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烟火录 第36章 第 36 章

周大牛便跑着往家赶，回到家没有看到周小牛，便问正在院外地里打猪草的胡春花：“娘，小牛呢？”

胡春花见他回来还有些惊讶：“今天窑上这么早就下工了？”

“没有……”周大牛三两句把晒场的事跟胡春花说了。

胡春花听周小牛抢了人家鸭子不觉有什么，小孩子闹点矛盾也正常，但听到胡琼珍跟大房撇清关系就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虽然她自己巴不得跟胡琼珍撇清关系，但这话被胡琼珍说出来她就觉得刺耳，“那个老不要脸的还有脸出门……”

周大牛听他娘这么说，也觉得刺耳，即便是分家了，胡琼珍再不占理也没有被后辈这么骂的道理，他便直接打断胡春花的骂骂咧咧，问：“娘，你到底有没有看到小牛？”

胡春花道：“我埋头割猪草呢，哪里去看到那野猴子？”

这时周大牛隐隐约约听到院里传来嘎嘎声，便回身进了院子，仔细找了找，在柴房的柴堆里面找到周小牛。

周小牛是怕他哥的，见了就想跑，却被周大牛提着脖领子人揪了出来，看到柴堆上的鸭笼子，顺手抽了一根树枝就往周小牛身上招呼，咬牙道：“我让你不学好，我让你抢人东西。”

周小牛被打得跳脚，哭喊道：“啊！哥，我不敢了，我以后不敢了。”

周大牛根本不听他的，树枝挥得呼呼地直往人腿上屁股上抽，“我今天非把你打痛，让你长点记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周小牛连忙告饶：“啊，哥，痛，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娘救命啊！阿叔救命啊！”

被他喊到的二房夫郎石亭林正在屋里给肚子里娃娃缝衣裳，听到他喊便出来站到街沿上象征性地劝了一句：“大牛，别打了，你弟都知道错了。”

其实他也觉得周小牛早就该好好收拾一顿了，这孩子因为跟夏至差不多大，胡琼珍为了显出自家优越便特别惯他，养成了这招猫逗狗的性子格外惹人嫌，但他又不能坐视不理，不然胡春花肯定要说他看戏不嫌事大。

周大牛抽断了手上的树枝，又在柴房门口捡了根篾条：“阿叔，你别管，我今天就是要收拾他一顿。”

石亭林只好道：“你这孩子，可别打头脸把人打坏了，打屁股肉多的地方。”

篾条又韧又细，打到身上比树枝还痛，周小牛顶不住了，直接跪地上求饶：“哥，我错啦，你别打了。”

这时胡春花也回来了，开始她听到小儿子哭，知道是大牛在教训弟弟便没当回事，小孩子偶尔确实要打打才长记性，但打了好半晌也没听到停，小牛还越哭越大声，她便背着背篓跑了回来。

一进门就看到周小牛跪在地上，这孩子性子倔做错事让他下跪从来没跪过，打都不跪，如今却乖乖跪着，胡春花就看到孩子露在外面的小腿上、手背上，全是一条条的血印子，看得她心疼，放下背篓就扑过去抢周大牛手上的篾条：“你这没心肝的，下手这么狠，你是要打死你弟啊？”

她抢周大牛就给了她，胡春花就这那篾条给了周大牛两下，才掰断去查看周小牛的伤，周大牛则进了柴房准备把鸭笼子拿出来还给二柱。

周小牛见到他娘就像见到了救星，哭得格外委屈：“娘，哥要打死我，啊啊。”

胡春花见小儿子身上都是些皮外伤，便知道大牛下手还是有轻重的，提着周小牛胳膊把人拉起来，嘴上骂道：“你就是活该，看你还敢不敢惹祸。”

周小牛刚被胡春花拉起来，就见周大牛又冲过来，一手提着鸭笼子，一手拿着根篾条往他身上招呼。

胡春花见了忙将小儿子护在身后，骂道：“你发什么疯，打都打了，他也知道错了，你真要打死他不成？”

周大牛举起手上鸭笼子递到胡春花面前，喘着粗气道：“你看看他做的好事，把人鸭子捏死了！小小年纪就这么手狠，我打他都是轻的。”

胡春花看到笼子里软塌塌摊着的鸭子，虽说是一只小鸭子，但一个才七八岁的孩子捏死嫩鸭子就让人看得有点心惊胆寒，她把周小牛扯到周大牛面前：“你打，给我打狠点，就照他手上打，我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手欠。”

