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山河烟火录 > 第1章 第 1 章

山河烟火录 第1章 第 1 章

作者:倔强废铁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04-28 23:23:32 来源:文学城

十湾村村口的晒场边,大黄果树撑开浓密的绿荫。

一群村民围坐在树荫下闲话家常,偶有人起身,拿着竹耙去翻晒场上的麦粒。

大家都想抢在变天前,把上半年的粮食尽快收进仓里。

晒场不算大,村里院子宽敞又向阳的人家都在自家院里晒麦了。不嫌费劲搬到晒场来的,大多是院子小没地方晒,或是住在背阴地的住户。

黄果树下却有两个人是例外:一是里正夏满仓的婆娘段兰英。她家就住在晒场边上,但凡闲着,她就跟个镇村神兽似的往黄果树下一坐,进出村子的人都在她眼里过一遍。

二是村东边周家老大媳妇胡春花,这婆娘天生一张饶舌的嘴,最爱的就是围堆堆说闲话。

“表婶,我表叔有没有说啥时候去缴粮税呀?”胡春花背靠着粗壮的黄果树干绣鞋垫,时不时拿针在头发上蹭两下,“我家男人想等着缴完粮税就去县里找活干呢。”

“没听他提,应该还有几天吧。”段兰英自认是里正娘子,要做全村妇人夫郎的榜样,跟谁说话都轻声细语,嘴角总噙着笑。她放下手中纳着的鞋底,抬手指了指晒场上金黄的麦子。

“你看,好多家还没晒干透呢。再说了,有些地少人多的,还得去买了粮才能凑齐数一起去缴。总归是晚不过月底的。”

胡春花听了心里有些不满。她家人口多,干活也快,粮食早晒好收仓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说什么,心里却暗骂:一群穷货,为了麦粒多压几斤秤,拖着不收,耽误她男人出门挣钱!恨不得老天爷立刻下场雨,把这些家的麦子都泡发芽了才好。

心里气不顺,她就想挑事儿,转头看向坐在一旁修理坏竹耙的夏家二房夫郎蒋云方:“蒋阿叔,你家得赶紧把粮晒好才行呀。李婶子家还等着跟你家赊粮缴税呢吧?她家可别耽误了咱们村缴粮税呀!”

夏家二房跟里正家一样都姓夏,是村里的大姓,但两家已隔了许多辈,只能算同宗。

蒋老夫郎老实巴交地应道:“你放心,耽误不了。初哥儿今年上山挖了不少草药,能贴补上。”

他性格憨厚,又是个夫郎,跟村里妇人们话少,向来是问一句答一句,有话实说,不爱惹是非。

提到初哥儿,段兰英也忍不住夸几句:“是呀,初哥儿人勤快。我家老头子都跟我说,有几次去镇上碰到他背着草药去卖,让他坐驴车他还客气推脱,是个懂事能吃苦的好孩子。”

“能吃苦?吃一辈子苦!”刚翻完麦子过来歇晌的梁老夫郎正好听到段兰英这话,翻了个白眼,一屁股坐在树下的石墩上,摘起裤脚上沾的麦芒,“一个哥儿,勤快能干有啥用?还不是要嫁人。天天抛头露面,晒得跟个黑泥鳅似的。都满十七了,一个上门打听的都没有。唉~我看他奶要砸手里咯!”

梁老夫郎虽然自己是个哥儿,却相当不待见哥儿,只因哥儿不好生养。他一辈子只得一子,儿子还从小身体不好。

早年婆母嫌他差点断了王家香火,老拿这事磋磨他,几次撺掇男人休了他。

好不容易把儿子盼大了,想着娶个女子做儿媳总能开枝散叶了吧,结果儿媳肚子也不争气,生下一个哥儿一个闺女就再没了动静,彻底要把王家香火断了,让他如何不气。

住在夏初家后面的李家二媳妇杨素清听不过去,开口道:“梁阿爷,话可不能这么说。咱农家人娶媳妇过日子,不就得找那勤快能吃苦的吗?再说了,初哥儿年纪还小。黑是黑了点,但长得又不丑。”

“还不丑?”胡春花惊讶地嚷起来,左右看了看,没见到夏初奶奶的身影,才压低了点声音接着说:“一个哥儿,才十六七就比村里好些个男人都高,再长长不得上天摸月亮?再说那长相,跟个男人似的,硬邦邦一点不软乎,哪个男人降得住他?哥儿痣也不鲜亮。前天擦黑我去山脚下找鸡,远远看着他那个背影,又高又大,还以为是山上猎户下来了,吓我一跳!”

