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山河舆图 > 第118章 一 故旧

山河舆图 第118章 一 故旧

作者:浮树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4-12-15 06:39:36 来源:文学城

郭霁自受孟良之托去寻一个异人起,每日踏足于酒楼、书肆、市井、里坊之间,一连寻了十余日,也未曾见到什么奇人异士。

这其间,孟良的伤一日日好起来,虽仍旧不轻易出门,然整个凉州照旧有条不紊。时或有敦煌战报传来,如凉州都督邵璟斩杀不遵帅命的将领、敦煌各城戒严封闭城门、邵璟亲率骑兵袭扰戎军、沈偃败退至马鬃山、李任守城溃敌……如是云云,令人心潮起伏。又或传来秦冲所率剿匪军也横扫戈壁大漠,令盗匪闻风丧胆等消息,又令人心头一震。

城中士庶虽也时闻战情,闲暇时也在凑在一起闲谈议论,然小民志在维生,街头一切如常。

倒是近来武威张掖等郡,有十几户豪族被盗匪所劫,成为一时新闻。

听说那些盗匪趁夜入城,从天而降,潜入豪富之家,胁迫逼勒家主,掠人子弟妻女,劫掠粮食。豪强之家往往皆养府丁,然这一次非匪盗着实凶悍,除非一等豪强,余者难以为敌。那些盗匪来去如风,待郡兵来救,那些盗匪却早已无影无踪。

且数日之内,此等案件数郡并起。而哪家有存粮,存粮多少,存于何处,他们都一清二楚。等待官兵戒备之时,又常常无事,而待官兵懈怠之后,便再度出没。显然,这些盗匪是有备而来,甚至于在各城邑皆有眼线。

各地太守县令毫无头绪,而各地豪族人心惶惶,皆谓盗贼如此猖狂,必是被秦冲军逼的狠了,故铤而走险,遂携了本地豪族向孟良求告施压。

孟良听了各家的诉求,只得派出使者,与秦冲斡旋奋力剿匪,夺回民产等事。

那秦冲是个雷厉风行的,旋即便围了两处山匪,杀了匪首,收降胁从,夺回数家粮食及劫掠的富家子女,并将余粮与人质派人护送回归还。虽被劫人家之粮草并未尽数夺回,然一时人人称道,心中敬服凉州刺史并都督府果真卧虎藏龙,能保一方之安。

李酉见此,便带领武威豪富请求将粮草寄存于官,由都督府并各地郡兵派人把守,而豪族情愿将存粮二十取一,缴纳与官署,并担负护粮士卒的粮饷。

孟良正为粮草发愁,正中下怀,不顾有伤在身,亲自与豪族商榷,慷慨应许。张掖、酒泉等郡,亦纷纷效仿。除永固钱氏等几家有私人部曲的外,凉州豪族之钱粮,尽纳官署。一时之间,粟白稻脂,仓廪充实。

孟良等人便感叹,想不到战乱数年、盗贼蜂起、饿殍遍地的偏远凉州,豪族手中竟握有如此多的钱粮。

而秦冲将盗匪赶至大漠以北后,便留下几名得力偏将,一面戍守拒贼,一面修建废弃的连城,作为连接北境要道之重镇,既可防北狄、胡部,亦可以此为据点防备盗贼南下。豪族听闻此事,纷纷献上钱粮,并送酒食于军中,襄助连城重建。

而秦冲却亲率领主力,先回姑臧城,休养十日后,便被召至敦煌,围剿西戎军。

郭霁见果如孟良所言——一月之内,必然粮草丰足。

这固然是秦冲之威令盗匪铤而走险,可他们竟能如此顺利获知各郡县豪族的家口、粮草的详情,却着实令人疑惑。

而战胜之后,秦冲明明有充足力量尽灭悍匪,为何只将其残余势力驱赶至漠北?又偏偏在此时启动连城营建之事呢?

郭霁心中反复推敲,不禁暗暗赞叹孟良果真是通权达变、坐镇后方的能吏。忽又想起昭武十年初识孟良时的情形,他与梁武、董宁几人,在渭北学宫大讲堂的长阶前年少飞扬、纨绔恣肆的样子,距今已三载有余。

不知当年那个被她泼了一脸墨汁的十七岁少年如今怎么样了?是否已经加冠取字了呢?是否已经与对他倾心已久的永安县主成婚?

他还是那个特立独行的青涩少年骂?还如从前般流连市井,桀骜不驯吗?