胡春花这么说周大牛便不客气，篾条直往周小牛手上招呼，周小牛缩着手跳脚辩解：“啊，我不是故意的，啊娘，我不是故意掐死的，哥别打了。”

他确实不是故意的，他在晒场一时气愤就抢了二柱的鸭笼，以前他要什么家里不给，他就抢别人的，后面虽然还是会被要求还回去，但胡琼珍会另外给他买一个，所以他今天就抢了这鸭笼，想着等他娘看到再还给二柱，这样也会给他弄只鸭将军。

谁知道他哥追了回来，这个家里他最怕的就是他哥，知道被他哥发现少不了一顿打，便偷偷藏到了柴垛子里，谁知道那鸭子时不时就要嘎嘎两声，他怕被周大牛听到就捏了鸭子嘴，被捏住嘴的鸭子当然会挣扎了，他便下意识地把鸭脖子也捏住了，小孩子哪里知道轻重，就这么给捏断气了。

这事最后周大牛拿着五个鸡蛋去了三道弯，楚枫正跟夏初在后院弄养蘑菇的土，就听到前院大黑二黄叫，三道弯这里除了悦哥儿，一般不会来陌生人，一是这里除了上坟没人来，二是大黑二黄在，只要有陌生人接近，俩狗就会叫唤，这俩狗又大又猛，光听声音就很吓人。

楚枫听到狗叫便出来查看，就见周大牛站在外面田坎上一动不敢动地看着这边。

楚枫喝止了大黑二黄，对周大牛招呼道：“是大牛呀？有事吗？”

看狗进了院子，周大牛这才敢往这边走几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楚大哥，我有件事要麻烦你。”

楚枫搓着手上沾的泥道：“都一个村的，你客气什么，有什么事就直说。”

周大牛到了院门前，才把提着的鸭笼递到楚枫面前：“这是二柱的鸭笼，我弟不懂事抢了，又不小心把鸭子弄死了，我就想能不能拿鸡蛋跟你这换一只鸭子，好赔给二柱。”说完把鸭笼放在地上，掏出五个鸡蛋递给楚枫。

楚枫没有去接鸡蛋，而是看向他提着的鸭笼子，笑道：“我说怎么这么眼熟，没事，你先进来，我给你选只跟二柱以前那个长得像的。”

周大牛便跟着楚枫进了院子，这里他还是喝房子酒来过，那时就只有框架和房梁，还不觉得有什么，如今一看砖瓦房跟石瓦房确实不一样，院子地上还铺了石板，下雨泥都不会沾脚，院墙边用竹篱笆围着一群鸭子，嘎嘎地叫得欢快。

楚枫走到围鸭子的篱笆边看了看，嘀咕道：“我记得二柱的鸭子脑袋上有灰毛，”说完眼疾手快地将一只头顶上有灰毛的抓起来，递给周大牛，“来，这只，跟二柱那只有点像，但能不能糊弄住我就不保证了。”

周大牛接过鸭子连连道谢：“谢谢楚大哥，真的感谢。”又把鸡蛋递过来，“这鸡蛋你收下，麻烦你了。”

楚枫在他手上的鸡蛋里拿了三个对周大牛晃了晃道：“要不了这么多，三个就够了。”

周大牛便也没多说，他总感觉楚枫跟其他人不一样，说话做事给人一种说一不二的感觉，便告辞准备走，到了院门口又想起什么，回头问楚枫：“楚大哥，我还可以拿鸡蛋来换鸭子吗？”说着他憨憨地抓了抓脑袋，“我弟他实在想要，我想给他换一只。”

楚枫摇头拒绝，“不行。”

周大牛听他拒绝虽有些失望，但觉得也在情理之中，便抱歉一笑准备走人，却听楚枫道：“你弟抢了二柱的鸭子是不对的，不小心把鸭子弄死了更是错上加错，如果做了错事还能达到目的，那小孩子可能会误以为这是条对的路，以后还会这么干，所以鸭子我不能换给你。”

听了他的话，周大牛郑重躬身道谢：“谢谢楚大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楚枫摆手：“别这么客气，你可以让你弟自己靠劳动来换鸭子。”

周大牛讶然：“我弟只有八岁，还干不了什么活。”

楚枫笑道：“你回去告诉他，每天给我捉一百只蚯蚓虫子来，捉够五天我就给他一只鸭子，”说着他补充了一句，“只能换刚孵出来的嫩鸭子哈。”