一般的哥儿长相介于女子与男子之间,大多是清秀纤细的。家里条件好的哥儿,还会刻意做些女子打扮,搽脂抹粉也不在少数。

即便是乡下的哥儿,农忙时也就去地里拾拾麦穗、打打下手,清闲时便在家做些洗洗涮涮、缝缝补补的活计。

像夏初这样山上山下、村里镇上跑的,确实少见。

杨素清在这些人里算是晚辈,被反驳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笑笑不接话了。

梁老夫郎撇撇嘴道:“咱们乡下人,姑娘哥儿的长相倒是不挑,彩礼少要些总归是能嫁出去的。主要还是得能生养,谁家娶媳妇不是为了传宗接代呀?”

此地有个说法,哥儿痣越是红艳的哥儿越容易受孕,红艳说明气血足身体好,大概跟说女子屁股大好生养一个道理。

“就是!”胡春花点头如捣蒜,立刻附和梁老夫郎的话,“我家吃饭能凑齐一大桌子人,不就是我婆婆能生吗?孩子多,干活儿的人才多!”

这话却正戳中了梁老夫郎的肺管子。他“哼”了一声,站起身白了胡春花一眼,抓起竹耙又去翻麦子了,嘴里还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

胡春花没听清,兀自纳闷儿:“嘿~这人瞪我干啥?”心想这老夫郎刚才不是还跟自己一伙的吗?

“你呀!少说几句吧。那生得多,吃得也多不是?”段兰英笑着嗔怪胡春花一句,才略带惋惜地道:“初哥儿那身形要是个汉子就好了,肯定能顶上他家门户,可惜生成了个哥儿。”

蒋老夫郎中肯地接话:“他爹娘都是大高个儿,初哥儿从小就比同岁的孩子长得快些。不过也十六七了,应该不会再长个子了。”

他跟李老太虽是妯娌,但早已分家几十年。别人当着他面说大房不好,他虽不赞同,却也不会去跟人争论得罪人。

而此时,众人口中议论的夏初,对树荫下的闲言碎语浑然不知,正一心只想着搞钱。

夏初家里珍藏着几本医书,是他爷爷留下来的。

据说,他爷爷的爹原本指望儿子读书考科举,结果他爷爷只考了个童生就念不下去了。

后来,不知从哪里淘换来几本医书药书,竟自学成了个赤脚郎中。

夏初的爹夏承云出生后,他爷爷放着现成的启蒙读物《千字文》《百家姓》不用,偏用那几本医书给他爹启蒙识字。

刚教他爹把医书上的字认全,人就撒手人寰了,留下了一堆草药和杂书。

夏承云便子承父业,也做起了赤脚郎中。医术虽不算精湛,但给村里人看个头疼脑热还是够用的。

夏初出生后,夏承云照猫画虎,也用那几本快翻烂的医书给儿子启蒙识字。

按理说,一般人家对哥儿是不教识字的。但老夏家除了行医,也算半个采药世家。山上草药千百种,光靠口头传授自然不行,识得字才能看懂书上对草药的描述。只是没几年,夏承云也出了意外。