他是不是已经忘记了她?是否一同被忘记的,还有渭北的春光、雨中的桑林、深夜的欢聚、尾生的抱柱之信……

西风不知何处倏来,又去往何处,又或者终究四海为家。哗啦啦引得道路两旁的秋树一片地响。瞬间,黄叶缤纷,弥漫了街头秋色、熙攘人群,又洋洋洒洒地飘向四方,或翻卷在尘烟飞扬的街市中,或零落在半已干涸的沟渠里。

众人皆习以为常,谁也不曾在意这浓烈秋意,唯有郭霁独立风中,瞧得痴绝,一时见心神荡漾,空茫了身外事。

“郭娘子走得好快,先前瞧见还在酒楼下,等我下楼来,人群中哪里还有,真教我好找。”

郭霁闻声,茫然回顾,却见是孟良身边的戍卫,这才收了心神,道:“孟参军如今伤势如何了?你不去好好守着你们孟参军,却跑来这里作甚?”

那戍卫便回道:“参军伤势已经大好,正在酒楼饮酒,从二楼窗上瞧见娘子车马,命我来相邀。娘子倒快。”

郭霁道:“你们参军也是,伤还没好利索呢,倒敢饮酒。你们也不劝着点。”

那戍卫与郭霁也熟了,便神神秘秘地一笑,略凑近些,低声道:“我们怎么不劝?只是今日参军兴致极高,哪里肯听?同样是酒,难道在家里便无好酒?非要出来。娘子既在这里,何不帮我们劝劝?”

郭霁便叹道:“孟参军这样的稳重人,怎么也这样任情纵性?是不是有什么事?”

那戍卫便摇了摇头,道:“我们参军性子温和,喜怒不形于色。便是有什么事,只在心里,等闲不轻易说出口。”

郭霁也知道孟良性子果然如此,况且这些近身戍卫,都受过邵璟严训,便是真知道什么,也都守口如瓶。

郭霁也不上车,返身步行,二人一面说着,已经到了酒楼下。

才上了二楼,就见孟良早在隔间外相迎。胸前的绷带尚未撤去,但看起来康健许多。只见他笑意殷殷地,与平日无甚分别,照旧殷勤迎上来,与郭霁二人寒暄行礼。

郭霁既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来,便猜着他必是因数月间为筹措粮草劳心费力,日夜悬心。如今粮草充足,他心中暂安,出来放松也是自然的。她是亲见过孟良如何身负重压,苦心支撑的,劝他回去的话便说不出口。

孟良与她相对跽坐,依礼劝酒。郭霁不忍扫兴,便与之同饮。

“参军的伤势看着大好,如今又粮草充足,果真可喜可贺。只是这街巷中鱼龙混杂,还该小心才是。我来时见参军就带了那几个人,也太过疏忽了。”

孟良听罢,放下酒杯,道:“郭娘子有所不知,我与都督、秦参军等人来凉州时,只带了数百人来。其中最得用的骁骑营勇卒不过百人。这凉州民风彪悍,豪强皆有养士之风。第一等的豪族,如李氏、钱氏、陆氏、李氏这几家,所养府丁不下千人。真可谓是豺狼虎豹之地,我们但凡弱一点,早被他们欺下去了。譬如去岁灭陆氏,我们明明证据确凿,都督又假节钺,又先斩后奏之权,只需一纸官文便可收系抄没。可就因忌惮他们家暗养大批死士,前期造了多少势,暗中做了多少布置!那时候我们早就悄悄招来了一批勇卒,暗中训练,都事先反复推敲演绎多次,还是一丝不敢马虎。再如沈偃到敦煌去控制局面,征讨西戎,仅有的那三千人,也是费尽心思、百般谋算,硬从各郡手中抠出来的。后来沈偃战场失利,并非其人不勇,还不是以三千人驱赶敦煌各方势力去对抗西戎五万精骑,实力悬殊吗?就连都督亲自出征敦煌,我们所直属的,都是这数月之间招募新操练的五千来人,又从各郡抽调来五千余人,东拼西凑,最终也不过带走了万余人。虽然后来秦参军又招安、俘虏了一些亡命之匪,到底数量有限。这样的形势,我身边也不敢多留人,能派出的人也都派出去了。”

郭霁知道他们处境艰难,却不曾想竟艰难到几乎是赤手空拳的地步。邵璟虽然来时带了一堆名头,看似荣宠,其实手里不过几百人。如果是寻常郡县,一个刺史来巡查,带着几百人,即便战时,驱动边军郡兵即可。可是凉州形势之复杂危困,区区几百人实在难以撼动那些各有势力的太守以及根深蒂固的豪族。

