛开满树的凤凰花。一只白布鞋从天而降,被他接在了手里。
“啊。”女孩惊讶的声音响起,接着是故作老成的腔调,“喂,你是饶茹婉叶蓉新找来的打手?劝你把鞋放下,掉头走开,我当没看见你。否则,你的下场会和之前那些假扮成叶家家丁、试图挑战我的小混混一样,很惨。”
透过凤凰花丛,他先是看到一只荡悠在空中、白皙又布满伤痕的脚,接着他看到了花丛中的少女,十六岁的顾野蔓。那一瞬他脑海中只有十二字:
其烈似火,其华如花,其白胜雪……
处理好顾野蔓脚踝处的扭伤,黎靖川起身取来一个礼盒。盒子里是双白色平底鞋,他弯腰,小心翼翼地替她穿上。
五年前就想做的事,今天终于做到了,本该淡去的执念却愈发地汹涌起来。
黎靖川敛眸,收起无法控制的怜惜之情。
顾野蔓低头一看,鞋子居然是羊皮的,肯定不便宜,一阵心疼,男人果然不懂过日子。可真穿在了脚上,鞋子尺码严丝合缝,羊皮柔软透气,简直和光脚一般舒服。
她瞄了黎靖川一眼。
罢了,看在他还挺有心的份儿上,原谅他这一次的奢侈浪费。
她露出了笑容。
看见小夫妻感情这么好,叶溪很欣慰:
“来,给妈妈看看手上的伤。”
“不是伤。”顾野蔓自己把创口贴拆开,“是金刚丝戒指,黎靖川怕我误伤,多此一举给缠上了创口贴。”
“金刚丝戒指?哪儿来的?”叶溪问出了所有人的疑问。
顾野蔓脸不红心不跳回答:“黎靖川送的。”
总不能说从别人那里抢的。
饶茹婉、叶蓉母女看着黎靖川的眼神更是不同。
顾野蔓注意到叶家母女的异常,故意含情脉脉抓住黎靖川的手:“谢谢老公。”
黎靖川愣了下,迅速配合与她深情对视。
“爸爸,特案局对断头尸案的初步调查结果出来了。”一直没说话的秦朗突然高声打断,“没有发现异常能量波动,案件会转给治安局接手。”
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秦朗一句话吸引,除了顾野蔓。她仿佛压根儿没听到他的话,目光仍黏糊糊地盯着黎靖川的脸看。
秦朗面色一暗,迈步从她和黎靖川之间穿过。经过她身旁时,留下一句低语:“表姐,萧潇让我帮她带句话,昨夜的事,谢谢你。”
一分钟后。
顾野蔓斜瞥了坐在对面、时不时望过来的人一眼。
秦朗,她的现任表妹夫,前任青梅竹马男朋友。
秦家是影都的贵族世家之一,和叶家比邻而居。秦朗大她两岁,两人从小仅限于见面认识,叶、秦两家关系倒是不错。
结果她刚上高中那年,秦朗突然对她展开了热烈的追求。她想,反正要早婚生孩子,需要个男人,是谁都行,如果是知根知底的熟人,或许以后能对孩子更好些。于是默许了秦朗的追求,打算等高考后,向他说明她身体情况。如果他能接受她活不过30岁,她的孩子也是如此,她就正式和他确定男女朋友关系,到了法定年龄20岁就结婚。
高考后,她坦白了一切,秦朗说他不在乎,只想和她在一起。那一刻,她是真的感动了,也想过和他好好在一起。谁料短短半年后,秦朗就成了叶蓉的男朋友,杀了她个措手不及。
大学三年眨眼过去,她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再谈一次恋爱的心情,只能在21岁这年选择和黎靖川闪婚。
所以秦朗突然没头没尾的对她放话,是要干什么?他怎么认识的萧潇?又怎么知道昨晚鬼市冥婚的事?最关键的是,昨晚那个向她求救、见过她真容的娃娃脸小姑娘,根本不是萧潇。
“下午两点,时代咖啡店,不见不散。”手机上,秦朗发来消息。
***
两点零五分,时代咖啡店。
顾野蔓百无聊赖,观察玻璃杯中茶叶的变化。
路过的店员忍不住询问:“小姐,除了一杯免费茶水,是否还有其他需要?”
她摇头:“不用。”
店员正要说什么。
“蔓蔓,你果然来了。”秦朗姗姗来迟,吩咐店员道,“两杯美式。”
“我不用。”顾野蔓再次强调。
“我请你。”
“那我要卡布奇诺,谢谢。”
店员一走,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
顾野蔓不急着开口。秦朗引她过来,肯定有他的目的。
“蔓蔓,最近过得好吗?”秦朗只字不提萧潇的事,反倒一副要和她叙家常的样子。
她本来想答“不好”,但仔细一想,最近过得还不错嘛,于是点头:“好。”
秦朗色变。目光落在她脚上的羊皮平底鞋,眼底一片阴霾。
“我过得很不好。”他开口道,“去年毕业后,我经你舅舅推荐,进了军部下属的治安局,一年内连破三起大案,破格提拔为队长级,而且很快将被调到军法处,晋升少校级,和大我两岁、从军七年的黎靖川同级。”
“提前恭喜咯。”
“谢谢。”
“别误会,我是恭喜你过得不好。”
“蔓蔓,”秦朗诧然,“你还记恨我是吗?”
“谈不上,只是看不惯你在这儿一边贬损黎靖川,一边矫情说过得不好。”顾野蔓懒得看他,喝了口热茶。
“我是真过得不好。叶蓉的性子你再清楚不过,和她在一起怎么可能过得好。”
“……”继续喝茶,话都懒得说。
“我可以帮你对付叶蓉。”
顾野蔓忍不住看他一眼,发什么疯?
“你不是不喜欢她吗?我可以帮你对付她。”秦朗一脸要赌咒起誓的样子。
她放下茶杯:“秦朗,你搞清楚,我是不喜欢叶蓉。但我更不喜欢你。”
“蔓蔓,你嘴上不承认,但你就是还记恨着我对你的抛弃。”秦朗神色激动,“我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资格说这些。不管你相不相信,蔓蔓,我曾经很爱很爱你。现在还爱着。我承认,我是看上了叶蓉的家世。但当年和你分手,不是因为叶蓉,是因为我始终没办法走进你心里,我感受不到你的爱。我绝望了。你就像天边的云,根本没有人能抓住。”
“说了这么多,你劈腿都是我的错咯?”
“我……”
“秦朗,我不想打人。你快说吧,你和萧潇,到底是什么关系?你怎么知道我昨天去过鬼市?”
“我以为我能接受,你我各自婚嫁,但刚才我看见黎靖川那么亲密而又理所当然地给你穿鞋,我受不了了。”秦朗目光灼灼,状似疯狂。
“少说废话。你刚才的话我已经录音,不想我播给叶蓉听,你就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就好。”
“蔓蔓你!”
“别装出一副受伤的表情,我不信你引我前来,又套了我那么久的话,你自己没录音。只不过我没说出你想要的话罢了。友情提示,别打我家人的主意,包括黎靖川。否则,你会死得很惨。”
空气凝滞。
秦朗神色几变,突然叹了口气:“好,我说。你误会我了。不是我套你话。是叶家,遇到了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