夏初是个哥儿,自然不能像父祖那样当赤脚郎中给人看诊了。但那几本医书上辨药、制药的法子,他却学了个十成十。

前几年他还是个矮脚鸡,他奶怕他出意外,坚决不准他上山。

也就是去年,他满了十五岁后个头突然噌噌往上蹿,一下子长成了大人模样,他奶才勉强放心让他进山挖药,但也一再嘱咐,只能在安全的前山范围内活动。

十湾村的山分前山和后山。前山上是村里人的土地和平时砍柴的矮林,而前山紧挨着的,便是那幽深的后山。

后山则山势高峻,绵延不绝。一般村里人上山找山货,都在前山范围活动。

胆子大些的,最多也就敢在后山边缘转转,再往里便没了路,也没人敢去——那里林子密不透风,毒虫野兽出没,除了经验老道的猎户,寻常人根本不敢深入。

然而一心只想搞钱的夏初,哪里是那么安分的主儿。

这大半年,他早把前山能挖的草药寻摸了个干净。半个月前,他就开始一点点扩大范围,试探着往后山边缘找。

虽不敢深入密林,但就在这后山边上,也让他找到不少好东西。

今天运气更是不错,收获了几斤杂菌,挖到了几株天麻,还采到了几株年份颇好的何首乌。

夏初背着沉甸甸的背篓,沿着猎户踩出的小路往山下走。他心里盘算着今天的收获能卖出多少银子,眼睛却不忘在道路两旁逡巡,生怕错过什么宝贝。

突然,他脚步一顿,目光死死锁在斜坡下方一团灰扑扑的东西上。

定睛一看,竟是一只不知死了多久的野兔,侧躺在草丛里。

看清是什么,夏初忙解下背篓放稳,随手掰断路边一根粗树枝,揪着地上的草根,顺着斜坡小心翼翼地滑了下去。

他在离兔子一米远的地方停下,这才发现兔子腿上还卡着一个锈迹斑斑的捕兽夹,看样子是山上猎户设下的陷阱。

夏初警惕地往四周看了看,寂静无人。

他用手上的树枝试探着戳了戳地上的兔子,触感僵硬,显然死去多时了。

好在天气虽热,尸体上倒没什么虫蚁,也还没散发出明显的腐臭味。只是再耽搁下去,怕就真要坏了。

这么想着,夏初便不客气了。

他上前捡起兔子,在手里掂了掂分量,忍不住咧嘴一笑:“嘿,还挺沉!少说能出四斤肉,正好给至儿和奶奶补补身子。”说完,他提着兔子就准备顺着来路爬上去。

刚迈出一步,他又停住了,像是想起了什么。

蹲下身将兔子放在地上,双手攥紧捕兽夹的两边铁齿,用力一掰,“咔哒”一声,夹子应声而开。

他随手将捕兽夹扔回发现兔子的草丛里,这才提着猎物爬上斜坡,背起背篓,脚步轻快地朝山下走去。

就在夏初离开后不久,他捡兔子的地方,悄然出现了一黑一黄两只健硕的大狗。

两只狗将鼻子凑到被丢弃的捕兽夹上仔细嗅闻,又朝着夏初离去的方向望了望,喉咙里发出几声低低的呜咽。

其中那只黑狗低头叼起捕兽夹,两只狗便一前一后,敏捷地钻进了密林深处。

两只狗在山林间穿行了约莫十分钟,来到一处陡峭的山壁前。

山壁离地约两米多高的地方,并排凿着两个山洞。一架简易的梯子搭在地面与洞口之间。

两只狗熟门熟路,一前一后踩着梯子借力,轻盈地跃上了洞口的平台。

它们站在洞口,发出“呜呜”的低唤。

片刻,洞里传出一个带着几分虚弱沙哑的男声:“进来。”

得到指令,两只狗才跳过山洞那用石头垒砌的门槛,钻进了洞内。

山洞里没有窗户,光线昏暗,一个男子裹着渗血的纱布躺在床上。

他费力地睁开眼,看了看进来的狗,声音带着一丝期待:“我让你们找的吃的呢?”

叼着捕兽夹的黑狗立刻凑到床边,把大脑袋拱到主人面前,急切地哼唧着,眼神还频频瞟向洞口的方向。

旁边的黄狗也跟着焦躁地原地打转,喉咙里发出委屈的呜咽,像是在急切地告状。

男子疑惑地接过黑狗嘴里的捕兽夹,借着洞口透进来的微光看了看。

夹子的铁齿上,还残留着暗红的血迹和几撮灰色的兔毛。“这不是夹到兔子了吗?”他更困惑了,“兔子呢?”