周大牛听了面露惊喜：“好，这个他能做，给他找到事干免得惹事。”说完又道了声谢才提着鸭子去找二柱了。

周大牛走后，楚枫则回到后院，屁颠颠地凑到夏初面前邀功：“小夫郎，你相公我又给咱们找到一群干活的。”

今天石头老五还有十九都扛着鸭圈去山上安鸭棚了，石老头带着新买的三条狗去外面训了，菌棚子里就只有夏初和楚枫，所以楚枫凑过来夏初也没有推开他，笑着问：“一群？哪里来的一群？”

楚枫把周大牛拿鸡蛋来换鸭子赔给二柱的事说了，又道：“我让他弟去抓虫，每天一百只，五天我就换给他一只小鸭子，到时村里想换鸭子的孩子肯定都会抓虫来换，咱们那些刚破壳的嫩鸭子就不用担心没东西喂了。”说完他一脸得意的撞了撞夏初肩膀，“你说我是不是很聪明？”

夏初点头笑道：“嗯，相公确实很聪明……”

见他点头，楚枫不等人将话说完，就凑过脸来，噘着嘴道：“那聪明的相公是不是该得到一个奖励的亲亲？”

夏初无语，这棚子里暗又没人，他便毫不扭捏地在楚枫唇上亲了一下，后退一步笑道：“相公你是很聪明，但小牛他就没有那么聪明了。”

楚枫不解地问：“为什么？”

夏初憋笑道：“因为据我所知，小牛他只能数到十，根本数不到一百。”

“啊？”楚枫就很懵，八岁的孩子数到百都不会，这什么垃圾教育水平。

事实证明夏初还是低估了周小牛，孩子虽然数不到一百，但他哥会教他方法，那就是捉到十只不管是青虫还是蚂蚱蛐蛐，都拿狗尾巴草穿上，一根草穿十只，以至于周小牛捉的虫又肥又大，因为小了根本穿不上，穿够十串就用小篮子提到夏家交工。

开始他提着一篮子虫子出现在夏家门口的时候，吓了李老太一跳，还以为这孩子又在调皮，直到他吞吞吐吐地说明来意，李老太才接了他手上的篮子，将里面成串的虫子倒出来，问：“你怎么不直接拿去三道弯？”

周小牛扭捏地小声道：“我怕狗。”

李老太笑着把篮子还给他，摸了摸孩子头：“狗上山了，明天开始你就直接拿去三道弯，交给杨大伯，交够了让他给你鸭子。”山上鸭棚修好了，先孵出来的鸭子养了十几天开始长硬毛后楚枫就捉山上养了。

“好”周小牛点头应了，然后提着自己的空篮子蹦蹦跳跳跑了。

没两天晒场上砖窑便没了义务踩泥的孩子，全都到菜地里，草地上捉虫去了。

连二柱这个有鸭子的都跑去捉了，因为楚枫说，一只鸭子那只是光杆将军，连个统领的士兵都没有，真正的鸭将军后面是要跟一群兵的，所以二柱便要给他的鸭将军招兵买马。

一时间十湾村孩子捉虫格外起劲，甚至还有因为别人到自家地里捉了虫干架的，大家攀比的都是谁的鸭将军带兵多。

像麦苗二丫这种比较小的，就要求助哥哥，麦苗的哥哥豆子十二岁，也没到出去干活的年纪，这段时间在家里帮忙挖红薯。

红薯叶上爱长一种特别肥的猪儿虫，红薯地里更是有一种白白的老母虫，这两种虫都又肥又嫩鸭子最爱吃，他只要见了就帮着妹妹收集起来，两块红薯地挖完，他家多了五只鸭子。

而二丫就没有豆子这种好哥哥了，二丫哭着要鸭子的时候，悦哥儿直接无视，最后还是梁老夫郎被吵得烦，嘴里一口一个赔钱货地骂着，去菜地里弓着腰捉了五天虫，给二丫换了一只鸭子回来。

没多久，村里就随时能听到鸭子的嘎嘎叫，好在鸭子不用喂粮食，又是孩子愿意养的，捉虫打草都格外有干劲。

这其中十九和夏至的鸭子养得最好，因为十九会游泳，一没事就去河里摸鱼，大的拿回家里做楚枫教的红烧鱼，小的给李老太做鲫鱼汤，特别特别小的就喂他和夏至的鸭子，为此杨老头还给他编了一个鱼筌一个鱼篓，夏家饭桌上顿顿都有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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