邵璟身为刺史,是有机会向天子禀明详情,请求援兵的,可他并没有。去岁冬日,他回京述职,也不过只是向天子表明忠诚,去除帝王戒心,解除朝中掣肘而已。

郭霁估算了一番,邵璟手中直属的、抽调各郡的,以及先前交给沈偃,在加上秦冲手中掌握的,大致也有两万人,这都是他与孟良等人从无到有,惨淡经营而来。

她到底无话可说,便沉吟道:“都督与参军,着实不易。可到底该把朱氏兄弟带上,也好防身。”

朱氏兄弟中的老大,便是此前在她与邵璟易服私巡时率乡民拦路的领头人。如今既投了来,孟良便放在身边先考察着,并未放入军营中。当孟良遇刺时,也是他舍命相救。

孟良自斟了一杯酒,一面劝郭霁的酒,一面笑道:“自遇刺后,我见朱氏兄弟是个勇武可用的,趁着秦冲赶赴敦煌时,便将他带了去。”

郭霁心下感叹,饮了酒,又离席为孟良斟酒,道:“你也真是……教人无话可说。你如今也正需要人。”

孟良接过酒,欠身致意,又道:“人家朱氏兄弟抛舍家园、远别亲族,难道是为了做个戍卫的?既是豪杰,就该建功立业。”

郭霁听了,默然归坐,只陪着饮酒,不再提前话。

孟良心下感激,便向她笑道:“娘子有所不知,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我便独自出来,也再无人身之忧。”

郭霁奇道:“这怎么说?”

孟良便缓缓说道:“如今盗匪犹在,凉州三郡豪族的粮食都指望我保全呢,他们一个个觑我如珠玉珍宝,有心人就算不怕我这个外来客,难道不怕在此世代经营的豪族?此其一也。上次刺杀未遂,若我严防死守也还罢了,如今我偏偏撤去护卫。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虚虚实实,我偏让他们迷惑狐疑不敢下手,此其二也。有此二者,我无忧矣!”

郭霁听罢,心中痛快,便笑道:“孟参军这样一来,粮草匮乏之困得以解决,身家性命再无忧虑,摸清豪强财力收为已用,可谓一箭数雕。君与我相识时,还不过是个太学生,就与别的纨绔子弟大不相同。如今更是老辣了。”

孟良听了,一怔,旋即笑道:“我和他们没法比,他们都是勋贵、功臣之后,出身最不济的董宁也有梁家作靠山。我家虽在蓟城略有立身之处,然朝中并无执政掌权、身居高位的亲故。我自十五岁起便到蓟城令那里做了个记室,又随广阳太守做了几年掾吏,自知底层士人若想晋升,到底有多难。我身负家族使命,到繁华京华,自然要步步为营。我运气好,得以追随都督,这几年来,虽不敢称登堂入室,但于军中庶务,却也颇通一二。”

郭霁见他脸上虽带着笑容,神情却颇为落寞,沉默半晌,方道:“出身高低,固然左右人生。可也要看运势迹遇。参军难道没见我郭氏是遭遇吗?”

孟良见她感伤,想要安慰,可是郭氏那样的倾巢之覆,实在不知从何找到慰藉的契机。他不忍见郭霁神色,也顾不得饮酒劝酒了,只转头向窗外,瞧着楼下闹市中往来行人发呆。

郭霁见搅了孟良的兴致,很是过意不去,正不知如何是好,忽见孟良瞧着窗外向她指点道:“你瞧那边大槐树下,那个女子,我见她几回了,很是有趣。”

郭霁便沿着他指点的方向瞧去,却见街头有一几人合围的大槐树,树下围着一群年轻女子,中间一人,素衣红裙,正拿着一个仿佛包裹样的布帛高高举起,向众女子展示。只见她满脸笑容,红裙飞扬,在萧瑟的秋风里,格外惹眼。

虽相隔甚远,可郭霁却莫名地觉得眼熟,只瞧了片刻,便道:“这个女子,我认识,也算是故旧相识了。”

孟良不禁诧异,看向她道:“在这凉州,你竟还有熟识故人?”

“嗯,何止是熟识。她与我共过生死患难,在我危难困苦时,多有照拂。可惜我那时候忽遭大难,心中混沌,常常忽略她的好。”

“既是故旧相识,那不妨邀她饮杯薄酒吧。”

郭霁便在窗前瞧着孟良的仆从穿过尘土飞扬的长街,一路小跑着到了那大槐树下。

烈烈红裙的女子起初不解,待明白过什么事来时,很快便向这边酒楼匆匆赶来。到了楼下的时候,她甚至还仰起头来向郭霁所在的雕花窗看来。可是秋阳灿灿,她的眼前一片花白,什么也没瞧见。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