两只狗见他没明白,急得在原地转圈,哼唧得更响了。

男子看着手里空荡荡的夹子,再看看眼前只会干着急的狗,无奈地叹了口气,感到一阵眩晕。

要你俩何用?

躺在床上的男子名叫楚枫。他穿越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已经三天了。

穿越前,他正熬夜赶写公司的年中报告,困意袭来,刚站起身想去倒杯咖啡提神,眼前就猛地一黑,再醒来时,便已身处这荒凉的山洞之中。

幸而继承了原身的记忆,他倒没觉得自己是被绑架了。

只是醒来后身边空无一人,唯有这两条忠犬围着他呜咽。

原身似乎是摔下悬崖磕到了后脑,导致他这三天一直饱受脑震荡的折磨,头晕目眩,只能勉强躺在这山洞里。

前两天还能挣扎着找到点残存的食物果腹,但今天是真的弹尽粮绝了,连想自己煮点东西,都找不到米面。

无奈之下,他只能打发这两条狗出去碰碰运气,心想哪怕能叼回两个野果子,也能吊着这条命。

谁曾想,这俩家伙出去一趟,就给他带回来一个空空如也的捕兽夹!他倒不怀疑是狗偷吃了兔子,原身的记忆里,这两只猎犬训练有素,没有指令绝不会擅自吞吃猎物。

所以……到底是谁?把他的兔子给捡跑了?!

捡了兔子的夏初,今天的心情是真真儿的好。回家的路上,遇到村里人打招呼,声音都比平时热情响亮了几分。

“廖阿奶,您吃了没?有空了去我家坐坐呗!我奶前几天还说呢,想给我弟做双新鞋,他脚丫子又窜个儿了,想请您帮忙剪个鞋样儿。”

“唉!好嘞!”被他喊住的廖阿奶笑呵呵地答应着,“晚饭还早着呢,明儿个我就找你奶唠嗑去!”

“陈阿叔,天都快擦黑了您还浇地呢?嚯,瞧您家这菜,长得可真好!”

夕阳的余晖下,陈阿叔放下水瓢,回了他一个朴实憨厚的笑容。

“嘬嘬嘬,小花!几天不见,你怎么越长越丑了?”心情大好,连路边的狗都忍不住要逗弄两句。

那只叫“小花”的土狗嫌弃地扭过身,用屁股对着他。

一路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回到家,推开院门他就扬声嚷道:“奶!至儿!我回来啦!”

听到他的声音,李翠英李老太从屋里出来,脸上带着笑,嘴里却习惯性地数落:“你这大嗓门儿能不能省着点用?多大个人了,一天到晚还咋咋呼呼的。”

夏初嘿嘿一笑,快步走到奶奶跟前,弯下腰,凑到她耳边,故意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神秘兮兮的兴奋道:“奶,今儿个……我可弄到好东西了哦!”

说完也不等他奶反应,夏初解下背篓就塞进李老太怀里,转身就钻进了灶屋。

正坐在灶前烧火的夏至听见动静,抬起沾了锅灰的小脏脸,冲他哥甜甜一笑:“哥,你回来啦?”

见夏初挽起袖子,小家伙很有眼力见儿地放下烧火棍:“我给你打水洗手。”

边说边跑到水缸边,拿起葫芦瓢,使劲舀了一瓢水,“哗啦”倒进平时洗脸的木盆里。

夏初蹲下身,先往手上撩了点水打湿,然后举着手在一边仔细抠指甲缝里的泥巴,扭头对身边的夏至说:“乖,待会儿哥给你煮肉吃。”

一听“肉”字,夏至先是一愣,随后眼睛笑眯成了缝:“是因为我明天长尾巴吗?”

夏初这才想起明天是夏至的生辰。

没想到前几天奶奶随口提了一句,这孩子就牢牢记住了,估计天天掰着手指头算日子呢。

倒是他这个当哥的,忙着上山采药,竟把这事给忘了,心里不免有些愧疚。

他在水盆里洗干净手,也不擦干,就湿漉漉地直接去揩夏至脸上的锅灰:“对呀,你明天就满八岁了,可不得好好庆祝庆祝。”

“好耶!”夏至欢呼一声,放下水瓢就想跑出去告诉奶奶这个好消息。

这时,李老太手里拎着那只肥兔子走了进来,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哎哟我的天!乖孙,你在哪弄来这么肥只兔子?”

夏初回道:“今天在山上捡的,估摸着是哪个猎户放了捕兽夹给忘了。我路过瞧见,就捡回来了。”

看到奶奶手上提的兔子,夏至忙不迭地问:“哥,这就是今晚要吃的肉吗?”

“对!”夏初点头应着,伸手就去接兔子,“奶,您歇着,我来剥皮。您帮我把锅里的杂粮粥舀出来,待会儿炒兔子得用锅。”

一听他真要拿来煮了,李老太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手猛地往后一缩,把兔子藏到了身后。

“炒啥炒?费那个油干啥!我看这兔子沉甸甸的,少说也有五六斤,你明天带去镇上,肯定也能换几十个铜板!”

一听不给吃,夏至脸上的笑容也垮了,小嘴噘得老高:“奶!哥明明说是给我长尾巴吃的!”他还特意强调,“八岁呢!”

“哎哟我的小祖宗诶!”李老太放软了声音哄道,“咱家啥条件呀?长个尾巴就要吃肉?别说八岁了,你奶我快六十了,长尾巴也没吃过肉哇!吃个鸡蛋就顶好喽!奶明天一早就给你煮鸡蛋,煮个双黄的!”说完,提着兔子就要往外走,准备收起来明天去卖。

夏至立刻用委屈巴巴的小眼神瞅着他哥。要是开始没提吃肉也就罢了,没有念想。现在希望刚被点燃又生生掐灭,小孩子哪能不委屈?

夏初看着弟弟那可怜样儿,只觉得好笑又心疼,连忙拦住李老太:“奶,您仔细看看。这兔子都梆硬了,死了不知道多久。这么热的天,放到明天肯定得臭!不如今晚就煮了,多少是个肉,也能给咱们仨补补身子不是?”

李老太闻言停下脚步,狐疑地提起兔子,又是捏又是闻,好半晌。

再看看小孙子眼巴巴望着自己的模样,最终还是把兔子递给了夏初。

“拿去吧!仔细点剥,别把皮剥坏了,冬天还能给你做个暖和的帽子。”

“好嘞!”夏初接过兔子应了一声,提起菜刀就往后院走去剥兔子皮了。

夏至见了,撒腿就想跟去看热闹,被他奶一把揪住了后脖领。

“至儿,奶跟你说,今天咱吃了肉,明天那鸡蛋可就没有了,知道不?”

夏至一听,倒也不难过,脆生生地应道:“知道了,奶!”说完,挣脱奶奶的手,蹦蹦跳跳地找他哥去了。

李老太看着小孙子欢快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去收拾锅里的杂粮粥了。

等夏初利索地把兔子斩成小块端回灶屋时,李老太已经去院子里把他今天背回来的草药拿出来,摊开晾在簸箕上,天热,捂在背篓里容易坏。

夏至则像个小尾巴似的,寸步不离地跟着他哥转悠。见要开始炒肉了,不用人喊,就乖巧地坐到灶膛前的小板凳上,拿起烧火棍。

“哥,要烧大火还是小火?”(小火用细树枝和山草,燃得快熄得也快;大火用粗木柴,烧着了能燃很久。)

“要大火,你放两块木头进去就行。”夏初往锅里舀了两瓢水,准备给兔肉焯水去腥。

夏至一边往灶膛里添柴点火,一边问:“哥,你明天还上山吗?”

“明天不去。”夏初等着水开,“明天得把这几日晒好的药都拿去镇上卖了。今天捡的蘑菇也得一起带去。”趁着焯水的功夫,夏初走到窗边,从挂着的一辫子大蒜上揪下两头蒜,端了个小板凳坐到灶前,递了一头给弟弟。

夏至接过蒜头,学着他哥的样子,笨拙地开始剥蒜瓣:“哥,我也想跟你去山上采药。家里那几本医书我早看完了,上面的药草也都认得了。”

夏初手上动作麻利,头也不抬地说:“采药得爬坡上坎的,你这小短腿儿可不行。等你吭哧吭哧走到地方,天都擦黑了。”

被叫“小短腿儿”,夏至不乐意了,反驳道:“哥,你乱说!我腿哪里短了?明明比周小牛的腿都长!不信你看!”说完,使劲把腿往前伸。

周小牛就是胡春花的小儿子,比夏至小半岁,长得敦实矮胖。

夏初在他伸过来的小腿肚上拍了一巴掌,调侃道:“腿比周小牛长?腿长有啥用?跟他打架输了跑起来比较快?”

这话可戳了夏至的肺管子:“我才不是逃跑!我是不跟他一般见识!他就是个莽货,打架没轻没重的,上次还把二柱鼻子打出血了!奶都不让我跟他玩儿!”

二柱是蒋老夫郎大儿子的孩子,比夏至小一岁。

“好好好,”夏初笑着收走他手里剥了一半的蒜,“你这不叫逃跑,叫识时务者为俊杰。”说着起身去捞焯好水的兔肉。

“哼!”夏至傲娇地哼了一声,“本来就是!”

兔肉捞起来沥干水。待大铁锅烧得滚烫,夏初拿起一块浸了油的布团,在锅底飞快地擦了一圈,锅面上只留下薄薄一层几乎看不见的油膜,一滴多余的都没有。

他把拍碎的蒜瓣、姜片和几粒花椒扔进锅里,随意翻炒几下爆出香味,再将沥干的兔肉块“哗啦”一声倒下去。

兔子本就一身精瘦肉,锅里油又少得可怜,肉一下锅就粘住了。

夏初奋力翻炒了几下,眼见着不行,赶紧舀了半瓢水倒进去,又抱过盐罐子,小心翼翼地挖了半勺盐撒进去,盖上锅盖,直接焖煮起来。

农家人过日子,样样都得精打细算。力气能换来的东西还好说,但凡要花钱买的,比如这金贵的油盐,那就得掰着手指头省着用。

一锅只能算是清汤寡水煮出来的兔肉端上桌,祖孙三人却吃得格外香甜。

兔子身上虽没什么肥膘,但骨头里多少有些骨髓,炖煮久了,倒也飘出些肉香。

李老太就着一口杂粮粥,啃着一块兔肉,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大孙,你明天卖完草药,顺道去粮铺打听打听今年粮价。你小阿爷家的粮食也晒得差不多了。下午我听里正念叨,咱们村五天后去交粮税。”

粮税虽然也能折算成钱缴,但总不如直接买粮划算。

所以每年上半年缴粮,他们家都是买粮去缴。说起来,夏家也不是一点地都没有,只是没有好地。

除了后院外那一小块菜地,还有两亩水田。水田常年积水,一年只能种一季水稻。

好在稻谷卖得贵些,每年卖了稻谷换成粗粮,再勤快点弄些野菜野果添补,祖孙仨勉强也能糊口度日。

“好的,奶。咱家钱够买粮不?”夏初答应着,将那只特意没砍烂、留着整块的兔腿夹到弟弟碗里,“来,给我们小寿星整块大的!”

“谢谢哥!”夏至笑眯眯地道了谢,直接用手抓起那根大兔腿就往奶奶碗里递:“奶,你吃这个!”

李老太赶紧端起自己的碗躲开:“哎哟,这还多着呢!这么大块的我这老牙可啃不动!你快自己吃吧,你那小脏手别在我眼前晃悠!”

嫌弃完小孙子,李老太才回答大孙子的话:“钱早存够了。你年轻,眼力好,手脚也麻利,今年挖的草药比往年我挖的多不老少。我看等这次卖了钱,咱家还能有点存项哩。”

说到这,李老太心里有些美滋滋的。往年夏初年纪小,都是她这把老骨头上山采些草药换点零钱。

小的草药她眼神不济瞧不见,埋得深的她又没力气挖,忙活大半年,挣的还没大孙子这上山一个月挣得多。

“奶,家里要是有点余钱,我想给至儿再添些笔墨纸砚。”夏初提议道,“他人小,也干不了啥重活,天天跟着村里孩子疯跑打架也不是个事儿,不如在家练练字,收收心。”

埋头正跟大兔腿较劲的夏至一听,立刻抬起头为自己辩解:“我没有疯跑打架!”随即又学着李老太平日里的语气,板着小脸严肃道:“哥,不要乱花钱!”

夏初看他那副小大人似的认真模样,觉得好笑又可爱,曲起食指在他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你不是顶喜欢看书识字吗?”

夏至用油乎乎的小手揉了揉被弹的额头:“家里书上的字我都认得啦!夏林哥还给我讲过那些诗词啥意思,我全学会了!”

夏林是里正夏满仓的孙子,比夏至大两岁,正在隔壁石家村跟着一位秀才念书。

夏初爷爷留下的书箱里,也有他当年念书时用过的课本,四书五经啥的都有。

以前这些书都锁在柜子里,直到夏至四五岁时,天天跑去里正家蹭夏林的书看,还缠着人家教他认字。

后来李老太才开了书柜,拿出书来教他。他认了字就自己看,不到七岁,书上的字几乎都认得了,却不懂意思,只好又跑去问夏林。

“光会认、会读可不够,你还得会写呀。”夏初耐心道,“哥给你买套简单的文房四宝回来,让你练练大字好不好?”说完,他故意左右偏头,打量着家里那几面粗糙的石板墙,做作地长叹一口气。

“唉,村里别人家都是灰扑扑的石板墙,就咱们家是黑黢黢的石板墙。”

他又是看墙又是叹气,夏至哪里还不明白哥哥的意思,小脸一红,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嘴里小声嘟囔:“我……我以后不用木炭在墙上乱写字了。”

孩子虽小,但也知道能认字写字是件值得骄傲的事。所以自从他会认字起,就爱到处写画,家里的石板墙、木门上,处处都是他的“墨宝”。

李老太则在夏初胳膊上拍了一巴掌,责备道:“你兜里有俩钱就叮当响!咱们啥家庭呀?还文房四宝?又没那条件考秀才!给他买点便宜的纸写写就得了,笔就用你爹留下的那支,我记得墨也还有半块,明天我找找,拿出来给他将就着用!”

夏初道:“奶,那笔都放多少年了?笔头早秃了,墨也硬邦邦的,写不出来了。”

夏至也不赞同哥哥的“败家”行为:“我在地上用树枝也能写!哥,咱把钱存着买地吧!有了地,你就不用天天去山上采药那么辛苦,咱们也不用年年跟小阿爷家借粮食了。”

听他这么懂事,李老太心里熨帖极了,伸手慈爱地揉了揉小孙子的头发:“好,听我小孙子的,咱存钱买地!”

夏初看着弟弟,心里也泛起一阵酸涩。小小的孩子能这么懂事,都是被生活磨出来的。

他笑着安慰小孩:“没事,哥就给你买最普通、最便宜的,花不了几个钱。再说了,那笔也不是光给你一个人用,哥卖草药记账也得用笔呢!平时你还拿木炭在石板上写,多练练笔画,”

夏初指了指周围的墙壁,带着鼓励的笑意,“你争取把咱家这四面墙都写满,写得工工整整、漂漂亮亮的。这样以后有人来家里串门,我跟奶也好跟人显摆显摆,说我们家至儿多有学问!”

“好!”夏至这才开心地点了头,小脸上重新绽放出光彩。

李老太看着两个孙子,想象了一下未来家里墙壁可能的样子,无奈地笑着直摇头。

祖孙三人正围着小桌开心地吃着难得的兔肉时,山洞里的楚枫也终于吃上东西了。

因为他的兄弟石头总算上山来了。

[让我康康]求收藏,求留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